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进月亮里的衰小孩》伍禤

8、第7章

　　今朝

　　韦一第一次见沈著是在高二的某个午后，那天是个大晴天。
　　沈著顶着一头黄毛动作娴熟的在翻校墙，韦一在墙下愣神看着他。他翻身下墙时，阳光洒在他脸上，校服扑棱抖动，扬起一阵灰。

　　“今朝是个好日子～听说著哥他混社会，校外兄弟一大堆.......”沈著哼着瞎唱的小调，下墙后做贼似的拨开埋在草丛里的小电驴。
　　“你这是在翘课？”韦一盯着沈著，吓得沈著整个人当场一哆嗦。
　　“我……我校外督察！”沈著扶着小电驴，说谎说的结结巴巴。高二时沈著的百度浏览记录就是：
　　如何翻高中校墙不被抓
　　如何跑过盐中巡逻保安
　　翻墙碰到老师怎么办
　　检讨书的万能写法
　　……
　　后来他发现一回生，二回熟，百看不如实践，实践出真知，校墙得多爬。
　　“校外督察要穿着校服翻校墙？”韦一手里拿着学生处批过的假条，准备外出买药。
　　“老师我啊查早恋的。”沈著满嘴跑火车，开着小电驴打算开溜却发现校服衣角被女孩揪住了。
　　“同学，你韦姐我学生会的。”
　　“同学，著哥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督察老师”在前头开电驴，“学生会”戴好头盔坐在后座。
　　他们穿梭过成片的银杏树荫，空气中弥漫着桂花香。
　　沈著没有头盔，所以绕了老城区的远路。
　　“原来你就臭名昭著的沈著啊。”
　　“于豪放之中有沈著之致，所以尤高。 ”沈著盯着女孩打量了一番，他野生散养惯了，懒得解释。作为学生会同志不检举的条件，沈著答应负责韦一去药店来回的接送。
　　蓝牙耳机放着英文歌被来电通话所中断。
　　沈著摁了接通快捷键。
　　“著哥，夜场有局。宋老板让我捎句话。”
　　“跟他说我知道了。”
　　沈著将运动装套在校服外，风吹拂过少年的刘海，后视镜中后座女孩摇摇晃晃打着瞌睡。
　　校园内景象岁月静好，春绣巷人流熙熙攘攘。

　　去会所的都是些酒肉男女，沈著不关心，无所谓他们糟糕的生活继续糜烂发臭。

　　宋情小弟那天打来电话问他才想起来，宋情在外欠的一屁股债是他帮忙擦的屁股。

　　本来这点钱不至于沈著去料理后事，但宋情包养女友实在抽不开余资，看在以前两人一起玩乐队的份上沈著还是用钱打发了上门滋事的债主。

　　宋情家大业大，会所就是他家开的。沈著进包厢时看见他已经搂着几个妹妹在唱K了。
　　他头发烫的服帖，衣品相当不错，无名指戴着和对外正牌女友一起戴的对戒，气质是痞气中参杂着几丝拽拽的坏。
　　坏并不是长坏，宋情长相好看，他一笑便会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和标志性的小虎牙，自然倒贴的女孩也不少。
　　宋情看到沈著来了，喊了声让他坐下。散了一沓钞票，包了沈著一桌的酒水。
　　“宋情，你干脆改名叫宋钱得了。
　　赌牌欠到五位数，您干嘛不去做慈善！”
　　宋情又露出哄女生时露出的招牌笑容，从女人堆里起身来揉弄沈著的头发。
　　“沈公子算是我贵人，姑娘们伺候好他。”
　　“宋情！再有下次我和讨债的人一起砍你！”
　　沈著知道，只要擦屁股不放钱，仇人对宋情都是贵人。他摆摆手示意几个姑娘离开，一人闷完酒后陪宋情还有几个老狐狸玩了几圈，醉酒坐庄。
　　宋情从头飞到尾，把“贵人”的钱赚的盆满钵满。

