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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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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十五,亥时夜黑,沉香打碎千杯醉?
怎么跟日前应天祈给的提示如此象样?
听出话中似有玄机,我和白无常、应君绝交换了个眼神。
白无常问道:「李大川,你们是在哪里遇见那人?」
「回大人,草民和妻子来到汥水河停留了几天,昨天夜晚我夫妇二人正在河边垂钓,那人突然出现跟草民搭话。草民知道妻子逃避予生令定会引来鬼差,因为不知那人身份,就不敢跟他多话,没想到他一开口就说我夫妇离开阴间,却把友人往死处推──桂花的事草民自是知道的,当下大惊,以为他是冥府的人,要来捉拿我夫妇俩;他却说不是,只说是看不过我们犠牲了友人来换自由……」
我皱皱眉头;那人真诡异,不是冥府的人却有本事把内情探得如此清楚?
「大人,民妇斗胆一问──现在桂花的情况怎样?」何秋棠紧张的扭着衣襬,怯怯低问。
「当初你们计划私逃的时候怎么又不想想她?」想起现在蹲在冥牢的桂花,一股怒火冲上脑门,我忍不住抢话。
我的语气很冲,何秋棠听了一震,又开始掉眼泪,「民妇不是想要把桂花向死里推的……民妇知道投胎机会难得,可惜民妇不想要,桂花想要却要不到,所以民妇才会一时迷了心思,把予生令送她,让她顶了民妇的位置去投胎……」
「可惜妳有此计划,她却不知该怎样顶替妳,所以就来找我阿卡先生,想经我手让她代妳投胎去;可是投胎大事冥府又怎会儿戏?我逼不得已把事情上报閰王老爷──」我冷盯了何秋棠一眼,「桂花被閰王老爷打进了冥牢,现在大概在里边哭得死去活来吧!」
一听桂花正蹲在冥牢数蚂蚁,何秋棠当下就飙泪了,「民妇不是有意要害桂花的,请大人明察啊!」
白无常见何秋棠哭得死去活来,暗自叹了口气,「閰王老爷有令──藐视冥府予生令者,判无间地狱刑,若然拒捕,诛!何秋棠,本官奉劝妳即下跟本官和阿卡先生回阴间,若能赶及在投胎限期前自动投案,閰王老爷或者可对妳和桂花从轻法落。」
何秋棠和李大川深深对望一眼,继而又转向白无常一叩首,「大人,我夫妇俩昨夜听到那鬼魂的话后,就决定回阴间了,毕竟这是我们的错,不能牵连桂花替我们枉受罪;那鬼魂听了我们的决定,就吩咐我们今晚在河的对岸等待一位绿衫女子划舟而过,让我们随她的小舟渡河,说之后自会有人前来接应我夫妇俩──只是草民没想到来的竟是大人和阿卡先生……」
李大川从襟中掏出一个小物件递给白无常,「大人,那鬼魂交待草民把这物件交给前来接应的人,说可帮助草民两夫妇渡过今次的难关……」
白无常接过那物件;我好奇凑近察看──一条红绳上串着一片小小的白色硬块,其余甚么都没有了。
这是甚么?项链?但哪有饰物是这般的──不华丽?
白无常同样满脸疑惑,他把红绳举在头顶,想借月光把那小硬块看个清楚,只见那物微微呈三角形,在月光下隐约透光,泛着乳白色。
白无常一怔,「阿卡先生,你看这是不是一颗──」
牙?
一颗牙当信物?莫不是「牙齿当金使」?
我的嘴角不住抽搐,非常默契地替白无常接了上去,「牙。」
我和白无常对望一眼;见他拿着红绳的手有点抖,似是想丢不丢。
我暗地回眸,瞟了瞟旁边看得一脸兴味的应君绝,心想若然此牙是他接在手里,以他的洁癖性子,怕早八百年就甩了出去。
「一颗牙?好独特的信物啊!」应君绝丝毫不掩饰他语气中的兴奋,隔岸观火得好热闹,就差没撒花,「君绝相信,这绝不是一颗普通的牙!」
我白眼暗翻;是啊,想必是上方天庭某高层官员的某位老祖宗的某只烂牙,所以才这么珍贵,能作信物哩!
