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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草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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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王府学堂的姑娘们关系亲近,姜漫秋安静内敛,历月沉稳懂事,佟巧岫来之前就知道这里的姑娘们属泫凰身份最尊贵,刚好又在许多事上都表现出莫名一致的冲动,两人便是最常玩在一处的。
泫凰出宫后匆匆去了荣王府,老先生才借着食时出去活动活动腿脚,段钦尧和凌淞正在里头说话。
“你怎么这时候来了?”凌淞觉得不对劲。
泫凰问:“佟三姑娘呢?”
“她今日没来,佟二姑娘她们在后厅用糕点…”
泫凰在门口看见了佟巧思的侍女杜芙和小后在吃花生糕,两个人看到突然出现的她脸霎时变红。
泫凰在她们中间迅速做出选择,一把抓住杜芙的手腕扯过来,杜芙稳住脚步差一点就要栽倒在泫凰身上,她想往后退,被泫凰的目光吓得动都不敢动。
“花生哪里来的。”泫凰问她。
杜芙说:“花生糕是我们家姑娘赏我们…”
“我说三丫头吃的花生哪来的。”泫凰一把推到杜芙,小后贴着墙生怕一个不小心下一个就是她自己,一点一点往门口挪着想进去报信。
“站住。”泫凰还盯着杜芙看,小后就垂手站好不敢再动。“我再问一遍,若与我知道的有偏差,让宫里提你们去审。”
杜芙是在深宅内院姨娘身边的丫鬟,自从主子性情大改后才让自己近身伺候,从前就是做做女红院里洒扫的活计。被宗姬这么一吓脑子都空白了。
主子对自己好性子却爱惹是生非,况且好没好到能让自己舍去性命的地步,杜芙立刻怂了:“不关我的事…”
有这句话泫凰已经确定就是佟巧思做的,“竹喧,去说与婶母,将这两个丫头分开看着,莲动亲自去佟府告知原月郡主亲自来接人。”
泫凰推门进去,原月和姜漫秋坐在一处说话,佟巧思站在窗口看着外头的雪,窗台积雪上被她扎了许多支绒花,不用说也知道是沈佑送她的。
“你给巧岫吃了花生。”泫凰站在她旁边。
姜漫秋和原月连佟巧岫今天为何不来学堂都不知道,对视一眼不明所以的看着窗口。
佟巧思笑的明艳动人:“是。”
泫凰拔掉一支绒花把玩细看,佟巧思骄傲得意的说:“你喜欢就拿走,你想告发我就去佟家。”
“拿的走绒花拿不走一无是处的沈佑。”泫凰顺着窗口将绒花扔掉,“你与我承认不代表对峙时不泼皮无赖,佟二姑娘,君子死于直,那你知道无赖死于什么?”
“我不管无赖死于什么。”佟巧思半趴在窗台上手撑着下巴顾盼生姿,“深宅女子输在见识,我见过比浔王府广阔的天地,读过大喆更冗长的历史。”
佟巧思的姨娘已经被送去庄子好几年,没准儿这中间佟亭厚体恤她们母女之情也曾她去庄子与姨娘小住。
佟巧思的神色是泫凰说不出的违和,有时觉得她看不上高门贵户的女子规矩,有时又觉得她极其享受。
“或许你走过万里路读过万卷书。”泫凰又拔出一支绒花折断扔在窗下积雪上,然后又拔出一支。“但你未必见过山河,也未必体会书中滋味,你看起来与口中边疆塞北心中风花雪月的沈佑无异。”
佟巧思一笑:“你也同样拧巴,面上看娇憨木讷,心里盘着毒蛇呢。佟巧岫趾高气扬的碍我眼睛,我便让她消停消停。”
佟巧思撑着窗台起身,一把甩上窗扇:“佟府终得出人头地,那人必得是我。”
“你想出人头地我成全你。”泫凰说完离开后厅。
姜漫秋起身去追泫凰,历月站起身不紧不慢的穿大氅:“佟二姑娘,我需得提醒你一句,皇室宗亲勋爵人家都是有数的,未来你即便前程顶好,宴席见得也是我们这些人,日子会不会好,你且想想吧。”
佟巧思难得一怔,历月说的对,她即便在出人头地也不过是嫁人,荣王府学堂遇到的这些人已经是人中龙凤,自己的上限也只是挤进圈子,而不是超出圈子。
“那又怎样。”佟巧思心想,没有更高贵的圈层,那就只好把讨厌的人踢出圈层。
老先生前几日说,蒙蔽人眼睛的未必是没见识,而是见识本身。佟巧思当时在给沈佑誊抄自己“作”的诗,没太听清,故而不懂。
凌淞看见泫凰进来,“泫丫头你…”泫凰没停留走进了屏风那边,姜漫秋紧随其后,凌淞又说:“姜姑娘谁有惹…”
姜漫秋只顾着追泫凰进了屏风,凌淞嘁了一声,老先生慢腾腾的进来,凌淞下意识叫:“先生…”
“何事?”老先生停下。
“没事。”
“没事闭嘴。”老先生走到前头坐下,凌淞憋屈的闭上嘴。
人来齐了老先生又讲起百年绝对,泫凰抬起头看向老先生,她从前大部分时间都是低着头走神,每次抬头要么是想跟老先生扯闲篇要么是感兴趣。
姜漫秋几乎立刻明白了泫凰要找事,伸手去拉她已经来不及。
“先生。”泫凰说:“虽是百年绝对,却是出处不详,既然出对子的人明不见经传,那便不能说明我等无名之辈对不出好下联。”
老先生看过来:“谁在说话?”
