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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还是那么小心眼 ...

  •   2004年,美国加州,初冬深夜。

      男人徒然梦中醒来,心脏剧烈跳动,叩问着他的胸腔,像是要破体而出,他痛苦到浑身紧绷…
      梦中的一切却似不死不灭,肆无忌惮地侵蚀着他的大脑,无法抵挡的欲念来的又猛又烈,如同海面被狂风拍打的浪花,一阵又一阵袭来,波波攻势滔天…
      良久,所有感觉褪去,男人心神如同台风过境,狼狈混乱。

      2004年,中国南方,初冬清晨。

      宁家。

      “绥绥你咋还搁家里呢!”“祖宗欸,都几点了还不去学校!”“快点叫王叔准备车!”“汪汪汪!汪汪”

      …宁家今儿一早,天刚亮就开始鸡飞狗跳。

      绥绥——宁绥,作为宁家目前唯一一个光吃不干,光花不赚的高级废物,正是耀华高中高三上学期在读,全家的重点关照对象,从日理万机的宁父宁母到身兼数职的司机保姆,甚至两年前宁绥死命要养的朵朵——一只平平无奇的哈士奇,无不为他操着卖□□的心。
      看着阿姨保姆都忙中找闲的过来盯着自己,宁绥恼怒,倔强地站在一楼客厅一动不动:“兰姨,我头痛,今天不想去学校。”

      兰姨,在宁家干了30多年的老嫂子,听着宁绥这话她擦茶几的手根本不带停,连头都没抬:“没事啊绥绥,现在上学用脑,头就是会痛,”说完还抽空瞟了一眼院子里,外面天虽亮了,却雾蒙蒙的,于是扯着嗓子问:“王叔!车备好了吗?”
      “兰姨!早就备好啦,”家里做饭的阿姨跑去门口瞄了一眼,顺手把保温桶放进车里,接着就跑回客厅凑热闹:“绥绥啊,早饭给你放车里了。”
      “绥绥,快点上车。”王叔把车停在门前,开始朝屋内呆站着的宁绥发号施令。
      “汪汪汪…汪汪汪…”朵朵蹲在门口一会儿对着门外的车“汪”,一会儿又扭头对着门内宁绥“汪”。

      宁绥看着他们悲从心来:他们都不关心我,都不关心我,要是小全哥在……
      这样想着,宁绥就开始难过,甚至颇感凄苦:爹妈不在家,小全哥也不在,如果他们在肯定不会让自己这么可怜……
      正凄苦着脑子里突然浮现自己爹妈那火药桶的样子,浑身一哆嗦:算了,那两人不在家也挺好。
      爹妈指望不上,宁绥就开始想党小全,他的小全哥。
      然后宁绥沉默了。

      党小全走了……

      只是这样想着,一会儿功夫,就连人带书包被兰姨塞进了车里。
      刚关好车门,车子就冲出宁家大门,沿着半山一条绿丛掩映薄雾笼罩的柏油路,向学校飞奔而去。

      随着驶离,宁绥扭头看着身后,那座座占地广阔而坐落稀疏的房子如同朵朵白色花蕾含羞待放于葳蕤绿树间,自己家也藏身其中,直至不见踪影。
      一路上宁绥都没说话,王叔从后视镜看他满脸悲郁,笑着问:“又头痛了?”
      宁绥一听,眼圈泛酸,点头如捣蒜:“嗯嗯嗯,今天又在痛。”
      王叔瞅了眼他那满脸的可怜,笑着安抚:“估计是昨晚没睡好,等会去教室了抽空把早餐吃了,里面还给你装了药。”

      宁绥听着王叔的关心,心里好受了些,虽然左手还在倔强地扣扯衣服,右手倒是去扒拉早餐袋子里的药,拿出来看了看:兰姨用透明小袋子给他装着。
      这小动作没逃过王叔的眼睛:“记得饭后半小时再吃,可不能立马吃。”
      可能是王叔关心的话暖到了他,宁绥别别扭扭的把药放回了早餐袋儿里,开始埋怨:“兰姨你们老是管我这管我那,可我头痛你们都不管,还逼我去学校!”
      王叔没理他的指责,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带着慈爱似笑非笑对他说了一句:“你爸妈今天回来,要是发现你没去学校…”
      宁绥表情僵住了,瞬间给自己消了音。

      校门口,车还没停稳,就拎着书包袋子逃也似的下了车,头也不回地跑了。
      王叔见状笑着摇摇头,开车走了。

      从校门口到教室的一小段路,空气中还带着点南方冬季特有的湿冷凉气。
      宁绥快步走到教室门口,英语早自习已经开始20分钟,老师看了他一眼,讲题的声音动作没停,只眼神示意让他赶快坐到位置上,班里学生对他的迟到好像也见怪不怪了,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坐后面的还催他走快点,别挡着老师和黑板。