半晌,白无常深吸口气,朝李大川扬了扬手中那条红绳,问道:「那人有说此物该如何──应用?」
「回大人,没有……」
「他有解释给我带的那句话意思为何?」应君绝也加话。
「回应爷,没有……」
「那么,他有留下姓名吗?」
「回大人……没有……」
「他有说如何得知你们夫妇俩的事情?」
「回大人……并没有……」
「他有说跟那摆渡女子是何关系?」
「回大人……也……没有……」随着白无常额角的青筋越跳越高,李大川的话回得越来越小声。
白无常再也问不下去,最后紧绷着脸、面色铁青地把那颗串着红绳的乳白色的牙稳稳收进襟内袋口;我在旁边数着他青筋脉动的频率,暗自咽了口唾沫,心中不禁敬佩这位冥府高级官员超人的定力加忍耐力!
半晌,白无常转向应君绝,拱拱手,「应二爷,白某先跟阿卡先生领李大川夫妇回阴间,这次有劳二爷和大爷的帮忙,就此别过。」
应君绝立刻回礼,「白爷太客气了,君绝也该回去跟师兄复命。希望下次再有机会和两位合作。」
我也虚笑答话,「一定、一定。」再和应氏门人合作,我怕连在阴间的寿命都要折损几年,我在心里如此腹诽。
「冥府若然查到那名神秘鬼魂的身份,或者他那句话的涵意,我们自会跟几位应爷联络。」
「君绝先谢过白爷。」应君绝目光巡过白无常的脸,之后定住在我面上,咧嘴笑开,「白爷、阿卡先生,我们后会有期。」登时白光一闪,白花花的幌了眼。
是我的错觉吗?怎么我觉得他这笑特别碍眼?
「后会有期。」之后白无常转向一直跪在地上的李大川和何秋棠,吩咐道:「李大川、何秋棠,你们随本官回冥府投案吧。」
「是,大人。」说罢两人缓缓起身。
大概是跪得太久,何秋棠突然腿软,一个跄跟就朝前跌去,站在她身前的白无常下意识的伸手去扶;我在旁边看着,倏然想到今夜月圆,心中一个激灵,当下朝白无常喊道:「白爷!你别──」
可惜还是迟了一步;白无常听闻我的喊声立时醒觉,慌忙的收回手,没想到因为这一收,由原本扶着何秋棠变成她直直朝他身上倒去──
砰!
「秋棠!大人!」
「李夫人!白爷!」
一阵混乱,李大川连忙把何秋棠扶起身,我也赶忙凑前察看白无常──
只见白无常两眼反白昏死在地上,口吐白沫,脸色却异常涨红,身子有一下没有一下的在微微抽搐。
这下惨了!
「白爷你怎么了?」
「大人你没事吧?」
李大川、何秋棠和应君绝在旁边紧张地问候。
唉,难为了这位閰王君得力助手,没想到两次跟应氏门人打交道都是昏迷收场,前一次是被应惜尘吓昏的,今次──
我不敢說出堂堂冥府白無常罹患「雌性不能近身症」,每月十五當日若跟女性有親密接觸,會毫不客氣地口吐白沫昏死過去!
我是因為跟白無常認識久了,才幸運地得知他的秘密;其實還不是因為女閰王太大嘴巴,某次閒聊時把人家的私密事情吐了出來!唉,白爺,有上司如此,您還請節哀!不過作為白無常萬中無一的陰間密友,我直覺的替他保密。
可是──白爺,還差不足兩柱香的時間初十五就要過去了,你為何不忍一忍?
我额头冒出三条黑线,连忙上前把白无常扶坐起身,「没事、没事,大家不用紧张,白爷只是累了……是,站得累了……哈……」我虚弱地讪笑几声,代那位昏迷不醒的冥府高级公务员答话。
李大川和何秋棠听了,不约而同的目瞪口呆,至于应君绝则高挑眉头;见他摆明一脸怀疑的表情,我下意识的开腔辩解,「哈……对,大人贫血……哈……」
应君绝眯着一双桃花眼,死死盯着我和白无常看,咧嘴笑成一张诡异的狐狸脸。
呃,我好像越辩越糟了。
「阿卡先生──」应君绝凑近我,刻意在我耳边呼着气说:「白爷……贫血──喔?」
带着阳气的暖意吹在耳边,寒气却由我脚板底直冒上天灵盖顶,窜得我毛骨耸然,浑身鸡皮疙瘩立起敬礼;手脚比脑子转得快,我猛地弹开三尺,一时忘了手中正扶着白无常,这一退直把他丢到地上去,又跌出一个落地开花,昏迷程度再升三级。
「啊!白爷!」
「白大人!」
对不起,白爷,恐怕您这趟出公差,回去又要报工伤了──
............
