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夫君共长久》奈桃何

6、第六章

　　宣楉听到鬼婆婆说起螭龙戒，心下开始戒备。她平静望去，警惕的握紧重剑，犹如一只关笼的小兽。

　　鬼医皆狡诈，用毒法子千变万化。

　　她不怕阴招，“是如何，不是亦如何。”

　　她表面淡定，但心中暗自想，难不成他们也要夺戒？

　　鬼婆婆瞧她模样，噗嗤一笑，她慈祥和蔼，对着有敌意的宣楉招招手，“放心，老婆子我都一百来岁了，可不想折腾。”

　　她是看到了故友的影子，心里有些感慨。

　　曾经，宣楉的母亲也同她这般愣头青，闯到了鬼针城说要救人。

　　那时北关镇被破戎围攻，弹尽粮绝，就在所有人都想着殉国时，柳云仙带着罗刹军出现，她摧锋陷阵，直入敌军心腹，救了所有人，并签订了百年不战合约。

　　柳云仙却没能撑过暮春。

　　想到这，鬼婆婆叹了口气。

　　她望着宣楉，觉得这孩子眉眼总带着点懵懂童稚的，明明那般冷漠，却依旧藏不住眸中那点光。

　　想到这，鬼婆婆心尖柔软，“孩子，你同老婆子说说，这戒指是怎么会流落到鬼针城来的？”当年柳云仙为螭龙戒怒闯鬼针城，夺螭龙戒的模样历历在目。

　　她封了三穴，嘱咐她要静养才能保住命。

　　可谁知道后来……

　　哎，她太要强，强到什么都自己去做，唯恐别人做不好。

　　宣楉眸中并无波澜，从容坐下，“五年前，母亲的陵墓被盗。”

　　她攥紧拳头，指甲在手心刮过，不疼却让她更为清醒。

　　“螭龙戒下落不明，我追踪至今日，才得消息，这次鬼市会有它。”宣楉看了眼鬼婆婆，她目无贪婪，只有一丝温和的笑意，这才继续说道：“此是凶物，不该出现人间，我是将其找回重新下葬。”

　　鬼婆婆点点头，忽又开口：“你同你母亲，还真的不像。”

　　柳云仙生的极美，细眉长眸似观音，檀口佛心。而宣楉相比起来，相貌上更为普通，而且，她看得出来宣楉是个无心之人。

　　对世人的偏爱和保护，只是因为责任。

　　她的心，是空的。

　　宣楉皱眉看着鬼婆婆，下意识摸了摸脸，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说她和母亲不像了。

　　她自小就有一幅母亲的画像，所绘女子如仙在云端，怜悯众生。她少时在无忧山，便会见到师兄师姐问她，你母亲那么好看，怎么你是个丑娃娃。

　　年岁小的她并不知美丑，只是很认真地问他们，“相貌重要吗？”

　　对弱小者，美丽于她是怀璧其罪；对强大者，美貌便不值得一提。相貌重要吗？

　　宣楉那时便明白了，不重要。

　　普通也好，貌美也罢，只有手握权柄，并拥有好的体魄，才能睥睨一切宵小。

　　她淡淡掀起眼皮，大方接受打量：“世人都这么说。”

　　相貌不像，但她们血脉相承。

　　鬼婆婆看出她眉间的不耐，并未继续往下说，而是说起了马车上昏迷的那人，“这人可是你的夫君？”

　　人活到一个岁数，就能从面相中瞧出点什么。

　　她呀，从这两个小年轻的相貌里看见了纠缠的两道命运线。

　　宣楉抿了抿嘴，想了半天，也不知怎么回答。总不能对外说，这男子是她和水苏无意打伤，届时男子苏醒，岂不是……

　　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宣楉开口说道：“算是吧。”

　　先混过这两天，明日鬼市后，便不会再相见。男子苏醒自然会和他手下联系，分道扬镳，相忘江湖。

　　宁草毒难解，尤其是谢珠珠这种毒入骨髓的。

　　鬼医只能先用药草将其泡着，之后还得放血碎骨，再接骨养血，总之有的罪受。

　　谢敬秀从屋中出来，满身是汗。

　　水苏这会儿也骂不出老王八，想着屋里的惨样，小脸煞白。

　　宣楉开口：“如何？”