　　昏黄的灯光扑在包间，黑乎乎地亮着。
　　到午夜场沈著麻木的都已经懒得转钱了，趴在庄桌上睡 ，转了九千让宋情一伙人自己分。

　　宋情最后尚存人性的把沈著背上车，亲自开车送他回学校。
　　“沈公子，您说您怎么跟个世外桃源的人似的，不会赌还给我送钱。”
　　车停靠在盐中旁，宋情拍拍沈著的脸，捏捏他下巴，最后揉揉头发想想还是没叫醒他。
　　“因为你傻逼。”沈著睁开眼，睡眼惺忪的顺拿宋情车里的水还没喝几口就冲出车门趴在路边吐。
　　沈著穿得单薄，夜里冷风吹得他直哆嗦。
　　大街空无一人，车打着双跳。
　　宋情下车点了根烟，伸手拍了拍沈著的肩膀，觉得他肩膀有些扎手，太瘦了。
　　宋情吸烟的时候，眼睛总爱盯在某一处 ，沈著吸着二手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有昏黄的灯光和打翻浓墨般渲开的夜空。

　　两人最终告了别,沈著自己撑着睡意走到学校附近的便利店，找了张桌子倒头就睡。

　　“沈著，你醒醒。”
　　“嗯？”沈著再次醒来是被一个女声吵醒的，他睁开眼发现吵醒他的女声是昨天那个“学生会”。他眼睛死死瞪着女孩，转眼看了一眼手机已经7：27了。
　　脸都来不及洗，身上满身酒味，歇菜了！
　　“6：30起床，住宿生要早读。”虽然不想，但是沈著还是厚着脸皮蹭了女孩的早饭和校卡。
　　“你昨晚干嘛了怎么睡便利店啊？”
　　“无家可归，通宵复习，借酒浇愁。”沈著编的感人肺腑，吸取第一次教训，他跑火车水平提升了不少。
　　韦一懒得拆穿他，毕竟沈著昨天送她回校后看着她入校门才开车离开，这点让她对这个人改观了不少。

　　自从韦一掩护沈著进校后，两人关系就保持不错。
　　韦一主动告诉了沈著自己的名字和慢性病的事情。沈著也告诉韦一自己金发是假发还有他和宋情以前的故事。
　　韦一喜欢黑发的沈著，他摘下过假发给自己看过。黑棕色的头发配上沈著白净的面容，气质上多了少年的欣欣向荣。
　　“为什么戴金发？我以为你假发下是秃头来着。”
　　“宋情喜欢。他主唱时期头发就是金发。”沈著被韦一逗乐了。韦一觉得沈著笑起来好好看，只是每次说到宋情时，眼神中都会闪过不易察觉的悲伤。
　　“乐队名也是他取的，叫今朝。”

　　第二年圣诞节那天韦一找沈著过生日。
　　沈著带她去吃了海底捞，什么贵点什么。
　　服务员热情举牌，Marry Christams 混着生日快乐歌，中西结合，真是要多喜庆有多喜庆。
　　“我爱他，韦一。”
　　“嗯？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说今朝有酒今朝醉，干了这一杯。”
　　因为喜庆，所以两人都喝了酒，菜剩了一大堆。
　　沈著执意要给韦一送回学校，嘴里念叨着什么要好好谢谢老师，不然像他这样肯定考不上好大学。
　　他酒劲上头，看上去摇摇欲坠，还不放心韦一自己回去。非要牵着韦一的手，在学校前面的步行街上一点点漫步。
　　沈著是帮自己和宋情还了债，韦一是还要买好多药。
　　两人没钱买生日蛋糕。
　　“上来，我背你。”沈著突然在韦一面前蹲下。
　　“不要。”韦一碍于面子说着自己可以，然后当众平地绊了一跤。
　　“快点，你不上来我不走。”韦一拗不过沈著，就上去了。
　　圣诞节的缘故，满大街挂的都是星星灯，圣诞树摆放在街边店口，
　　韦一趴在沈著背上迷迷糊糊说：
　　“你看，好多星星诶。”
　　“你想玩吗？”
　　“没有”
　　沈著听完没理韦一就把她往上托了一下，找了个星星挂灯正下方站住了
　　“说摸吧，玩一会儿，许个愿，许完咱们回学校。”
　　韦一听完这句话突然哇哇大哭，发泄似的把头埋进沈著的肩窝里。
　　“愿望许好了。沈著你有什么愿望吗？我帮你一起许了吧。”
　　不远处升起烟花，爱意掩埋于夜空，缓缓腾空升起，无声的绽放的响亮。
　　沈著背着韦一踽踽独行，走过春绣街的巷口，身后是市井人家，万盏灯火。
　　“那就祝我们，
　　年年常相见，岁岁有今朝。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去明日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