阴间怪事年年有,只是今日特别多。
跟据家住坤承街头的永原城居民王家小姐忆述,「当时大概是初十六的卯时……奴家正在屋里绣花,突然听闻屋外传来一声雷响,很巨大很巨大的,吓得奴家一下幌神,还被绣花针刺伤了手指头啊!奴家连忙走到窗子前察看,看见一团好乌黑好乌黑的厚云凝聚在冥府上空,后来还闪起电来,好吓人啊!奴家当时就猜想,或者有甚么无间恶鬼想要越狱,结果招来雷击……」
在永原阴衙里当差的巡游彭三则这样说:「对!对!我记得是卯时。我当时在差役左房里小休,突然听到閰魔大殿里传出一声女子尖叫声,好凄厉、好尖锐高吭的,十足似那些恶鬼在无间地狱行刑时的惨叫声,把我吓得差点摔下椅子!不久之后閰魔殿上空就起云了,厚厚的堆了一层,还闪起电来,我和另外几个鬼差都躲在差役房里不敢出来,怕被雷劈啊!」
冥府花王老陈提起此事时一脸咬牙切齿的神情,「对,是卯时。俺当时在后院修剪花草。那女子尖叫声?俺当然听到!俺又不是聋的,而且那么大声就是聋的都怕要听到了。要不是被那声尖叫声吓了一下,俺又怎会错手把那株珍贵的『飞天螳螂』给剪了下来!后来听一位鬼判大人提起,当时閰魔殿里正在审理一名私逃阳间以避投胎的女鬼,俺猜那声尖叫大概是她发出的吧。唉,可能被閰王老爷打得魂飞魄散了。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不过死者已矣,俺也不多说了……」
最后,当时身处閰魔大殿、目击整件事情来龙去脉的书司筡山方正厉眼一瞪、薄唇紧抿,神色不快的作了以下总结,「本官身为冥府书司,当然有随閰王老爷审理此案!甚么?那声女子尖叫属于何人?本官不予置评!那件案件最后如何作结?你问这个作甚?不合规矩!莫不是想刺探冥府内部运作?你到底是哪里的人?快快从实招来……」
............
閰王君大脚一伸,利落踢开书房房门,大手圈着女閰君的腰肢大步而入,难得女閰君居然没反抗,相反,她目光呆滞、脸色苍白,十足十凡人所谓的「三魂不见了七魄」。见气氛十分不对,筡山方正、黑无常和我乖乖跟在后头,连大气都不敢呼一下。
走入内室,閰王君把女閰君轻轻放在旁边的软榻,动作是意料之外的小心谨慎;然后走到书桌前,大手挥毫,三两下写成一份官文,丢给筡山方正,「筡山,案件判词在此,你和黑子去办好!」
目光可以如炬,但这刻閰王君的眼神简直似要喷火,眸色混浊,完全说不清里面是蓝中带绿,还是绿中带蓝;閰王君平常就阴冷内敛,但这刻俊脸上寒若冰霜,全身都散发着飕飕冷气。
「属下领命!」这样的閰王君十分陌生,筡山方正和黑无常心里发毛,二话不说接了官文转身就跑,身手异常敏捷。
喂喂!好歹相识一场,你们就不管管我啦?你们跑了,那我怎办?
呆在书房内,我暗自咽了口沫液,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缩到最小;目光小心翼翼地向旁边瞟去,见閰王君走回软榻旁,坐到女閰王身边。
安静不够两秒,女閰王突然蹦跳而起,脸青口唇白,神色慌乱,连发髻松乱都不自觉,兀自抓紧閰王君的手猛摇猛问:「小閰!怎么办?怎么办?」
没想到閰王君居然没像平日的烦厌地甩开她,反而难得耐性地安慰她道:「没事、没事,怕甚么?」
太诡异了!这样的气围实在太太诡异了!
「可是怎么会……那颗牙……若然他……」
閰王君打住她要出口的话,「甚么事都没发生,妳别胡思乱想。」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