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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色 ...
叙旧?
叙什么旧?
他们只是高一同班一年,后来分完文理科便很少见面。在学校就算遇到了,温冉怯懦地连个招呼都不敢打。所以,在那仅有的一年同窗时光里,他们的交集也是少之又少。
要怎么叙旧?
总不能说京平一中食堂的牛肉馅饼很好吃吧。
温冉下意识咬了咬饮料吸管,头脑风暴。
陈屿光先开口说:“我记得咱们学校食堂的牛肉馅饼很好吃。”
温冉:“……”
温冉眨了眨眼,从喉咙里慢吞吞地溢出一声“嗯”。
原来,学神也喜欢吃牛肉馅饼…
陈屿光看起来真的是一副叙旧的样子,神色闲散,目光时不时看向远方,似是真的在回忆过往的青春年华。
“我记得,那时候早自习的铃声还没敲,咱们班同学就一个个手握塑料袋,堆在后门口。那几个跑的快的就会帮很多同学带馅饼。”陈屿光目光又落在温冉身上,话锋一转:“不过,我记得你好像不爱吃这个。”
???
她明明很爱吃啊。
她只是因为跑不快,抢不到而已。
不过,很奇怪的是曾有一段时间,温冉每次在室外打扫完卫生回到教室准备拿小面包充饥时,桌洞里面总会放着一个塑料袋装着的牛肉馅饼,还有一杯豆浆。温冉想搞清楚是谁,但是问了好几个同学都不知道。当时有一个同学打趣道:“没准是哪个喜欢你的男生给的。”
这句话给了温冉一点提示。
那段时间,班里的一个叫宋阳的男生追温冉追的很紧,时不时的总会送点小东西。
温冉只好找到宋阳问:“牛肉馅饼是你给我的吗?”
宋阳顿了一秒,然后笑起来:“这都被你发现了。”
温冉正色道:“你以后别送了,我不喜欢你的。那些钱我会还给你的。”
宋阳后来看到温冉送过来的一小打零钱,挠了挠头,感到莫名其妙:“我记得我就送了一个馅饼啊。多余的钱,是打发我的?”
后来宋阳的兄弟追问他追人结果如何,宋阳死活不承认温冉不喜欢他,他只是说温冉不喜欢吃馅饼,自己才碰了一鼻子灰。
温冉当然不知道后续。之后她就被调到室内值日,也再没有在桌洞里发现牛肉馅饼。
现在她也只是当陈屿光从来没有注意到她罢了。
于是她顺着他的意思点点头。
陈屿光又说:“我记得你当时文科成绩挺好的,最后去了京平传媒大学,对吧?”
“是的。”
文科成绩哪里好了…
是复读了一年才考上的…
当然这些话都被温冉咽进了肚子里面。
“高中毕业后咱们也没再联系过了,我听程垚森说,你大学毕业后在一家电台工作。”
程垚森是他们那一届的小灵通,年级里的什么事情都知道,人际关系很广,所以温冉也不奇怪他知道自己的工作,只是有些奇怪陈屿光怎么会想起来她这号在学校里几乎透明的小人物。
“是的。”她认真回答。
陈屿光笑了声说:“温冉,你这样让我觉得我在面试员工。”
温冉呆呆地“啊”了一声,然后反思刚才的对话。确实是陈屿光问一句,她回答一句。而且还是很机械礼貌的“是的”,连多余的解释都没有。
面试员工?
是审问犯人吧。
毕竟陈屿光的气场太强了,温冉觉得自己根本扛不住。
她生怕自己那点小心思被看透。
陈屿光低声笑了下,放弃了叙旧,话又转移到她的晚饭上。
“你晚上只喝一杯椰子汁,不饿吗?”
