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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野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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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褪去,大片的绿色显露出来。杜思珩醒时,对面的被褥早已收拾完好。
她意识还不大清醒,半撑起身子,揉了揉眼睛叫了声哥哥,很快,那木汗就撩开门帘进来。
盆里的水是温的,杜思珩洗漱后自觉地坐在方镜前等待着那木汗为她梳头。
额吉教过她许多次,每次她都能把柔顺的长发梳毛燥,那之后额吉就不教了,直到某一天她迷迷糊糊起来才发现给她梳头的人换成了哥哥。
“我想要戴这个。”杜思珩从老旧的木盒里拿出一条额箍,三排用粗线撺起的红色珊瑚珠,两段末尾各缀着一颗小绿松石,春日里勃发的生机都盎然于这小小的额箍之中。
这是杜思珩最喜欢的一条额箍。
那木汗站在她身后,从方镜中看去,少女的面上带着温热朦胧的微红,眼角也带着笑意,仿佛已经将昨晚的一切烦恼都忘记。
他感叹,小孩子的情绪总是变化得很快。不过这样也好,起码她能短暂地忘掉小时候的噩梦。
巴图的家在东南面,杜思珩跟着那木汗到达地点时意外发现二哥哥希吉尔也在。
猜想着大概昨晚他来找哥哥谈话,说的也是这件事。
“二哥哥为什么来?”杜思珩拽了下那木汗的袖子,偷偷问他。
今日巴图家中很是热闹,来来往往有很多亲眷来拜访。
希吉尔站在不远处笑着与人谈话,时而看向周围,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那木汗栓好马,只轻轻拍了两下杜思珩的头。
十四五岁小孩子的世界里是数不完的牛羊、无际的绿色海洋、山林间的虫鸣鸟叫。男女之间的事,他们断然不会懂得。这些,那木汗当然也不会与她细说。
杜思珩一转头就看到巴图的妹妹诺敏从另一边走来,她手中还拿着新摘的野果。
“诺敏姐姐!”杜思珩从那木汗的掌下钻出去跑向她,“你去哪了?我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你。”
“去送我朋友,顺便摘了些野果回来,你要不要尝尝?”
诺敏笑着走过来,伸手递给她一颗鲜果。她虽和杜思珩不常见,只在重节日偶尔碰面,但却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小姑娘。
诺敏大她五岁,待她自然就像对妹妹一样。
诺敏:“昨日怎么没见你和你额吉一起来?”
提起昨日,杜思珩心虚地看了眼那木汗,希望额吉不会知道学校的事,她岔开话,模糊过去这个话题,“昨天还在学校,我今天和哥哥一起来的。”
杜思珩抬眼瞧着诺敏姐姐,似乎比前些日子见气色要好很多,额吉说诺敏姐姐从小体弱多病,别人吃的饭都赶不上她吃的药多。
“诺敏姐姐又漂亮了。”杜思珩牵着她的手向蒙古包走去,边走边与她说话,“我想巴图哥哥的儿子也一定很漂亮。”
“是俊俏。哪有说男孩子漂亮的?”诺敏无奈笑了一声。“你倒是嘴甜。”
她多看了杜思珩几眼,忽得发觉小姑娘的眉眼张开了些,稚气也淡了许多,这个年纪就出落得如此了,“你是不是长高了?”
“长高?”杜思珩脚步停下,惊喜地看向她,“真的?!”
她一直都羡慕诺敏姐姐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个子高,还有一双长腿,看上去也不像小孩子。
“嗯,高了。”诺敏颇为认真地打量她,“瞧你那惊奇样,我十三岁的时候还没你高呢,你着什么急,人总是会长大的。等你到了十八岁,兴许还要比我高呢。”
杜思珩脸瞬间红了起来,她从未和别人提起过关于身高的事,怎么人人都能看得出来她想长高呢。
马正元也因为这事笑过她。
“思珩,你能不能别乱跑!”
杜思珩疑惑地看向说话的人,她哪有乱跑了?平时也没见二哥哥这么管着她啊。
杜思珩环顾一圈,发现那木汗也向这边缓缓走来,她对诺敏道:“我送去给哥哥一颗。”
说完,就又跑开了。
“慢点!”诺敏在后面焦急地嘱咐她一声。
杜思珩也没听见,边跑边喊道:“哥哥!你来尝尝这个果子!”
“嘿!就知道惦记她哥哥,我这二哥哥就抛在脑后了是吧。”希吉尔瞧她跑的着急样吃味一声,“偏心。”
诺敏:“小时候都是那木汗哄着她的,她亲近那木汗也不奇怪,毕竟是哥哥嘛。”
希吉尔上前一步,歪着头看她,语气轻佻,“那木汗有果子吃,那我呢?”
诺敏紧张地眨了眨眼,忽而想起那晚希吉尔从湖水中将自己抱起的模样,他把外衣裹在她身上时,也是用这样一双桃花眼看她,问她“还冷不冷”。
她随手把一颗果子塞进他怀里,不太敢直视他的眼睛,“果子有很多。”
“这么红?好像害羞了。”希吉尔直勾勾看着眼前的身形单薄的少女,轻笑道。
诺敏根本经不起他这样大胆的调笑,连带着耳朵都开始红起来。
谁知,希吉尔话音一转,低头玩转了一圈手中的鲜果,道:“我说野果呢。”
“你!”诺敏抬头又羞又愤地看他,眼睛瞪得溜圆。
希吉尔:“瞧瞧,这不是能抬头看我说话嘛。”
下一秒,诺敏甩给他一个背影,抱着果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哥哥。”杜思珩伸手,将托在手掌心的野果子展示给那木汗,“哥哥吃。”
那木汗屈腿蹲下来,接过那枚娇艳欲滴的红果在身上蹭干净,又递到她嘴边,神情温柔。
“我给哥哥的。” 杜思珩握着他的手想要推回去,但那只大手却纹丝不动。
那木汗微微挑眉,示意她张嘴。
杜思珩就着他的手,不得不张嘴去吃。
鲜果外皮软嫩,饱满多汁,将果肉咬进嘴里,水汁顺着她的下巴淌到那木汗的指缝间。
杜思珩嚼着果肉注意到诺敏气呼呼地跑开了,忍不住吐槽道,“二哥哥怎么把诺敏姐姐惹生气了?真是的。”
那木汗直起身,用手指轻轻抚过她的下巴,替她擦掉多余的果汁。
驯马、射箭在草原上常事,因而男人的掌心要比平常人粗糙很多,就好比让李德夫来驯马猎兽是不行的,但要让他拿起粉笔讲讲知识比谁都在行。
那木汗最擅长摔跤、驯马,手中老茧自然也生得多。
杜思珩被他指腹间的老茧一刮,稍稍感觉难受,便撇开了头转向一旁。
那木汗动作一顿,转而用手背去轻轻擦拭。
握着果子的右手还没放下,杜思珩摇摇头,“不吃了,我去看看诺敏姐姐。”
她撇下那木汗,跑得干脆,心里惦记着诺敏姐姐因何生气,全然将自己哥哥忘在脑后。
那木汗握着果子,瞧着她急冲冲的背影,不知是该笑小孩子心性不定总是爱跑爱闹的还是为她惦记着自己而感到欣喜。
大概都有吧。
他低头看向手中,这剩了一半的果子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