      宁绥生无可恋地走到自己座位,一屁股坐下就开始生闷气:这些人也太冷血了,我不舒服迟到不闻不问就算了,还嫌我挡着他们的黑板,要是小全哥在他肯定会给我量体温,关心我,让我好好睡觉……
      前桌何秦与悄悄给他塞了一罐牛奶,宁绥趴在桌子上,摸了摸还是温热的,于是塞进早餐袋儿里,准备等会一起吃,云里雾里过完了剩下半节自习。
      下课后教室里住校生急冲冲地去食堂吃早饭,剩下大部分学生都在座位上补早餐,还有几个闭着眼睛在补觉。
      何秦与摆好早餐,扭头发现宁绥哈巴狗一样趴在桌上,那懒散无力的模样不禁让他也有些困,“唔”打了个哈欠:“你怎么不吃早餐?而且今天怎么又迟到了?”
      宁绥还在打盹儿,一听这话,强迫自己抬起头,皱着眉头:“我早上不舒服。”语气颇为烦闷。
      何秦与看着他那张白嫩的脸上,被手臂压出的两道红印子,再配上满脸委屈与气愤,十分滑稽,想笑却又不敢。
      就在何秦与快憋不住笑的时候,后面几个正在吃饭的男生听了宁绥的话,却是毫不客气嘲笑起来:“绥大朋友,你得了吧,这开学四个多月你都头痛不下一百次了,”“日均一次吗哈哈哈,怎么比大姨妈还频繁!”“你那头知道你天天造谣它痛吗,”
      这话一出,整个教室都开始起哄,就连何秦与也控制不住扭头笑了起来,宁绥气的脸上青白交替:“谁说地!干什么造谣…我今天头晕!阿姨都说我前两天穿薄了冻着了。还有不准再叫我绥大朋友!”
      “噗哈哈哈”
      “宁绥快把你那大碴子收收!”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宁绥一开腔,整个教室再也忍不住,爆笑起来。
      主要是这孩子吧,明明细皮嫩肉长相又精致,但着急生气了,偶尔说话竟会蹦出些许北方大碴子味儿!

      宁绥爹妈都是北方人,虽说来到南方H市入乡随俗这么多年,在家时却总免不了一两句家乡话,尤其是发脾气的时候!
      宁绥从小在家耳濡目染,没继承爹妈那豪放的性子,激动时的话音儿却学了个十成十。所以每次他一生气,愤不择言,南北混杂的口音,再加上他摆出的一脸愤怒,实则委屈又搞笑的表情,强烈的反差总是让人啼笑皆非。

      ——班里人第一次发现这个事情的时候,好几个人笑的一屁股摔地上,宁绥还站在那儿不明所以,满脸怒容的指责,那大碴子味儿,不停从他好看的嘴巴里蹿出来,整个班都惊呆,几个摔倒的在地上捂着肚子笑的起不来……
      贼搞人!
      宁绥听着他们的话,有些恼怒。
      “俺们就喜欢叫!不然叫你绥小朋友?你都高三了为啥子还这么恋家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对,俺们就喜欢叫!”
      “不准学我说话啊啊!”
      “还有,俺记得你之前头晕想请假也不下五次了吧!”后排一个男生这话一接,所有人都笑得前俯后仰,笑声把别班的都吸引了过来,从窗户探着头往里瞄。
      宁绥一看窗户外一大堆别班的学生,觉得丢人,想到刚刚被群嘲的口音,有些紧张,话都不会说了:“别…别乱说,你们怎么这么冷血无情,只会取笑,一点都不关心同学!”
      何秦与一听这话立刻举起双手,帅气的脸上还藏着来不及收敛的笑意:“别带我啊,我可是有血有肉,我还给你带了热牛奶,一直揣兜里暖着呢。”
      宁绥听了这话心里舒服了一些:“嗯,没带你。”
      “呵~”
      “啧~”
      “呸!”
      “不就是热牛奶吗,绥大朋友,你要喝我明天给你搬一箱,顺便给你的头好好补补,管你十年不痛!省得你天天说只有班长关心你。”进教室没多久的学委路云越也跟着一起凑热闹,一句话又让教室气氛再次热络起来。
      宁绥气的瞪了他一眼:“不用你带,我家里有。”
      “家里有,还天天喝班长给你带的?”
      “咱明天就一人给绥大朋友带一瓶,免得这天天内涵我们没人性!”宁绥后桌韩林也开始凑热闹。
      “得嘞!”
      “必须带!”
      “给宁绥补头那必须带我一个!”
      “加我一瓶!”
      ……

      宁绥被这群人气的,站在那里,坐也不是走也不是。
      何秦与见状适时制止了班里这群天天开玩笑的损人:“行了,别说了,都赶紧吃饭吧,”边说边站起来帮宁绥把餐盒打开拿了出来。
      宁绥看着班长对自己的照顾,心里舒服了些,装作大度一摆手:“不跟你们计较。我吃饭了。”

      一句话又换来无数“呸~”

      细嚼慢咽地吃完,趴在桌子上开始补眠。

      感觉还没睡够,上课铃就响了,看着老师夹着书本进教室,宁绥只能打着哈欠起身开始新的修行。

      就这样上课听老师不知所云的念经,下课跟班长聊天,跟后面几个男生拌嘴。宁绥渡过了他这个如往常一样糟心的上午。
      中午跟着何秦与一起去食堂吃了饭,边吃边叹气怜惜自己,以前兰姨每天还会给自己送饭,后来被宁向国,哦就是他那个天天在家搞霸权主义的爹一通批,说什么“艰难困苦玉汝于成”,“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不受苦中苦,难为人上人”,然后自己就被打包塞进学校食堂…
      宁绥想还好食堂饭菜不太差,而且每次吃饭何秦与都会友好地把自己不喜欢的挑走,这样一想宁绥觉得被塞进食堂似乎并非难以忍受。
      好不容易熬到晚自习,班主任刘志华背手踱着步,晃悠进了教室。
      刘志华在讲台上巡视了一圈下面埋头苦学的花朵们,如果忽略极个别的吊车尾正装模作样抓耳挠腮地假装很努力,他还是很欣慰的。