陈屿光似乎对她很好奇。
温冉轻轻摇头,嘴上:“不饿,我一般吃的都比较少。”
心里:快饿死了…但是有你在啊…
“你一个小姑娘来这边旅游,不害怕吗?”陈屿光目光随意地看向不远处的大海。
这让温冉稍稍放松了些。
“我不是小姑娘了,我不害怕。”温冉像是在证明自己似的,语气无比肯定。
陈屿光笑了笑说:“你变化挺大的。”
“嗯?”温冉那双眸子闪亮亮的,一眼望到底。
陈屿光稍怔了下,接着说:“更可爱了。”
不是刚刚还说更漂亮了吗?怎么又变了……
她“哦”了一声,眼里的光又随之暗淡了下去。
温冉想到了之前在网上看的,只有一个女生没什么夸的时候,才会说她可爱。所以她在陈屿光这里应该是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的,而之前的那句“是挺漂亮的”应该只是礼貌地回应老板娘吧。
想到这里,温冉又有些沮丧。
她的情绪总是很容易因为自己在意的人而起伏不定。
海风袭袭,吹得头顶上所挂的小灯盏叮叮当当碰撞在一起,增添些许情趣。同时风也把不远处温柔干净的歌声给传递了过来。
温冉循声望去,蓬松的软发随动作而被撩动,带起的一小阵风,夹着洗发水的香气,送到了陈屿光的鼻间。
淡淡的水蜜桃味儿,很好闻,也很清爽。
“那个女孩子在唱《勇敢爱》呀。”温冉扭过头,兴致高了些,然后又接着说:“她是不是在和那个穿白衬衫的男孩子告白?那个男孩子有点帅啊。”
陈屿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夜色沉沉,他只能确定白衬衫,至于帅不帅,反正他是看不出来。
“你看的很清楚嘛。”陈屿光语气稍变,但温冉没品出来,她的注意力还在那个男孩子身上。
虽然坐在她对面的陈屿光也很帅,但人对自己陌生的事物总会产生好奇。再说了,温冉除了配音,平时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磕CP。
她的注意力很集中,不带脑子地回道:“对啊,我视力挺好的,现在还是5.0。”
温冉话说完,隐约觉得那里不太对劲。接着她突然联系到走廊上的片段,意识到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顺道还把自己埋了。
这下彻底坐实她谎称自己近视,装作不认识陈屿光这件事了。
她僵硬地扭过来脑袋,没敢看陈屿光,只是喃喃道:“我今天坐飞机累了,先上楼了。”
没等陈屿光再说什么,她就飞速跑上了楼。
陈屿光一直等到温冉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才缓缓收回目光,眼底还留着些留恋。然后他掏出手机给程垚森打了个电话。
程垚森翘着二郎腿,仰靠在真皮沙发上,正在闭目养神,看到来电显示,来了精神:“哟,陈总,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少贫嘴,问你个正事儿。”
程垚森放下腿,正坐起来:“什么事儿?你不会要搞房地产吧?”
程垚森大学专业是工程管理,后来子承父业把程家房地产事业搞得风风火火,这几年自己又来到蔚宁这边发展,年纪轻轻也当上了老总。
陈屿光:“不是,你知道蔚宁哪里有卖白衬衫的吗?”
程垚森乐了,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问:“……怎么,你要装纯情男高中生?”
陈屿光:“………”
程垚森玩笑归玩笑,最后也懒得问陈屿光原因,说让他第二天来拿。
情人海边上的歌早已唱完,那个穿白衬衫的男生也早已走远。
陈屿光忽的想起来高中有一阵子程垚森狂追许静雯,总爱在校服里面套件白衬衫,检查的一来,他就穿上校服,检查走后,他再把校服脱掉。陈屿光当时笑他闲着没事干,给自己找罪受。程垚森却享受其中,说女孩子就喜欢穿白衬衫的男生。
当时他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现在,他可能真的要装一把纯情男高中生了。
—
温冉上楼之后,全身都没了力气,一下子躺倒在柔软的床垫上,紧绷的神经总算松弛了下来。
真像刚打完了一场败仗,落网而逃的兵。
她盯着天花板上的花纹,突然回想起来一段高中和陈屿光的小插曲。
那是高一的一节政治课,温冉被政治老师提问背书。政治老师提问的那段内容又臭又长,她根本背不下来,但是她也不想被罚去抄50遍。
她磨磨蹭蹭地站起来,努力回想内容,却只能想到零散的几句。正当她想认命地放弃去选择抄书时,她看到前面陈屿光的政治课本是立起来的,翻到的那一页刚好是提问的内容。
温冉心中一喜,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低着头,注视着前面,很顺畅地“背”完了一整段内容。因为这个,她还被政治老师表扬了一番。
这算是温冉记忆里和陈屿光比较甜蜜的一段回忆,可以拍成电视剧的那种。
但是真相是,陈屿光的座位根本不在温冉前面,只是因为这边比较偏僻,陈屿光写理科作业不容易被发现,所以他每节文科课都和同学换座位,立起来一本课本打掩护,然后沉浸式做题。
虽然陈屿光文科基本不听,但每次考试综合成绩还是年级第一。
这让每节课都老实听讲做笔记的温冉一度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温冉翻了个身,拿起手机,在百度长方形条框里输入“陈屿光”三个字。
加载过后,百度网页里弹出来了陈屿光的相关信息介绍。
“光晟科技有限公司主要创始人”
“年轻有为的科技产业新贵”
“最富潜力的年轻企业家”
“新型火热软件“寻声”研发开创者之一”
等等,“寻声”??
