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十四郎》漪一

10、救紫误入怀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每每想到林子衿便会令人联想这句诗词。
　　不论家世，她的名字亦美若如画，倘若将在场之貌作比，林子衿也是当之无愧的前三甲。
　　她的一曲琴艺更是震惊四座，没想到她那样娴静，却弹了一首极其雄伟壮观的曲目，选用的是孤本——《沧州海图》，以山海河川为背景基调，意境深远。
　　反差之感也是给了这首曲子极大的助益。一曲完，众人皆赞叹不绝，十四也是带头第一个站起来鼓掌。
　　“好！”

　　那日去求谱，只听了一小段，便被惊艳到了，可没想到这曲子高潮部分更加精彩。
　　“师姐的琴可从未输过的”，章鹤吟提起林子衿也是满心满眼为她骄傲。
　　随及是柳云绾，虽然不难看出指法的娴熟高超，但在林子衿的琴艺面前还是稍有逊色。不出所料林子衿定在前三了，因为接下来只剩下周礼礼、萧忆晴和蓝梦泽。
　　十四虽然这次有编钟助益，但的确是现学之物，能否进前五都悬。
　　周礼礼一贯高傲出场，身着华服，珠钗环绕，她的琴一看便与柳云绾分出差异来。
　　琴面用的上好的云杉木，岳山用的汉白玉，琴徽用以宝石镶嵌，整体华贵四溢，比上次柳云绾撞后看着更华美了，想必也是精心修缮过了。
　　她坐下，不紧不慢将手上的几个金镯子戒指褪去，调了调琴，一曲起。
　　委婉连绵，曲调悠扬，浩气长存。
　　“是曲水吟！”
　　章鹤吟惊讶着，几乎脱口而出。
　　“不错，失传已久了，上次听还是师父弹了一小段，他亦不知全谱。”林子衿眉头紧锁，这曲子她一听便知自己要输了。
　　顾蔚思不服气的说，“怎么可能，那曲水吟失传了，她哪里得的。”
　　蓝梦泽虽不懂琴谱，也对曲水吟这个谱子略有耳闻，震惊之余，也深陷琴音之中，不得不说，周礼礼这一曲选的确实很妙。
　　第一于她而言，是易如反掌了。
　　十四还是难忍紧张，上场前紧紧抓着霜儿，霜儿还像小时候一样，在她额头刮了三下，这是她们之间专属互勉的小手势。
　　“福气连连，一定行。”
　　“嗯嗯！”
　　众人都像是看戏，这么大而死板的物件，要想演奏的出彩，实非易事。
　　十四将木槌握紧，打击乐最重要的是气势，林子衿的那张谱其实有些柔美了，十四受了卫茹的启发稍加改编，与剑谱相结合，以槌为“剑”，加之以刚气，与编钟大气磅礴相与，她身姿卓越，穿梭于两面编钟，台下皆以看呆。
　　“这是什么，舞钟吗，不伦不类的。”冯妧阴阳怪气的说着，试图逆转风向。
　　“冯妧，这你就孤陋寡闻了吧，古时候就有战士们出征前用以编钟一舞，振奋士气，十四妹子自小学武，这一招一式重演，可谓是活灵活现。”卫茹知道十四定是从自己那得的灵感，赶紧回应冯妧的找茬。
　　霜儿亦为其打圆场，
　　“十四这形式当真新颖，以前都是看人坐着击钟，现下舞起来更具灵气，这音质也真是浑厚，相得映彰。”
　　她们一唱一和，冯妧几个几乎无从下口，吃了瘪，只能安静待坐。
　　一曲下来，十四早已大汗淋漓，下场时，正巧路过林子衿席面，叫住了她，细心递上一幅帕子，
　　“擦擦吧，奏的真好。”
　　“多谢！是姐姐的谱子好才对嘿嘿。”
　　“来日我还要找人来谢你咧！”
　　林子衿正疑惑着，“找人？来谢我？”
　　等回过神来十四早已跑的没影，回到了自己的坐处，与霜儿一番寒暄。
　　“就知道你一定行，原来是深藏不露呀。”霜儿为她高兴着。
　　“那是，我是谁呀，好啦好啦再夸我可要自满了。”
　　还在嬉闹之际，萧忆晴便悄无声息抱着她那箜篌上场了。
　　她娴熟的调试着，一看就是高手的架势。
　　“听闻萧二小姐极擅箜篌，还称冠绝江南呢。”顾蔚高声说着，巴不得在场的人都听见，也不知其何用意。
　　叶晚竹还不明其意傻傻附和着，
　　“是嘛，萧二小姐看着就厉害。”
　　“切。我最讨厌这些个庶女的做派了。”
　　顾蔚思下一句直接让叶晚竹尴尬在原地，因为叶晚竹也是庶女，而且还是叶家旁系的庶女。
　　话说缘起，萧忆晴的母亲原是萧忆晞母亲的媵妾，后来萧家主母病去了，萧忆晴母亲一夕之间便被扶正了，至于为何而病，坊间也一直有传闻是内斗的缘故。