      他们班是三《三》班,这群孩子也是他从高一一手带上来的,除了宁绥,宁绥是高三转过来的。他们耀华高中虽不是本市名高,却也是排名靠前,他们班在学校虽不是尖子班,但班里前几位还是稳坐年级风云榜的,现在高三已经过一半了,孩子们学习的自觉状态与氛围还是很让他骄傲的,脸上不自觉也带了笑意。
      然而没笑多久,目光扫到后排,想到了什么,整张脸像吞了苍蝇屎一样难看。

      当时宁绥转入他班前,主任还象征性问了他意见,他过去一看:哟呵,一个长的精致又乖巧的男生,像小绅士一样听话的站在办公室,旁边跟着两个像是家长的也一副彬彬有礼,英明能干的模样…一时间鬼迷了心窍,想着反正不能拒绝还不如愉快同意给主任做个顺水人情,不但同意,还再三保证把孩子交给自己家长完全可以放心…
      现在想想,

      真是哑巴吃黄连。

      他又开始觉得自己嘴巴苦。

      刘志华这丰富的表情变化,自然没有逃出下面几个吊车尾,宁绥被后桌韩林踢了一脚凳子,接着就只听后面传来韩林气流般的声音,仿佛正被人掐着脖子:“老刘这是咋了,怎么看到我们这边就开始垮拉着脸。”
      宁绥正在忧愁中,又想到这一天天儿日复一日的烦躁,没好气儿的呛了一句:“你说话就说话,别踢我凳子。”
      韩林听了宁绥这话,不禁乐了起来:“怎么你凳子金贵?我说绥大朋友,我就踢了又怎样,我还能再踢!”说着又顺势踢了一脚。
      踢完又接着踢两脚。
      宁绥被踢的差点往前栽到桌子上。
      宁绥同桌是个戴眼镜的小姑娘,笑得头都快塞书桌里了。
      宁绥却气疯了。
      这时前边传来何秦与带着笑声的劝解:“老刘看着呢,别闹。”
      宁绥深吸两口气,拼命告诉自己:

      要大度,

      不要计较。

      不曾想自我洗脑的进度被韩林又一脚踢断,好嘛,宁绥霎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愤而拍桌,起身对着韩林就一通吼:“你这人怎么这个样子!都说别踢我!别踢我!别踢我啊!你咋还踢!你还一直踢!差点踢倒!你咋这埋汰人!你这人”……
      吼了没两句就自动配上了大碴子,韩林的表情由震惊转为大笑,继而捂嘴压抑,接着两眼抽筋似地拼命示意他坐下,身边都是捂嘴憋笑声,甚至有人憋的疯狂咳嗽。
      宁绥觉得今天就是他爹宁向国在这儿,他也要把话吼完。
      但现实是很残酷的,他只发挥了冰山一角,刘志华就快步走到了他们这边,那速度,用奔形容也不为过。

      然后——

      然后宁绥就折戟沉沙英勇就义了。

      刘志华二话没说,指了指教室外面,宁绥吼了一半憋屈的要死,不情不愿地扭头出去了。
      韩林一看这阵仗,有点心虚,连忙跟着说:“老师,是我先不小心踢到了宁绥的凳子!”
      刘志华听了这话简直气笑了:“你以为少的了你?一起滚出去站着。”
      何秦与看着韩林和宁绥出教室的背影,头疼又无奈。

      刘志华刚刚抓了两个吊车尾做典范,心里畅快极了,于是开始不急不缓地通知学校即将举行的“凛冬文学”联赛。
      其实就是个文学创作大赛,但它却也是H市三年一度的九大高中创作联赛。一至五等奖共15人,分别设置为1、2、3、4、5个名额,奖金非常丰厚,在本省大学保送中也能占到一定的权重。
      按照往常一样将任务布置了下去,并要求何秦与、路云越一众班干做好带头工作,积极报名积极准备,又给花朵们加一通油打一通气。
      扫了扫下面花朵们齐整整亢奋的样子,刘志华暗自点点头,觉得甚是满意。
      转眼又扫到了窗户外那两个要死不活不成器的苍蝇屎。
      刘志华心头火突突往外冒,大步走出了教室。

      班里同学见状都在拼命压抑自己不出声,生怕漏听了什么,导致放学少个大八卦。
      刘志华看着自己眼前两个少年,一个显然余怒未消,一个满不在乎,甚至还在嬉皮笑脸。
      “韩林,你踢宁绥凳子干什么!”
      韩林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德行:“我不小心踢的啊。”
      宁绥看他这狡辩的样子,委屈地向刘志华据理力争:“他故意的!”
      刘志华:“……”
      “都说了不小心踢了两下。”
      “你踢了不止两下!”
      “那我下次只踢两下。”
      “一下都不准踢!”
      “那我轻轻碰一下。”

      ……

      “闭嘴!”刘志华看他俩越吵越离谱,一个一脸你奈我何,一个气得满脸通红,眼巴巴望向自己,脸上只差写着:你看你看!

