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影风踪》尚福辣沃

69、第六十六章

　　小白一边策马疾行，一边暗自责备，自己怎会一时失算，错漏了机会？若是价值连城的财富，不一定非得大张旗鼓，车马迢迢，也许是一块宝玉、一副字画……那夫妻深藏不露，原是身上藏着珍宝。

　　萨然却好奇那蓝鸟，问小白是怎么回事儿？

　　小白心情不佳，潦草应答。那鸟儿是她养的，她看商队迟迟未到，唤了蓝鸟去找消息卖家探问，只是那时萨然睡着了，没看到她召唤蓝鸟。

　　二人策马行了半日，到了前方的小镇，找了镇上最大的客栈，想打听何顺夫妇的动向，却意外地与对方在客栈内迎面相遇。

　　“姑娘这两日身子恢复得如何？风寒没有复发吧？”阿梅和善地望着小白，关切地询问。

　　小白此时认定了她夫妻二人正是自己要找的人，当下显出亲昵的模样，凑上去一把握住阿梅的双手，一叠声地道谢称赞，肉麻得萨然只听着，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梅姐姐，你真是妙手回春，华佗再世，我的风寒不但好了，身子骨还更有劲儿了。之前误会了你，请千万莫要见怪，我一定要好好谢谢你，报答治愈的恩情。”

　　阿梅对小白的亲昵倒是来者不拒，亦是亲厚地回手将她握住，半晌后，两人已聊得火热，颇有些情投意合、相见恨晚的意味。

　　何顺无奈摇头，捡了张桌子坐下，让小二上了茶，喊着阿梅、小白和萨然落座饮茶。

　　萨然无语，只垂目专心饮茶。

　　何顺怕她觉得被冷落，主动和她搭话：“姑娘，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我俩就是出来见见世面，也没个一定要去的地方。何大哥，你和梅姐姐这是要去哪儿？”小白机灵，抢过话头，反客为主地问道。

　　何顺当即坦然答道：“去京师。”

　　小白似乎颇有兴趣，兴奋地拍手道：“京师好啊，是大泽最繁华的地方。小月，不如咱们也去京师吧，正好可以与何大哥、梅姐姐一起搭伴上路，互相有个照应。尤其是有了梅姐姐的精湛医术，头疼脑热的，药到病除，多好啊！”

　　何顺叹气，语气凝重地劝道：“二位可能不知道，现下京师可不是个好去处。北荒王部的塔力吉率兵南下，一路抢掠，眼瞅着就要到京师了。”

　　萨然心惊，她两个多月前见过塔力吉，那时他和芙蕖教潜入大泽，被伊玛的侍女那依用匕首捅伤，没想到他恢复得如此快，竟然又能带兵南下。

　　早先她从宫承义等人那里听了些只言片语，知道塔力吉之前来大泽是与宫承义结盟，双方从东西两侧同时起兵，向大泽发难。

　　何若风原本是东疆守将，被调来西疆率领讨逆军平叛。萨然以为是因为东疆太平，所以才不远千里东兵西调。可现在看来，东疆战事更是迫在眉睫，甚至危及京师皇都，大泽皇帝此举可谓是帮着敌人调虎离山，实在是令人费解。

　　“东疆不是有何家驻守吗？怎会让北荒王部打到京师了？”小白不解，天真烂漫地歪头看着何顺，好奇追问。

　　何顺摆手：“这些事情，咱们老百姓也不太清楚。好像是东疆边军都被调派出去了，有去打东奴的，有来西疆平叛的，给了那北荒王部可乘之机。以往北荒偶有跨境抢掠，都不敢深入。这次却是胆大，似乎对东疆和京师之间的布防颇为了解，一路避开各路守军，纵深直取京师而来。”

　　小白的面上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的狡黠，但随即掩去，换上了一副言不由衷的忧色：“那大泽皇帝现在岂不是寝食难安，一不小心被北荒掳去，可就惨喽！”

　　何顺摇头，神色放松了一些：“倒也不至于，京营也有十几万大军，而那北荒王部的军队机动迅速，必然不会是大规模军团，撑死不过万人。双方兵力悬殊，除非脑子进水，北荒不会贸然进攻京师。”

　　“何大哥，好像是个行家，连京营和北荒的兵力都知道！”萨然终于开口，语气却是意有所指的不善。

　　何顺笑得有一丝羞赧：“姑娘谬赞，行家可算不上，都是路上听那些从京师来的旅人说的闲话，不过是学舌罢了。”

　　“虽说可能是虚惊一场，但京师周边必定被北荒搅得不得安生，二位此时过去，未免犯险，让人担忧。”小白忧心忡忡地握住阿梅的手，颇有几分情真意切。

　　“所以我俩在此处盘桓了两日，也是有些拿不定主意。不过听说刚刚平叛的那个何将军，已经带着大名鼎鼎的宁城铁骑，日夜兼程赶往京师。说不定等我们到了，那北荒蛮子已经被何将军撵回老家了。”阿梅说到后面，神情笃定，似对何将军制敌的实力颇为信赖。

