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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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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来的好巧。”
“路过,你们动静不小。”陆烬垂眸看着蹲坐在自己脚边的人,谢言安静同他对视,毫不躲闪、一片坦荡,他抬抬手,门口外进来一队披坚执锐的官兵,为首一人行至陆烬四五步处停住,“殿下。”
陆烬:“将陈公子送回侍郎府上。”
“是。”说罢点了两人上前,一个抬手一个抬脚,就这么抬着人从四觉楼出去了,路上其他人的目光让陈庭飞觉得自己像只逗人发笑的猴子,他想让人放他下来,刚一挣扎,抬着他的人手上猛地用力,陈庭飞顿时就老实了。
他哀哀求着:“给我把脸挡住,把脸挡住。”
走在他身侧的官兵嗤笑一声,掀起他衣摆把他整个脑袋都盖住了。
这动作引得人群一阵哄笑。
谢言弯唇收回视线,招来先前那个接待二人的侍役,对他说:“今日的账单,送陈侍郎府上去,对了,别忘了核算陈公子今天砸坏的东西。”
侍役愣了下,转头看柜台方向,很快换了副笑脸,躬身道:“是是是,小的明白了。”
谢言颔首,跟着陆烬出了四觉楼,走到外面他才发现雪比来时大了一些,地上已经铺了薄薄一层,他目光在漫天的雪上停了半秒,目光转向路边停着的属于陆烬的马车,他启唇:“殿下,我有件事要告诉您。”
“如果是跟我说——那天在你身后推你的人是陈庭飞这件事,那就不必了,”陆烬道。
“……”谢言摇头,“不是。”
他知道而陆烬不知道的事情可不止一件,他目光越过陆烬,看向他身后的人——十一莫名与他对视,满眼疑惑。
陆烬顺着谢言目光转头,再次被莫名注视的十一很努力地维持自己的死人脸。
陆烬:“说。”
谢言指指马车,“我们车上说,有些话,外人可听不得。”
两人上车后不等陆烬开口问,谢言便主动道:“殿下觉得谢家如何?”
陆烬不答,眸色暗了暗。
秋江月的劲儿好像上来了,谢言头有些昏,他倚在车壁与车壁的夹角处,满面绯红,像是醉得深了,但那双看着陆烬的眼却是亮的惊人,“或者我换个问法,殿下觉得,谢际中如何?”
“谢大人——”
谢言摇了摇头,笑:“殿下不肯信我,是因我没拿出足够让殿下信我的东西,那我便直接说了吧——谢际中,是三皇子一党的。”
陆烬面上舒淡笑意微敛,他并不以为谢言是在哄骗他,因为如今的谢言,同他鞋边的蝼蚁无异,陆烬要他死也只是动个心思的事。
但他好奇谢言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谢际中滑不溜手,陆烬盯他不止一时半刻,连他尾巴尖都没抓到过。
这么久以来他对谢际中不乏怀疑,但也只是怀疑,并没有确切的证据,而如今,他却从谢际中的儿子口中得到了答案。
“证据。”陆烬道。
谢言既然今日上了陆烬的马车,开了这口,他就是将陆烬同自己划到了同一个阵营。
谢言任务的完成度和陆烬的成败有很大关系,陆烬胜就意味着陆煊败。
谢际中藏的很好,就算陆煊败了他也不一定会马上被陆烬抓出来,但没关系,他会把谢际中跟陆煊偷偷来往的事告诉陆烬。
到时候陆煊败了,谢家垮了,就该是他痛打谢煦这只落水狗的时候了。
谢言这么想着心情霎时好了几分,殷红唇瓣勾出一个愉悦的弧度,他笑着道:“殿下好好查查近两届中榜的进士,惊喜多着呢。”
“为什么?”
谢言知道他是在问自己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谢言嘴角的弧度扩大,大概真是醉了,他眼神放肆地落在陆烬身上,“殿下耳聪目明,难道不知我平日在家里过的什么日子?”
“你恨他?”
“不,”谢言却摇头,他语气是一种冰到骨子里的冷,他说:“我只是要他死罢了。”
陆烬似乎觉得他这话很有意思,语气温和下来:“你可知谢家倒了你会如何?你就不怕?”
“我若是怕,”谢言道,“此刻就该跪在谢际中脚边当他的狗。”
“哈哈哈哈哈——”陆烬扬声笑起来,常年披着的那层皮从他身上剥落,露出下面真实的他来,果然,真实的他比之前装出来的样子更适合这副皮囊,这才是书中那个杀伐果决、随性张狂的太子殿下。
谢言微仰头看着他,目光如同只无形而放肆地手,寸寸抚摸他身上每一处,格外偏爱地流连在他眉眼间,难怪会让谢煦心心念念这么多年——若是他和陆烬混到一起,谢煦会气死吧?