      刘志华后槽牙又在疼了。

      ——

      这俩苍蝇屎,虽说是苍蝇屎,但平时搞活动还是非常积极的,尤其是韩林,个子高,体育好,人也比较皮实,平时给他们几个任课老师帮忙搬书搬水跑得飞快,哪怕成绩差也是很得师心的。
      至于宁绥,这颗苍蝇屎那吊车尾成绩姑且不提,平时总是一板一板,还挺爱较真,动不动就装病,头痛脚痛的,在他们班也算是个活奇葩,但这孩子也踏实,不主动惹事,自己当初把他放到班长旁边,也是有心让何秦与帮忙关照并监督着。
      而且这人转学不过几个月在耀华竟然混成了个风云人物,刘志华前段时间很是用心了解了一下,结果发现这颗苍蝇屎纯粹是靠刷脸,还有个特称“三班那个东北音儿的大帅哥”。
      开学不过四个多月,有好几次办公室几个老师聚在一起集体讨伐自己,说从他们班上截获上百封情书,都是写给宁绥的,刘志华觉得太夸张,但看到扔在自己桌子上成堆的花花绿绿情书后,搞得他竟然当场生出了一种不解与愤懑:为什么是宁绥而不是自己的班长?在他看来自己的班长才是本校第一帅——棱角分明五官端正,一脸正气,而且还有着耀华才子的称号;而宁绥那苍蝇屎,则是长了一张不务正业的脸,看多了容易让人迷糊儿,就是个祸害。
      不过刘志华不敢表露,只推诿说会找班里宁绥谈谈。
      没成想刘志华后来想起这件事,找来宁绥打算敲山震虎。
      宁绥听完他“少和女孩子密切接触”“如果有收到女孩子书信要尊重他人”“多用心在学业”“互励互勉”等一系列的磕巴表述后,顶着满脑袋问号问自己:我干嘛要和她们接触?她们干嘛给我写信?我是不可能给她们回信的!我哪里没有用心在学业?
      把刘志华问的哑口无言,此事遂作罢。
      后来别的老师一跟他提宁绥,他就尿遁。

      往事不堪回首,总之,这颗苍蝇屎,现在拎出去也算是三班门面担当,就算不拎放三班里也还算赏心悦目。最关键的是这玩意家里好像挺有关系,最初生病那几次请假除了主任,校长竟然都过来给自己打招呼。
      刘志华心思如何婉转并未表露,韩林只当他在沉思惩罚,怕真把老刘惹急,于是吞吞吐吐地表态:“要不我俩包一个星期的教室卫生吧。”
      刘志华听了这话内心有些欣慰:孩子还算有的救啊。
      谁知宁绥立马不乐意了:“谁要跟他一起做卫生。”
      刘志华“嘿”了一声,当即拍板决定:“你俩一起包半个月的教室卫生!另外宁绥你跟班长换个位!天天闹闹闹,分开坐我看还怎么闹。”
      班长也就是何秦与,刘志华打着如意算盘让何秦与插在中间,顺势可以帮他监督后面那几个小崽子。
      宁绥一听,垮着脸儿又有意见:“为什么是我调走?我不干你把他调走。”分明是不服气,脸都憋的通红。

      宁绥认为这属于弱者行径,只有弱者才会狼狈离开自己的战线。
      韩林也不乐意走,但他没直说,只是委婉的跟刘志华表示自己个子高,适合坐后面,现在的位置就很合适,并一再保证以后不会再闹,离宁绥的凳子远远儿的。

      刘志华语塞,顿了顿开口道:“那座位就先不动,但卫生还是要罚。现在都高三了,以前闹腾我也就不说了,但你俩看看现在教室里谁还敢分心,哪个不是埋头苦学——”边说还边用戳着宁绥脑袋的手,指了指教室。
      宁绥韩林听了这话,下意识跟着刘志华的手扭头向教室里望去

      ——就见大批原本高昂着向外探出的头颅,瞬间缩回脖子收回脑袋,移开八卦的目光,动作可谓整齐又划一……
      刘志华脸都绿了,未出口的教导一口气憋死腹中。
      宁绥韩林顿时不敢出声,生怕又刺激到他。

      ……

      “行了,你们自己心里有点数,我也不可能跟你们一辈子,滚进去吧。”刘志华摆了摆手,神情颇有一番“尽人事以听天命”的无力感。

      韩林一得到释放就大摇大摆走回了教室,宁绥走的慢,走之前还特意瞅了刘志华两眼,嘴里嘟囔着,神情中处处透漏出:老刘这事办的不敞亮,很不如他意。
      刘志华看他这鬼样子,就冒火,灵光一现突然想到今天来教室的另一件事,瞬间抛去无力感,精神了起来:“宁绥你等会。”
      宁绥一听他叫住自己,赶紧麻溜地退了回来,又眼巴巴的看着刘志华。
      刘志华看着宁绥满眼亮晶晶的望着自己,仿佛自己成了一块香饽饽,又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竟然尴尬地打了个磕巴:“你…你今天早上怎么又迟到了!”