“学生泫凰。”
佟巧思哼笑一声:“既能说出泫凰,岂能算无名之辈?”
段钦尧说:“佟二姑娘若是想,也可自报姓名。”
“你今日要当沈佑?”凌淞回头冲段钦尧一笑。
沈佑知道不是夸自己的话,呛白回去:“我沈佑如何?”
“什么又如何?”凌淞装傻:“谁说我沈了?我沈是谁?”
“没一天安生。”老先生拍拍桌子,“泫丫头何事过来的,早没瞧见你。你要对对子?”
“我肚子里几点墨您最知道了,没本事我认。”泫凰起身看向最末的佟巧思:“佟家姑娘,让我开开眼吧。”
“请我对对子还那么高高在上啊。”佟巧思摇头:“不是我端架子,对对子没意思,我只会作诗。”
“我不挑,那请佟姑娘给我开开眼。”泫凰看着她。
佟巧思站起身,举手投足都是旁人无法企及的柔美,她不卑不亢的看着泫凰,显得后者那么咄咄逼人,她说:“你如此大张旗鼓,该不会就是帮我出风头吧?”
“我能有什么好心。”泫凰看着她,“看你自己了,有多本事使多大本事吧。”
“我不喜欢对对子。”佟巧思说:“我只喜欢作诗。”
“那还等什么。”
“我自己做诗多没意思,不如比试比试。”佟巧思微微探头盯着泫凰。
“我凌淞瞻仰佟二姑娘才华。”凌淞起身难得语调正经,给先生恭敬行礼后看向屏风:“不如和我比。”
泫凰学堂上作诗最慢,强写出来老先生也很嫌弃,这是整个学堂都知道的事。只偶尔玩的开心了或有也是感受时能作首巧的,更别说现在这样一首接一首的比试。
佟巧思也不愿意在这上头显得咄咄逼人,男女之事上自己还能得个注重礼节的名头,作诗而已,给人难堪自己也不好看。
她不给泫凰难堪,那此事传出去就是一直强迫她的泫凰难堪。
“那凌公子请。”
泫凰在此起彼伏的朗声念诗中出神,散漫的盯着佟巧岫的空位看。
历月回头看了看姜漫秋,姜漫秋摇摇头。
段钦尧面无表情的盯着无物一点,姜禹谦和沈佑看着屏风显现出的那个轮廓,听着一首一首千古绝句。
“慢着。”历月打断才开口作了上阕的凌淞。
老先生也似乎觉察了什么,抚着胡子笑了。
历月起身行礼:“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此句虽好,可并非佟二姑娘所作呀。”
佟巧思怔住,她从前所念诗句都尽可能选择不那么久远的朝代所作,生怕在往前就和大喆追溯到一个老祖宗,念出别人耳熟能详的名句。
方才余光看见泫凰盯着佟巧岫的桌子看,才一时荒神顺口说了一句,早不记得哪朝哪代,更不记得出处。
“此句乃《道德经》中的名句。”老先生看向佟巧思:“佟二姑娘未入学堂时曾因'天和风雨顺,地和五谷丰,人和百业旺,家和万事兴'而得佟老太太赞赏,《道德经》中又言,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如此看来,佟二姑娘还真是熟读道德经,不愧佟老太爷之后。”
佟巧思面红耳赤失去思考,才想起来这两句是那次去给佟老太太请安,听佟老太太念叨过。
老先生就差直说你今日把“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说成自己的,难保从前做的那些都没盗窃旁人的。
“佟二姑娘。”凌淞问:“还比吗?”
“罢了。”老先生摇头:“以和为贵嘛,你说是不是,佟二姑娘?”
泫凰面对着佟巧思坐下来,手撑在佟巧岫的桌子上,“是吗?佟二姑娘?”
佟巧思看着泫凰敲了两下佟巧岫的桌子,想说什么又无话可说,打铁还需自身硬,这次不仅栽跟头,还是影响名声的大跟头。
“先生恕学生无礼。”沈佑愤慨而起:“先生为何言语间都是对佟二姑娘的轻蔑?如此反问,嘲讽之意不言而喻!”
泫凰用口型说了句“草包”,转回身去坐好,接下来发生的事好像也没什么好在意的,沈佑也只是沈佑,没什么多余的意思。
老先生话都懒得说。
凌淞最会察言观色,回头看向沈佑:“沈三公子,何故揣测师长,休得无礼。”
姜禹谦心里想的还是之前大放异彩的佟巧思,只那一次就耀了他的眼,道真的生出些盲目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