要知道温冉现在的收入很大一部分就来源于“寻声”。
温冉顿时有种在给陈屿光打工的感觉。
接着往下翻,温冉看到了这个词条——
“百盛科技千金盛雪琼绯闻恋人”
百盛科技?
她自己用的手机,还有电脑都是是百盛生产的。
这是什么资金链条啊?!
自己的钱都在这一个圈子里滚来滚去,就是不属于自己。
果然,这么多年过去了,很多东西都变了,唯一不变的是她还是个废物。
温冉记得百盛的这位千金小姐还因为她从美国加州理工大学毕业后回国直接进军娱乐圈而登上过微博热搜。她和顾云遥还合作过一部电视剧,不过到现在还没有播出。
温冉点进去了那个词条。
一张两人合影的照片赫然入目。
陈屿光一身墨蓝色西装,把他的好身材突显而出,身姿挺立,眉宇间的意气丝毫不减,甚至比年少时更盛了些。身边的女人一袭白色纱裙,栗色大波浪卷发,妆容清丽自然,笑容微甜,右胳膊轻揽着陈屿光左臂,另一只手朝前面打着招呼。大方庄重,气质不凡,一看就是名门出来的。而陈屿光脸上则是没有什么表情,冷淡如斯。
温冉咬着指甲,仔细看了会儿,竟然觉得他们很般配。
“还是有点夫妻相的…”她歪着头自喃。
怪不得是陈屿光的绯闻恋人。
媒体眼光还是可以的。
温冉高中的时候就磕过陈屿光和校花许静雯的CP。
当时她加入讨论时,顾云遥一副“你有病吧”的表情。
“你不是喜欢陈屿光吗?你怎么有闲心磕他俩?”顾云遥惊讶地问道。
温冉吹了半天刘海,把刘海都吹卷了,最后嘟囔了一句:“可我真的觉得他们郎才女貌很般配啊。”
是啊,她是喜欢陈屿光。但是那种喜欢和喜欢一个明星爱豆差不多。
说是喜欢,其实更多是崇拜和仰慕。亦或是一个精神支柱。
在烦闷枯燥的高中生活中,在被试卷埋没的见不到光芒的日子里,在校服裤脚卷起来的阴郁的下雨天里,他是温冉的太阳,是她喘着气爬上四楼也要见一面的人。
懵懂的青春里,别的女孩子追星,她“追”陈屿光。
所以就不难解释,当同桌问温冉陈屿光是个怎么样时,温冉放下手中的笔,双手托腮看向被数学老师叫上去讲数学题的陈屿光。
彼时阳光在少年发顶和肩膀上跳跃,他背脊挺得笔直,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白色粉笔,在黑板上画下清晰标准的函数图像。
于是,十五岁的温冉露出有些娇憨的神情,无比认真回答道:“他可是光一般的存在啊。”
屿光。
与山,与光。
与山为伍,顶天立地,沉稳果断,直冲云霄;
与光同行,正义坦荡,明亮勇敢,破除黑暗。
或许他的父母希望孩子人生路上总有光照耀着,希望他和光同行。
但在温冉看来,他就是光。
不是因为各种外界的光环所致,而是他本就如同阳光一般美好。
是这世间不可多得的宝物。
顾云遥认为,温冉的喜欢太浅薄。连个吃醋和嫉妒都没有。
谁说她没有?
她只是心态好罢了。
她觉得,她得不到的人,为什么不能让更好的人得到呢?