      真是活见鬼。

      宁绥听了刘志华的质问也觉得真是活见鬼:为什么就没人能给我主持公道呢。
      刘志华看着宁绥收回亮晶晶的眼睛,抗拒的低下了头,叹了口气道:“你不会又头痛了吧。”
      宁绥还是觉得憋屈:“啊,”了一声,紧接着听到刘志华的叹气声,宁绥迅速做了纠正:“不…不是,我早上头晕,前两天穿少了有点感冒。”
      刘志华:“上次给你爸打电话,他说之前带你去医院检查过几次,没什么问题,怎么就老是不舒服呢。”

      说到宁绥他爸,刘志华又是一阵无语,其实他这表述已经相当委婉了,宁绥他爸当时电话里的原话是:又头痛?这兔崽子真是活他妈腻歪了,刘老师您不知道,这两年来让人把他压着去医院,全身上下检查了十来遍,屁都没查出来一个。下次他再装歪,您直接骂就是,打也行,老子忙的不落脚,他天天给俺找不痛快,真是有子不如无,不如无啊,妈的。

      听的刘志华恨不能剁手没打过这通电话。

      宁绥听了他的话,又低下头沉默了,一只脚轻轻在水泥地面划拉着,脑子不受控制地开始冒泡:他们真的都不关心我啊,我是真的难受啊。

      看到他这样,刘志华觉得身体刚刚获得的力气又被抽光了,无力感淹没了自己:“唉,算了,你身体弱,平时要注意点保暖,饮食也要留意,撑得住的话还好,毕竟高三了,撑不住的话也没事,跟家里商量商量休个长假,在家专心休养休养,身体最重要啊听到没!”
      刘志华觉得自己这话说的非常漂亮,既表达了一定的关心,又把“再闹病你可以回家休学”的想法间接表达了出来,他都想为机智的自己鼓掌。
      不成想宁绥听完立刻马上就抬起头,望向自己的一双眼睛竟然又恢复了亮晶晶,小脸是那种做作到了极致的故作坚强:“老师谢谢您,没事的,我可以带病坚持。我一定可以的!”
      刘志华傻眼了,想说你别坚持啊,你休学也行,虽然你长的好看,可以当门面,可你的成绩着实不好看,挑不起大梁啊。
      宁绥体会不了刘志华的内心,他现在满脸都洋溢着如同被春风吹过的生意与舒心。

      他觉得老刘是关心他的。

      刘志华无语凝噎。

      两人对立良久,刘志华无奈,挥手示意宁绥滚进教室。

      不知为何,他觉得宁绥的脚步竟然都轻盈了起来。

      莫名其妙。

      当然,有这种看法的不止刘志华。

      三班大部分人在宁绥一进教室的时候,就悄悄望向了他。本以为这绥大朋友又会垂头丧气,垮着他那精致小脸。没成想这次竟然像是春风得了意,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感动与笑意。
      真是奇怪他妈给奇怪开门,奇怪到家了。
      何秦与也觉得奇怪,不过课上倒是没多问,想着下自习再。
      没多久,铃声就响了。刘志华交代了几句就走了。
      宁绥一反常态,慢悠悠得收拾着书包,班里大部分人都走了。
      何秦与已经收好了东西,转身靠在自己桌子上,帮宁绥收拾东西。
      韩林想着宁绥后进教室那开心的蠢样儿,一时心痒就八卦了起来:“绥大朋友,老刘后来跟你说什么了,那么开心。”
      宁绥收拾东西的动作没停,不过语气却是比之前缓和多了:“别跟我说话,现在不想理你。”
      韩林失笑,一脸痞痞地凑到宁绥跟前:“怎么,还怪我踢你凳子呢。”
      宁绥一把推开他,跟何秦与一起拎着书包就走了,韩林见状,赶忙拿着自己的东西追了上去。
      一路发来好奇宝宝的疑问。

      宁绥始终挂着他那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微笑,闭口不言。

      何秦与充当着和事佬,不停和着稀泥。

      就这样出了校门,夜色笼罩的门口,韩林一眼就看到了宁绥常坐的那辆车,翻了个白眼:“我说大哥,你都高三了,怎么还天天让你爸接送啊。”
      宁绥也给他回了个白眼:“要你管。”
      “我这不关心你吗?”
      宁绥懒得理他,跟何秦与说了再见,直接跳上车走了。
      韩林见状,挠了挠头,望向何秦与不解道:“我这回又没说错什么,怎么又扭头走了?真是怪脾气。”
      何秦与看着韩林满脸困惑的样子,没忍住笑了笑:“赶紧回家吧,明天又要早起。”
      说完二人也分道回家。

      车上宁绥还在回味,班主任对自己的关怀与安慰,越琢磨越觉得难能可贵,甚至在心里小本本上记了笔:以后要更用心学习,不能生病请假让老刘担心了。
      王叔看着宁绥脸上的表情先是笑意满满,接着又变为郑重其事,最后仿佛有所领悟般下定决心……
      短短一会儿功夫,堪称丰富多彩,有种年少的青春率性在里面。
      不过他还是决定再提醒一下:“绥绥,你爸妈中午回来了。”
      果然,宁绥“哼”了一声,什么表情都没了。
      王叔有些好笑:“父子哪有隔夜仇,再说你爸本来就属驴脾气,一点就炸,他天天忙里忙外的,你也多体谅体谅他。”
      宁绥听了这话,抗议道:“他都不体谅我,我也不体谅他。”
      “哈哈哈你呀,鬼精鬼精的,他不体谅你,我们体谅你可以不?”
      宁绥心想:你们也没有体谅我。