　　十四有时候是真不明白，顾蔚思为何总是怼天怼地，不过也许她心眼不坏，就是看到什么都想来两句。
　　可没想到，萧忆晴正扬起手打算弹奏时，
　　“崩”的一声，琴弦竟然断了！
　　唏嘘声奚落声接踵而来，
　　“该的吧。看她怎么弹”。
　　“我就说吧，她母亲的那桩子事迟早报应在她身上”
　　“这怕是丢丑丢大发了。”
　　周礼礼也是被这出乎意料的情形给吓到了，随及一句“闭嘴！”瞪着那些看笑话的人。
　　萧忆晴也是慌了神，她看向四周，也没人帮她的意思，又暗下来，擦了擦手，索性将断弦扯掉放置一旁，缓缓起身向主持大局的叶晚筝拂礼，“叶小姐，可容我换一曲。”

　　“临时换曲？”叶晚筝显然也是没想到。
　　又觉得别无他法，点了点头，“就依你吧。”
　　她重新坐下，自若地重新扬琴开始弹奏，这次她弹了一首极低的曲子，想必是为了避开那根断弦，可箜篌本就是清脆之声，弹奏全低音的曲子着实费力不讨好。
　　好在她功底深厚，一曲下来行云流水，哪怕是临时换曲，也未出丝毫纰漏。
　　“这曲子未曾听过，怎会有全低的箜篌曲。”霜儿惊讶之余，也疑惑的问着章鹤吟。
　　“我也不解其中一二，待她结束我们便知晓了。”章鹤吟看向自己的埙，庆幸自己换了个比较稳妥的乐器。
　　叶晚筝更是带头鼓掌，鼓励她这一事故后的临场发挥。
　　十四和霜儿同样有些同情她，觉得她能临场发挥已是不易了，不由得也为她鼓掌。
　　她却好像丢了魂，将琴塞给侍女竹音匆匆下了台，周礼礼像叫住她说些什么她没理会，径直去了叶晚筝处说了什么便离场了。
　　周礼礼冷哼一声，“真没礼貌。”

