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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缱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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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街地势错杂,张知润似有误入藕花深处之感。
石板路,木板门,过了熙熙攘攘人群,由繁转静。
斜阳下的灯笼影照在临街,几面小铺旗帜零散挂在屋檐下。
“谨歆——”
风起经幡动,这家铺子于古街另类独行。
小篆的字体,张知润望着牌匾上字琢磨几遍,好怪的名字。
这条巷子似乎是因为太过偏僻,几家铺子只开了两家,一家买的是吃食,她没什么食欲,一家便是这间。
店面不大,老上海做旧风,两面雕花的窗柩下摆了两张案,案上是几架首饰挂,多是手持,手钏,菩提居多。
张知润站在门口向里望去,晚霞透过窗柩映在竹藤椅上,忽明忽暗,斑驳摇晃,……上面躺着个年轻的男人 。
她站在屋外脚步一顿。
男人手里有一串藏式手持,葱青色的菩提根透亮晶莹。
她看的心痒痒,竟然秉着呼吸迈了门槛进去。
店内一股清幽之气,扫视一圈才发觉男人身侧还摆了张小案,案上有一只精致小巧的紫砂香炉。
再无其他。
在窗前看了会儿手持张知润便被阶前着石子的鸟儿吸引去,小声感叹道:“这样的地段铺子这么冷清,房租怕是都不够吧。”
“不贵,死过人,便宜给我的。”
心头一惊,冷冽的男声让她倏地转头而去。
一双睡意惺忪的眼。
轰——
张知润脸颊瞬间发红滚烫,揪着手指头,心窝里像是被藏进了一面鼓,咚咚的震个不停。
有些愧。
恍惚间,她似是又对上了那双眼睛。
漆黑明亮,影影绰绰,竟还有些……意味不明?
躺椅上的男人不知何时坐起身来,年岁不大,老成稳重。
不好相与。
张知润被他看的怪怪的,想起了动物世界,苍鹰猎食。
总觉得他警惕,下一秒要扑上来。
她礼貌的点了点头,客气的问:“您家是只卖这些吗?”
说罢指了指窗前的架子。
“那些不买,送的。”面前人直了直身子,没什么异样的表情,弯了弯唇角:“你要吗?”
“嗯?”
男人插起手来,眼中带着玩味的笑意:“要纹身吗?”
张知润眼神一亮,细细打量,这铺子还有二楼,空气中还有被掩盖住的消毒水味,这是家纹身店啊。
男人的笑容更开,“试试?”
张知润面色囧住,有些歉意道:“不了,祝您生意兴隆。”语末仓皇夺门而去。
男人大概没想到张知润会转头离去,背脊微僵,眼神中闪过一丝讶异后转而是阴郁,捏着手持盯着她离去的背影竟然有些委屈。
红墙上斑驳身影,张知润的步子停在巷口,微微侧头,清幽的气息连同那家铺子早已不见。戏台上的调子逐渐激昂,零零散散的几个游客步履匆匆而去。
她砰跳的心有些异样划过,她不明白,他委屈什么?
想了半天最后无奈摇摇头,一笑而过。
真是奇怪的铺子……奇怪的人。
走出巷子,残阳的笼罩下她不自觉的眯了双眼。
古街上的小玩意很多,不关乎门店,还有许多家像报亭似的店面,形态迥异的皮影,各色各样的画扇,店家老板大多是上了年岁的,面容慈爱也不吝啬,即便是不买东西也会客客气气的招呼上前观赏,她在每个摊子前都会呆上一会,或是看剪纸,或是看题字,走走停停,偶尔还听听路过小茶馆里的闲言碎语。
这几年大部分的时间都给了工作和学习,回归真实平淡的生活恍惚间还有些不适应,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她不紧不慢赶到戏台的时候,下面早已水泄不通,缠绵的拨弹声中出来了个活泼娇俏的粉衣花旦。
状元红袍,凤冠霞帔,青梅竹马皇榜高中,众人听的入迷。
高潮处老家翁行腔老道,韵味醇厚,牵起他的娇娇女和那个称心如意的好儿郎。
她嘴角微微翘起,台下掌声如雷,唢呐乍起,老翁手中红绸散出许多红绳编织成的结洒向人群,嘹亮虔诚的祝福语响彻四方。
张知润眼眶微微发热。
人潮涌动,攀臂扬手,这瞬间的烟火下,那小小的红色绳结似乎是被赋予了一股很大的力量。
突然,也好想去求一个。
她涌入人群,穿梭其中竟然有如鱼得水的快感。
“欸——”
“张知……”
似乎是有什么话淹没在嘈杂的人声和乐曲中,张知润和大多数人一样弯腰寻找掉落的红绳结没有回头。
她很幸运,在最角落里捡到了个同心结。
指尖摩挲,这一刻有些诡异的激动和兴奋。
“润——”
急切的男声。
张知润眼角跳起,脑子里的一根弦绷起,循声奋然转身,人头攒动,满是疑惑。
是有人在叫她吗?
刺耳的的音响轰鸣突如其来,让她没来得及多想,骚动的人群让她呼吸□□,感觉空气变得稀薄,弥漫着汗味、体味忍不住紧锁眉头。
人流变得混乱,叫骂声此起彼伏,推搡间她感觉脚背吃痛,鼻头一酸还没来及的发声又被人撞了肩膀,心想着这回怕是要倒大霉,胳臂紧紧环住相机一会可不能把这宝贝给摔了。
旧风白色衬衫的内衬,黑色中式盘口的唐装,一双修长苍劲的手。
张知润又看见了那个奇怪的男人。
“还好吗。”
似乎是听到了自己的心跳,手腕处的炽热惊得她差点跳起来。
他将她稳稳的扶住,眉头微微蹙着。
寸步难行的人群再次涌动,男人嘴唇微动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盯着她的眼神格外有力。
“嘿——”
他们再次被推开来。
她高声呼喊,条件反射的想再去握住男人的手腕,短暂的碰触后又像触电似的分开。
男人愣了一下,转而又急切的上前去,炽热湿润的指尖划过,他们又不见了踪影。
推搡前行中,张知润扭头看去,男人的身影一点一点淹没人海,她有些呆住了。
他的眼睛里好像浸了水,湿漉漉的,像是只被丢弃的小狗,竟然看到了怨恨,可怜和无助。
回过神后的她冲着人群张了张嘴又缄默,不知人姓甚名谁。
手背处突然传来阵阵微凉,她低头,装着相机的肩带包上挂着一串藏式手持,
青葱色的菩提根在夕阳的照耀下像是个咧嘴偷笑的小孩,灿烂明媚。
眼前的喧嚣似乎是被按了暂停键。
这一刻,她在想,他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点头之交,一面之缘?
思索再三,大概真是初次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