      车子刚进大门,“汪汪汪”朵朵就摇着尾巴狂奔出来了,宁绥一打开车门,朵朵直接扑上去使劲伸着舌头去舔他,宁绥笑着把它推了下去,这才脱了身。
      朵朵围着他摇尾巴,一人一狗进了一楼大厅,王叔在后面笑嘻嘻地拎着书包。
      兰姨正在忙宵夜。
      刚进客厅,就听到他爹宁向国的大嗓门“党老弟,欸今儿中午到的,”“从老家那边带了不少土特产,”说到老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满面春风地哼笑了一声“:等会你们多拿些回去啊!”
      宁绥一听电话就知道那边是他党叔叔,于是也不走了,不着痕迹地坐在他爹不远处的沙发上,朵朵也围着他四处打转,踢了朵朵一下,指着自己脚,朵朵转了两圈乖乖趴在他脚边。
      “行吧,那等会让绥绥给你们送过去,”“知道小全小合爱吃,特意多带了两箱回来,”“小全这孩子这都两年多没回来了,”“哎可不是,我们这当老子的还不是得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哈哈那我可等着啊,”宁向国说到最后还不忘附带总结性发言“他俩就跟我亲生儿子一样,那必须得!”
      宁绥本来一听他爹在发表结束语,就准备悄悄开溜,刚动作就被吼了一句:“你他妈贼头贼脑的干啥呢!”他爹一开口就是一嘴的大碴子!

      宁绥又开始觉得自己委屈了。

      刚刚酝酿出些许难过,就被他爹按住,他爹带着明显北方人的特征,面目上五官深刻,身材上人高马大的,提着他的领子把人提到了餐桌;
      相比之下他妈翟翠翠看着就小巧许多了,跟他爸一比,就如同公主与猛兽,但是两人的性格倒是出奇的一致:彪悍又率直。

      宁绥是完全遗传了爹妈所有的优点,而且长相上又好似被老天爷进行了二次精细加工。至于性格嘛,宁绥长开后性格开始凸现的那几年,宁家夫妻俩一度怀疑抱错了孩子,DNA鉴定甚至都做了好几次。最后一次,医生直接拒绝并对他们翻了无数白眼毫不留情地把人轰了出去。

      夫妻俩于是认了命,回家带着这糟心儿子过日子。

      此时他妈正和兰姨在厨房帮忙,宁绥觉得这段时间没见他妈,还是有点想的,于是挣开他爹的束缚,轻手轻脚的去厨房找他妈,看到他妈的身影,一声“妈”刚开口,“我想你”只吐出一个“我”,就被翟翠翠一句“小崽子让开,别挡道啊。”给镇住,撒娇之心被吼了个七零八碎。
      宁绥觉得委屈透了,自己家爹不是爹,妈不是妈,眼眶又开始泛酸。

      他爹对他大吼一声“站着干啥等人去喂你啊”让他的多愁善感难以为继。

      他在自己心里那小本本上无情且绝望地写下:这个家根本没有我的容身之地。

      他想去党叔叔家。

      党叔叔家的人都疼他。

      党叔叔家还有党小全。

      他的小全哥,以前特别疼他的。

      ………

      兰姨端出宵夜,他妈不停给他碗里塞菜,数落他这段时间一看就没好好吃饭,面黄肌瘦的;他爹唠叨他一副小家子气,吃饭挑食,还难伺候,又是皮痒欠揍;兰姨还在旁边附和他最近确实瘦了……
      宁绥看着身边一圈唠叨着的人,硬生生把用筷子拨拉碗里青菜的冲动给压制了,一顿饭吃的味同嚼蜡。
      朵朵却垂涎欲滴地仰头蹲在他脚边,他偷偷给扔了两块肉下去。
      “赶紧吃,吃完把东西给你党叔叔家送去,”他爹在旁边坐着看电视还不忘交代宁绥。
      “哦。”
      “你妈今天下午都装好了,送过去赶紧回来。”
      “哦。”
      宁绥上半身快瘫在桌子上了,随意回答着他爹,一只手还不忘捏着勺子默默喝汤。
      宁向国看他这样子,直接就侧身过去对着宁绥的背一巴掌,:“坐直了,能不能有个吃饭的样子!”
      惊的朵朵“汪”了一声抬腿就跑了。
      宁绥有心想装作没听清,动作慢悠悠的气气他爹,可他爹就在桌边瞪着他,他妈在桌对面看着。
      肢体的惯性战胜了他的任性,立马将背挺得笔直。
      宁向国带着不甚满意的表情移开了目光。

      晚上王叔开车跟宁绥一起把东西送往党家。其实正常情况走过去就可以,两家离的蛮近,走的快的话二十多分钟,不过今天东西有点多。
      再说这党家,也算是H市顶顶有名的人家,跟宁绥他们家一样,也是做生意的,H市颇有几个出圈的商贾之家,其中李家算是头一份,接着就属党家了,也就是党小全他家。再往下数还有陈家庄家。