　　这一场也算是落下帷幕了。
　　十四长叹一口气，“总算是结束了，我腿都坐麻了。”
　　“霜儿，快些，我们去吃点好的犒劳一下自己。”
　　“你还真是个小馋嘴，先回去换身衣服吧，你方才出了汗别凉着了。”霜儿担忧着，还是叮嘱了一遍。
　　“嗯嗯我知道了。”
　　刚走出斜芳阁就看到苏灏迎面而来，迫切的询问，“十四我方才奏的如何”
　　“自然是，嗯～”十四还想卖个关子，
　　“好！”
　　“那林小姐她…”
　　“子衿姐姐也颇有赞美之意，你可得好好谢谢她哦。”十四笑意不止的暗示着。
　　“不如绘画之后，时间充裕，你摆场宴席吧”十四想着给她们制造一个能交谈的机会。
　　苏灏有些犹豫，但还是立马下了决心，“好，我亲自办，这帖子可否由你去递。”
　　“当然可以，小世子可真有心。”十四有些羡慕，什么时候自己也能遇上如此痴情儿郎呢。
　　太阳渐渐落山，空气却十分闷的慌，似有大雨倾盆。
　　回到仪寰阁，便觉得有些口渴，吟杏递上茶水，有些支支吾吾。
　　“小姐，我，您，恩…”
　　“怎么啦，有事就讲。”十四觉得不对劲，但奈何自己今天比试下来身心俱疲，撑着个头隐隐发昏。
　　还是最稳重的熙春缓缓开口，
　　“我知道小姐今日很累了，本不该扰您的，但您先别急，是这样，紫紫，不见了”。
　　“今天午时给紫紫喂完饭，看它睡着了，后来送您出门，大家就忙各自的去了，没人注意，待傍晚再去寻的时候发现它不在小窝那了，我们赶紧的找了，可整个仪寰阁也没看到它。这里是叶府，世家众多，各个院子盘根错节，又不好出院子兴师动众。只好禀报给您了。”
　　还没等十四缓过来，熙春赶紧示意着吟杏，一众人齐刷刷跪了一地。
　　“小姐，这次是我的疏忽，求您的罚。”
　　“不不。不是熙春姐姐，是我，上次小姐说叶府膳食吃着不习惯，熙春姐姐便忙着给小姐改菜单子去了，院里只有我，该是我注意着的，是我的责任。”吟杏看熙春想揽责，赶忙解释。
　　十四一口水还没下腹，差点气的吐出来，“这么大的事，还打算瞒着我？！”
　　这次来叶府她只带了熙春和吟杏这两个贴身丫鬟，其余的下人都是叶府的人也不好责怪。
　　但叶府的人都听说过十四从小被宠大，性格乖张跋扈，都怕极了，跪在地上直发抖。
　　“行吧，现下近黄昏了，熙春你带几个熟悉叶府地形的跟我走。”
　　吟杏长吁一口气，她还从没见过小姐这么好脾性的时候，换以前早就发飙了。
　　“紫紫！”
　　“紫紫啊，你在哪啊？”
　　“你们声音尽量小，别惊动着别人。”十四知道诺大的叶府找只猫不易，这一趟寻下来要是让叶家也参与其中就亏了人情了，想着自己人知道就好。
　　正叫着，正找到三哥蓝则烨的院外。
　　“小妹，你在干什么。”三哥徐徐走来，温柔的问着。
　　“紫紫！就是我那只猫不见了，我正寻着呢。”
　　“这么大的叶府，怕是难了，我陪你一起找吧。”
　　“好啊，但别带人，我这人手够了。”
　　蓝则烨只身加入了寻猫“小分队”。
　　可寻了几处花园角落还没看见紫紫的踪影，正有些灰心，叶晚筝还是来了。
　　“昀儿，听说你的猫丢了。”
　　“唉呀，哪个给告诉你了，真的不用麻烦姐姐的，我自己个找。”十四极力推脱着。
　　“既然是在我府上丢的，自然归我的事了。”
　　叶晚筝想着自己更熟悉地形，想帮帮忙。
　　她冷静的叫住十四，分析着“这紫紫是什么颜色的小猫呀，平时好静还是动？”
　　“白色，平时就不爱动，还有…”十四仔细回想着。
　　“对！它很喜欢趴在树下躲阴凉。”
　　“树下？叶府有年头的树木很多，那我们便分头找吧，着重寻那几株最大的老树。”
　　“好！”
　　四下分散开来，十四径直去了最近的一处老槐树，蓝则烨则和叶晚筝一道去了后花园的夹枫古道。
　　路过一颗枯萎的老荔枝树，蓝则烨请示着叶晚筝“这树，竟是荔枝树？倒是稀有之物。”
　　“嗯，前些年，南方花了大价钱运来的，可惜没能种活。”叶晚筝言语之间净是惋惜。

　　另一边，寻便大树一圈也没找到踪迹，花丛甚至假山，各处皆看不见。
　　正当十四丧气之际，吟杏忽然指向一颗已经树，“小姐小姐！你快看，这树上有撮白毛。”
　　十四顺着毛的沿路看上去发现紫紫正蜷缩在树的枝丫上面，可这老槐树有十来米高，十四也二话没说，准备着爬了上去，小时候跟蓝沐言抢风筝结果挂树上了，也是十四爬上去摘下来的，算是有点经验。
　　爬到只离紫紫越一米的地方，她停了下来，轻声安慰着它“紫紫～你别动啊，我来救你啦。”
　　紫紫看到十四的身影，有些激动，原本趴在那，站了起来，
　　“哎哎哎，你别动，我来够你就好啦。”
　　紫紫像是听的懂，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看着她。可树下早已乱成一团，熙春正赶来，鲜少发脾气的她也忍不住，“吟杏！你怎么能让小姐爬这么高呢！”
　　“我，我，我这不是没拦住嘛，哦不是，不敢拦嘛。”吟杏是秋姑姑的侄女，从小就胆子小，因父母在老家，她就跟着秋姑姑从小住在蓝府。
　　十四废了好一番功夫用手够到紫紫，心下才送了一口气，赶紧将它一手拎起来，夹在怀里，正准备下，脚下一处树皮突然滑落，一踩空，眼看就要掉下来，十四赶紧将紫紫抱在怀里紧紧的，害怕的闭上眼。
　　“啊～”
　　又是那熟悉的栀子花香，十四只觉得轻飘飘的，难道我这是去了吗？
　　还是吟杏的一声“小姐！”将十四拉回现实，十四缓缓睁开眼，正对上他的眼神，清澈的双眸仿佛闪烁着星芒，细碎的额发随风扬起。
　　十四瞪大了眼睛，原来他一双手接住了她，此时此刻自己正落入他怀中。
　　“柳，柳云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