　　“何将军？”小白眼神骤亮，急切地追问，“可是何若风？”

　　阿梅轻笑，看着小白反问道：“姑娘竟然知道将军的名讳，莫不是认识？”

　　“他可是大英雄，谁人不识？我来西疆就是为了一睹英雄风采的，可惜来晚了。他现在既是去了京师，那我定是要和你们一起也去京师了。”小白显出花痴的娇憨模样，脸颊微红，似晨露中初绽的茶花。

　　萨然不动声色地暗中打量小白，不知道她此言真假。之前她告诉萨然，自己要去宁城讨债，可现在对何顺夫妇却说是一路追寻何若风而来。她的马儿叫追风，与她此时所说倒是算作映证。

　　萨然不想追风，风自由，她亦自由，吹不到一块儿去，她现在只想找到二兄回部落。

　　“小白就托付给二位了，我有事在身，不能与几位一同去京师。”虽然与小白相识不过才短短几日，但萨然还是托付得十分郑重，抱拳向何顺夫妇行礼。

　　“不知可否问下，姑娘要去哪里？如果顺路，也是可以同行的。”何顺与阿梅相视一笑，而后转头大方地看着萨然，关切地问道。

　　萨然要去找伊玛，当然是去北荒的黑赫部。但此时北荒与大泽交战，贸然说出来，怕被人当了奸细，总之，要解释得太多。所以无论是之前对小白，还是现在对何顺和阿梅，她都只是说去宁城。

　　“还真是顺路，我们可以一起去京师，然后姑娘再去宁城。”阿梅笑着拉起萨然的手，热情地邀请她同行，但说到后半程又不免替她担心，“只是从京师去宁城，怕是会与大泽击退北荒的路径一致，兵荒马乱的，一个姑娘家自己赶路，让人不太放心。”

　　萨然淡笑应下，心中却有些七上八下地惴惴难安。若何顺夫妇真如小白所说，是押着财宝的何家人，怎会如此托大，邀请素不相识、虚情假意、隐瞒身份的路人一起同行？

　　而小白的见识、机灵和胆量，也不似寻常人家的女子。她结交自己，又接近何顺夫妇，到底是何意图？

　　疑虑重重下，萨然终于意识到，人心难料，自己需小心为上。

　　四人结伴，策马一路向京师行去，倒是出乎意料地顺遂。沿路住店打尖时，何顺夫妇乐善好施，小白机灵话多，总是能轻易地打听到各种消息。

　　比如，北荒塔力吉是个人物，区区一万骑兵，竟是大摇大摆地逛到了京师。而京营十几万大军，首战迎敌，一击即溃，随即退守城内，龟缩着竟是不敢再战。

　　比如，各路援军奔赴京师，其中何若风率宁城铁骑，距离最远，却最先到达。双方是老对手，骑兵互搏，宁城铁骑竟是没占到什么便宜，看来不过如此。

　　但这种听上去靠谱的消息，可谓是凤毛麟角，而铺天盖地的，都是那些怎么听都像是以讹传讹的所谓谣言。

　　比如，塔力吉的骑兵被芙蕖教的教主作了法，不但有了金刚不坏之躯，死后更是能够脱胎成仙，故而个个异常勇猛，以一当十。

　　比如，宫家抄家的金银财宝即日就要运抵京师，那一箱箱一车车，队伍长得看不到边儿。这时候还往京师送，莫不是要便宜了那北荒塔力吉？

　　比如，皇帝即位不过才三年，是个少年天子，被杀到京师的北荒骑兵吓破了胆，一病不起，连早朝都不上了。

　　何顺夫妇听得惊心动魄，小白则是莫名地跃跃欲试，只有不是大泽子民的萨然，却是满心忧虑。

　　因为她知道，这一仗的残酷只会更甚于安府平叛。安府之战，交战双方对平民百姓均有所顾及。可京师保卫战，北荒塔力吉并不会怜悯大泽百姓，甚至有传言，他故意抓了许多老弱妇孺，用来开路，投鼠忌器，冲溃大泽兵阵。

　　萨然每晚睡前都坚持练功，功力日益精进。想着西疆平叛时，史无敌和阿原凭借着功夫帮讨逆军做了不少事，她此时是否也可以做些什么，化解纷争，以免生灵涂炭。

　　如此思忖良久，萨然终于下定决心，打算夜探敌营，砍了塔力吉。到时候群龙无首，北荒必然退兵。想到此处，她不禁暗自后悔，当初看到塔力吉被匕首捅得奄奄一息时，自己为何手下留情，真该在要害处补上几刀，也许就没有了现在的这场浩劫。

　　夜幕沉沉，萨然穿着一身夜行衣，掩在漆黑的夜色中，施展轻功，向着北荒大营的方向，脚不粘地地飞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