      宁家是个外来户,从北方迁过来的,当初宁向国凭着暴发户般的气质,在H市拼命撒钱捞关系,如今也算是把宁家挤进了那个小圈子。

      至于他家和党家,说起来又是一本子无头账。

      20世纪80年代那会儿,他爹他妈刚来H市,直接就撒钱在本市最豪华的别墅区,也就是他们现在住的这个金碧山庄,斥巨资买了一幢。因为H市靠海,地势平坦,这一片算是为数不多的山景,站在山顶能遥瞰全市,尤其是到了夜间,可以看到整个城市霓虹灯光。
      风景优美且不说,二人住进去后发现这里面都是H市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且人家大都是本市土生土长的大户人家,往上数多多少少也都有几辈儿的交情。如此宁向国跟他媳妇儿就显得有些另类,没交情就算了,连人家脸都记不住。
      宁向国当时离开老家的时候就打定主意要在H市混出一片天地,跟翟翠翠夫妻俩一合计,觉得不能任由这样发展,于是夫妻俩天天没事就去别人家串门送礼,两人也不觉着尴尬,礼物还专挑贵的好的买。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宁向国看着五大三粗的一个人,说话也大嗓门,但做事大刀阔斧,夫妻俩为人实在又讲礼数。久而久之也算是在这一片给自己送出了点印象。尤其是在党家,党家夫妻俩都是知识分子,书香门第的那种顶尖儿人物,之前确实是没见过宁家夫妇这种土气做派流氓为人类型。
      相处熟了,宁向国这人嘴上就开始有点没把门。倾肠倒肚地交代了自己当初来H市是两家人死活不同意他俩的事,媳妇家觉得他家虽然有几个臭钱,但大老粗一个,配不上自家金枝玉叶。自家认为他媳妇性子太彪悍霸道,就不是个良配。
      于是两人一气之下带着钱直接走了,跟着下海潮来到H市落脚,也学着人家去经商。谁知因为不是本地人,处处被人看不上,办事也处处受堵。
      党卫珉,也就是党小全他爸,当时一听这话就笑着摇头表示不认同。
      宁向国稀奇,与之交流后发现,原来这党家也算是个外来户,不过是党小全爷爷那辈做的决定了,没说具体为啥,只表示祖上搬过来后承蒙了本地多人照顾,经商时也是处处帮扶,到了党卫珉越发顺风顺水,党卫珉娶了妻子陈薏,算起来陈薏也算是陈家的远房表亲,虽是远房,却也不是小家小户,书香门第配上才子佳人,于是有了如今这家大家业的繁荣昌盛模样。
      总之党卫珉对H市的风土人情是十分认同并赞扬的。
      然而宁向国别的没听见,就听见了党卫珉说自己家也是个外来户。
      脑子一激灵,顿时觉得喝酒逢知己,他乡遇故人!
      于是死拉着党卫珉,抱着痛哭,说什么“同在异乡为异客”,“同是天涯沦落人”,操着一口东北音儿,涕泗横流!真情实感样儿,竟然把党氏夫妇这俩高知分子给感动了,夫妻俩觉得自己这些年因为手握财权,几乎没见过别人流露真情了,大都势利之交。

      两家说到动情处,只差当场义结金兰。

      此后宁家神速一样黏上党家,与党家走动频繁。

      宁绥是后来长大后听两家大人追忆逝水年华才知道这些陈年旧事。
      而且后来党家有了党小全,宁绥的到来比党小全晚了三年,党家本来兴致勃勃打算喜结连理,对个亲家,谁知宁家是个带把的。于是亲家也搁置了。后来党家老二党小合降临,他妈又是个带把的,于是宁家也不提结亲家了。

      但两家亲如金兰的关系倒是越发紧密。

      宁绥望着远处党家的大门,里面灯火通明,应该是在等他,让冬日寂静冷旷的夜间,沾染了些许温度。
      那门他从小到大走了无数遍。走到甚至难过:自己为什么不是党家的孩子。
      年少无知时还私下跟党小全商量他俩换换。让党小全做宁家的孩子,他要搬来党家。
      党小全听了二话不说就去给自己收拾了东西要去宁家。宁向国发现后把宁绥一通揍。
      党叔叔党阿姨却当场抱着他亲的不撒手,边亲边说真是个小乖乖。
      宁绥喜欢党家,因为有趣的党叔叔、温柔的党阿姨,小时候只要被揍,他就光着屁股跑来党家,党叔叔总会抱起他问他痛不痛,党阿姨会给他揉屁股,给他准备好吃的,晚上就跟党小全挤在一起,党小全还会哄他睡觉,给他唱摇篮曲……