　　谢敬秀哆嗦着身子，此时的他如秋风扫下的落叶，萧瑟难堪，“瑟娘在里换血，等过七日，还得再一轮。”

　　他的手腕被雪白的纱布包扎，宣楉移开了目光，让他先去休息。

　　鬼婆婆安排了房间，他同蛮乐还有那受伤的年轻人一间，水苏和她，孩子需要照顾，则由瑟娘陪着。

　　鬼医出来时，外头天光大作。

　　他打了个哈欠，嘱咐大伙别扰他，这次他得好好睡个一天一夜。

　　走到半路，他猛地回头，目光如针，直直看向宣楉，“你——”

　　他顿了顿，最后还是摇头。

　　无忧山啊，自二十三年前柳云仙死后，就带着水灵族一同闭山。十年前，宣楉带着无涯出现在北关镇，不止四城震惊就是他这种老不死都觉得奇怪。

　　毕竟当年，柳云仙是被无忧山逐出山的。

　　他摸了一把胡子，到底无忧山是想置身事外，还是寻机入局。

　　鬼医想不通，他也不想。

　　要想长寿，第一要诀就是少管闲事。

　　他走后，瑟娘白着唇从屋里出来，见到宣楉，腿一软就要下跪。宣楉一只手将其扶住，“珠珠，还好？”

　　瑟娘张口，无声。

　　半晌，宣楉想起来她是个哑巴。

　　瑟娘浑身战栗，她怕疼，鬼医在她手腕上剌了大口子，血汩汩流了一碗。她几乎要疼昏了过去，但一瞧见自家的女儿，心里就有了勇气。

　　她眼前冒着金星，宣楉将其扶到临时的床榻上休息。

　　盖好被褥，她便沉沉睡去。

　　宣楉站了一会儿，她想，如果娘亲还活着，那是不是也会和珠珠她娘一样拼了命护着自己。

　　心念一动，她扭头看向窗外。

　　飘雪从窗缝中进来，一缕天光倾泄在她眉眼上。

　　她驻足，看了许久，蜷曲的手指动了动，将心中的杂念抹去，快步走到窗柩处，将其关上。

　　走出门，穿着厚袄的谢敬秀打算出门。

　　“少城主。”

　　“何去？”宣楉压下眉眼，谢敬秀妻女都在鬼医堂，这下整装要走又是为何。

　　谢敬秀苦笑一声：“少城主，不瞒你说，鬼医昨夜告诉我，治疗宁草毒的药还差一味。此药鬼市也难求，得自己去鬼针山看运气。”

　　宣楉想起药桶里的孩子，将眉眼低下，看着靴下爬着的蚂蚁，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让蛮乐随你同去。”

　　男人似乎要拒绝。

　　他欠少城主的太多了。

　　而宣楉只是轻轻一句，就让他缴械投降，“珠珠还在等你。”

　　蛮乐功夫不错，手脚麻利，人机灵。有他在，就不会有大意外。宣楉嘱咐，拿到药草就得尽快回来，不能逗留鬼针山。

　　两人骑马去时，水苏在后头摩挲着下巴。

　　刚刚听鬼婆婆说，主子承认那男仙子是夫君，这就有意思了。主子在北关镇可是出了名的不近美色，什么美人往她那儿送，转头就会被安置出去。

　　水苏觉得话本还是有一定的可靠性，这不，主子就喜欢上男仙子了。

　　宣楉转头，就看到水苏盯着她看。

　　她眯起眼，觉得水苏在打鬼主意，正要开口，水苏啊的一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瞪大眼，在宣楉生气前赶紧说道：“主子，那男仙子醒了。”

　　醒了就醒了，干嘛一惊一乍的。

　　宣楉直接坐下，擦起了重剑，“你让他赶紧联系手下。”

　　到这，宣楉的声顿了顿，瞥了下水苏，“等等，先问他记不记得城外的事。”

　　要是记得，那他还得在这多待一会儿。

　　寻螭龙戒已是危险重重，她不想招惹别的麻烦。

　　水苏小嘴一张，“得嘞。”

　　她撒腿就跑，看的宣楉心生古怪，难不成这小丫头是看上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