这个念头来的很突兀,但却很汹涌,他看着陆烬的目光忽然变得灼热。
他开口道:“害怕的话,太子殿下会保护我吗?”
短短一句话里,满是不容错辨的暧昧。
陆烬目光微冷,抬手捏住谢言的下巴,左右看了看,目光里是苛刻的审视,“你这脸,不合我的胃口。”
他松开谢言,冷声道:“下次再敢用这种眼神看我,仔细你一双招子——滚下去。”
二次被下逐客令的谢言熟练地对陆烬拱拱手,然后敲敲车门,扬声道:“停一下。”
马车缓缓停下,他弓腰掀帘,脚尖在踏出去前方向一转,他倾身凑近陆煊,开口道:“小心你身边跟着那个人。”
说罢又拱了拱手,这次他没再回头,陆烬却开口道:“收好你的帕子,没有第二次。”
帕子?
谢言不知他怎么会说起这个,但也就一张帕子而已,想来不是什么大事,他敷衍地“嗯”一声,跳下马车。
马夫在他下车后便抬手扬鞭,马车往前行了十几米后突然停下,车里丢出什么东西后马车继续往前。
谢言上前一看,是一把伞,他望向渐渐远去的马车,轻笑一声,将伞捡了起来。
他撑着伞回到谢家的时候和也刚从外回来的谢煦撞个正着,谢煦本准备打算当没看到他,目光却被谢言手里的伞吸引住了,这伞不是谢家的伞,却也不是在外面随便就能买到的伞。
谢煦在伞面、伞骨、伞柄上一一看过,确定了这种规制的伞出自皇家,他看向谢言,问:“兄长这伞是从哪儿来的?”
“这伞……”谢言笑,“殿下送我的。”
谢煦:“哪位殿下?”
“太、子、殿、下。”谢言一字一顿道,心满意足地看到谢煦变了脸色。
“不可能——”谢煦脱口而出道,他面色难看:“殿下为何要送伞给你?”
连“兄长”也不叫了,看来是真着急了。
本着谢煦越不高兴他就越高兴的原则,谢言微微低头,话语里一片天真:“外面雪大,殿下见我没带伞便送了一把给我,大概是知道我身子不好,怕我淋了雪又病一场吧——太子殿下真心善。”
说罢笑眯眯撑着伞走了,徒留谢煦一个人留在原地,回想着他刚才的话,眼神晦涩。
“公子?”谢煦身边的小厮撑着伞遮在他头顶。
谢煦看也不看他,大步进府。
小厮举着伞一路小跑跟在谢煦后面,谢煦去了谢夫人的院子,刚踏进院里,谢煦反手便重重甩了小厮一个巴掌。
小厮被他打得摔坐在地,那把一直被他举着的伞落到一边,谢煦厌烦地看了那伞一眼,冷冷道:“在这跪着,我不发话,你就给我跪到死——”
小厮脸上登时半点血色也无,他浑身都在颤抖,却不敢开口给自己求一个字,因为他清楚,他敢求饶,只会更惨。
“是。”他应道。
发落了人,谢煦脸色仍旧十分难看,无一点缓和。
他走进屋内,谢夫人正坐在贵妃椅上看书,见他来了,将书放在一边,起身亲手替他解下大氅,“快来烤烤火——这是怎么了?谁让你不高兴了?”
“谢言。”谢煦道。
谢夫人将手中大氅交给身边的人,嘱咐她拿去烤烤,然后坐到谢煦身边,温声说:“你同他生什么气,娘不是告诉过你,你当府里没这个人就是。”
“不一样,”谢煦在外的那些伪装在谢夫人面前全卸了下来,他不甘又怨愤:“太子殿下送了他一把伞。”
“一把伞也值得你如此大动肝火?”谢夫人点点他的额头,笑他:“你真是跟小时候一样,一把伞能是什么好东西?你要真喜欢,过两天娘让人给你送过去。”
谢夫人温声哄他,并没把这件事当回事。
谢煦也知道她怎么想的,心里越发烦躁,“不是伞的事,而是太子为什么要送他伞!”
谢夫人不解他的态度,无奈道:“就一把伞,也不是多金贵的东西,送也就送了,哪儿来什么为什么——许是殿下今日心情好?”
谢煦有种无力感,他在短暂的沉默后,开口道:“我觉得现在的谢言和之前不一样了,他是不是想跟我抢东西?”
“就他?!”谢夫人温和的眉眼霎时冷了下来,“他也配?”
谢夫人抬手招来一直侍奉她的嬷嬷,吩咐道:“你去把钱娘子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