      刹车声打断了宁绥的忆往昔。

      抬头一看已是党家大门。
      “哎哟,绥绥乖乖,来阿姨抱抱!”陈薏的说话声老远就传来,夫妻俩应该是听到了车声,车子刚停,就忙不失迭地推门出来,看着宁绥满脸都是宠溺。
      宁绥下车大步上前紧紧保住了党阿姨,把头轻轻埋在陈薏怀里:“小阿姨,感觉好久都没见到你和党叔叔了,好想你们啊,小合呢?”
      党卫珉和陈薏闻言直接失笑,陈薏揉揉他的脑袋:“小合已经睡了。”党卫珉上前轻轻拍了拍宁绥后背:“哈哈哈小家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几年没见了。你开学那会叔叔阿姨不也去看你了吗。”
      宁绥立马抬头,满眼活泼的望了望党卫珉,又扭头抱着陈薏撒娇:“可是这都四个月了,一年都过去三分之一了。”
      党卫珉听完直接摇头大笑起来:“就你小嘴儿会说。”
      陈薏也笑着揉了揉宁绥的头,叹了口气:“今年叔叔阿姨忙,虽说离的近,也确实见的少了。走跟阿姨进屋说!”
      宁绥跟着陈薏一起往屋里去。党卫珉和王叔还有党家的阿姨李嫂正一起从车里往下搬东西。
      远处传来陈薏埋怨的声音“小全一走,你是不是都不知道怎么进门了,你这孩子!”
      李嫂闻言不由跟旁边王叔打趣:“这绥绥是越大越害羞了!”
      王叔望着宁绥的背影,接着李嫂的话随口就回了一句:“可不是嘛,越大越娇气。他爸天天都发愁。”话说的随意,语气却是实打实的疼爱。
      党卫珉低头笑了笑,手上动作不带停的:“老宁发什么愁,跟他说过多少次,要是不想要就把儿子给我,不知道多少人稀罕绥绥,他还天天又骂又数落的!绥绥多乖啊,早晚有天老宁得后悔死。”
      王叔哈哈大笑:“那到时候他爸可有得后悔咯!”

      屋内宁绥随意的坐在沙发上,陈薏正张罗着做饭阿姨给宁绥端银耳燕窝羹。
      宁绥看着陈薏和阿姨忙进忙出的,心里无数的暖意如潮水般袭来,他觉得自己特别爱党家。爱这里的一切。
      “小阿姨,你别忙啦,我在家已经吃过啦,坐着跟你和叔叔说说话,等会就回去。”
      陈薏温温柔柔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不碍事,这是晚上特意让李嫂给你炖的,你等会喝点再回去。我们绥绥每天上学辛苦了。”
      说着陈薏已经把银耳燕窝羹端了出来,宁绥见状赶紧起身去接,却被陈薏轻轻错了过去:“绥绥别碰,小心烫着你。”
      陈薏把羹放到茶几上,做饭阿姨满脸笑意手里拿着个汤勺跟在后面。
      陈薏接过汤勺边和宁绥聊天,边搅拌:“前两天小全还打电话问你最近有没有来家里玩,说给你发消息你也不回,”说着低头轻轻吹了吹茶几上的羹汤,又接着搅拌:“我说那时候你决定出国,绥绥都哭成什么样了也不见你改改主意,现在又来埋怨绥绥不给你回消息。要是我我也不给你回!”
      陈薏说到这儿,像个俏皮小顽童似地扭头对着宁绥眨了眨眼:“小全当时没说话就把电话挂了,估计是被我气到了。”
      宁绥把脑袋靠在陈薏的肩头,听着陈薏跟他唠叨着党小全,宁绥笑了笑:“我早就不气小全哥啦,我故意不理他的,等他回来吓吓他!小阿姨你不要告诉小全哥。”
      陈薏腾出手点了点宁绥脑袋:“你这孩子,”点完示意宁绥喝汤:“喏,应该不烫了。”
      “现在是不气了,也不知道当初是哪个粘人精哭着喊着不让人家走。”党卫珉搬着东西进客厅,手没闲着,嘴巴也没闲着,逮着间隙往屋里娘俩中间插话。
      “…那…那不是之前不懂事吗。”宁绥接过汤勺低头喝了起来,糗事被当众点出来,有些不好意思。
      “哟那看来绥绥现在是长大懂事了啊。”听到党卫珉这话,屋里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宁绥感觉自己脸有点燥,直接抱着汤碗喝了起来,脸都快埋进去了:“你们怎么能这么笑话孩子呢!”
      那正经又腼腆的模样颇为好笑。
      陈薏在旁边笑边提神留意着:“乖乖,慢点慢点喝!”
      宁绥喝了一大口,看着周围人喜笑颜开的样子,觉得自己也很开心,顺嘴又加了一句“不过我现在确实是蛮懂事了啊。”

      一句话又惹得众人捧腹大笑。

      宁绥回到家已经快11点了,走的时候还意犹不舍,被王叔催了又催。后来党卫珉一看时间确实晚了,就把宁绥赶了回去,再三保证下次不忙了去看他。
      宁绥一到家直奔自己房间,翻出手机,手机是党小全走的时候给他买的,他爹不让带去学校。
      打开手机,果不其然看到了一条未读短信。

      发件人意料之中是他小全哥。

      ——这两天要降温,穿厚点。

      他往上翻了翻,整个消息框全是党小全一个人自言自语。
      翻到最上面:绥绥我要登机了,乖乖听话,不要生气了。

      时间是前年。

      2002年的7月25号。

      他离开H市去外面上他所谓的大学那天。

      宁绥这次照样没有回复。
      他关了手机,告诉自己已经到睡觉的时间了。
      躺在床上,半梦半醒间脑子突然蹦出来一句话:其实我还不想原谅小全哥。

      彻底昏睡前,

      他想自己怎么还是这么小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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