陈屿光喜欢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幸福快乐就好。
再后来《甄嬛传》热播,顾云遥还把陈屿光比作皇帝,一本正经地说像温冉这样无欲无求的,最后的结局最多就是在宫中孤独悲惨地度过余生,连皇帝的面都见不到。但是温冉却不这么想。
她想的是,若是靠争风吃醋,嫉妒就能换来真心的话,那真心便不是真心,她自然也不稀罕。
她想要的,是唯一。
是简单舒心的相处,是情投意合两情相悦,是互相尊重,是平等自然。
而非故意讨好。
做一个刚刚好的女孩子,不攀附,也不将就。
这么一想,她好像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单身了。
因为好像没有人愿意陪她发展这样一段感情。
温冉叹口气,看到墙上挂钟的时针已经指到了十一点。
这个点儿,楼下的小饭店已经打烊了。但她记得这家民宿旁边好像开了家24小时便利店,于是温冉拿起手机,套了件薄薄的米色针织衫,去外面寻觅点吃的。
毕竟她晚上喝的唯一一杯椰子汁还是提心吊胆的。
现在肚子饿的根本睡不着。
她走出民宿,一扭头就看到了那在黑色夜幕中亮起来的亲切的便利店红绿色字样,欣喜地朝那边小跑过去。
便利店不是很大,但是东西齐全。温冉杂七杂八买了不少零食,用塑料袋装起来,拎在手里,又买了一份关东煮走着吃着。
夜色微凉,一轮明月高悬在海的深处,散发着清幽的光辉,照的海水银亮亮的。用句“海上明月共潮生”正照应此景。
月色之下的海边俨然没有了白日里的喧腾。此刻的静谧伴随着潮声,悦耳动听,似一把大提琴在暗暗拨弦,琴声荡开一阵阵翻卷的海浪。又像是一位诗人在低沉的嗓音深情款款地在读一封来信,读着读着,在这凄清的夜色里,便被思念淹没。
如果让温冉来读,她觉得此时她一定会选择王小波在《爱你就像爱生命》里面写道的那段话——
“什么排山倒海的力量也止不住两个相爱过的人的互助。我觉得我爱了你了,从此以后,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不能对你无动于衷。”
温冉又往前走了几步,不知怎么就突然想起了胡彦斌的那曲《月光》,当时因为这个歌,她又顺带把《秦时明月》给看完了。
温冉记得自己把这首歌的歌词工整地抄在了花花的本子上。当时青春期稍叛逆的她最喜欢“眼一闭,谁最狂。”这句话。只不过此情此景,她最先想到的是第一句歌词——“月光色,女子香”。
抬眼望去,海边几乎没有什么人,月光照到的海滩闪着细白的光,藏在细沙里的石砾在深夜里借几两月光,也变成似星光闪耀的瑰物。被树影遮盖住的地方,影影绰绰。
温冉斗着胆子,朝前缓步走去。细软的沙子随着她的步伐一点点陷落,在后面留下一个个小小的脚印,后脚掌抬离的一瞬间,陷下的脚印便瞬间被月光浸满。相比于孤独,温冉此刻更恰当的感受时自由自在。
就像一只放飞的海鸟,在天地间翱翔,乘风逐云。
她走着吃着,低头咬了一口肉丸子,再抬额时,注意到了不远处静坐在礁石上的一个人。柔和茭白的月光勾勒出他的轮廓,手指间猩红的烟头随着他的动作,时明时灭。烟雾随陆风飘向一望无际的海里,被广阔的海洋纳入其中。
风吹动着他的白色T恤,勒出腰线。
他似乎更瘦了些。
借着月光,她看清了他的侧脸。
风吹乱了他的头发,摇摆不定的碎发像极了温冉此刻的心情。
在这寂寥消沉的夜里,他只身一人,显得单薄落寞。
就像是一条被主人抛弃的丧家犬。
这个样子的陈屿光是温冉没有见到过的。
她只见过阳光之下的陈屿光。
而今晚的陈屿光像极了此时神秘的月色,也像极了周杰伦的那首唱着“我给的思念很小心”的《夜曲》。
带给人的脆弱感,似乎一阵夜风,就能把他轻易击碎。
做一个刚刚好的女孩子,不攀附,也不将就。——晚情
在文章中表明出处的,在作话里就不再说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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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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