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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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劳您大驾了，这寒舍，哦不，您弟弟的寒舍？”仲由很是热烈的揽过男人，口吻讥诮，“唉，还是小时候念书不用功，半分文化积韵也没，应该叫雅居的，是吧？”说罢，他还特地挠了挠头，面露愧疚与自卑。
赵丰显然是有些蒙，又嫌仲由一个车夫，也和他勾勾搭搭的，伤了他的面子，只好胡乱点了点头。
不等赵丰反应，仲由又开口了，“这事儿麻烦着呢，要说咱们是要找个称脚儿地吃壶儿热茶，瞧这天冷的，屋子里湿，风儿还干。嘿，您说也是，咱弟妹这事儿啊，她是狠心，抛下一家老小的，叫咱们这些留下来的怎么办呢？邪门啊，怎么办呢……就街对面胡大妈那儿的茶怎么样？赵哥今儿就挑个近点儿的地配仲某先讲将就一顿吧。”
仲由满嘴的客套话，好说歹说总算是打法了这个自命不凡的蠢家伙儿。他们一走，屋子里一下子就静下来，连带着风也被顺手带上的们堵住了，空空落落的。
张兰住得地段算不上好，只是普通的市井，当然了，有赵丰在，他当然也不会让弟弟一家过得不好，丢了他的脸面。这里的生活气息极足，这么个大冷天街上也依旧热热闹闹的。菜场里每天买张兰菜的当然有，可是张兰没了，对他们来说，也不过就是换个菜摊子罢了。更多，还可以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人流来来往往，却少有片刻停留。你瞧，今天是冬日里的艳阳天又如何呢？只消不过下午日头稍阴，冰便又顺着阴暗的墙角，包裹着青苔，结起来了。就像，夏天突如其来一场暴雨又如何呢？雨过，天又复晴，暑气徒增。
大概是永远也不能指望冬天的暖阳化冰，亦不能指望夏天的暴雨解暑的。这就是了。
只是……邪门吗？比起这个，江砚倒更愿意去想想□□。好像可能性更大一些。
“江科长，我们现在怎么办？您刚回来，怕是有所不知，这北平城里，近来，的确是比起之前---乱了些，这是确实……”年轻的男孩儿嘴里磕磕绊绊的，面对这位突然间降临的新来的上司，他显然是有些无措。
“城里有什么□□吗？”江砚问得干脆。
那个年轻的男孩儿--职员--季从想了想，答道，“确实有一个贯安教。宣扬尊崇社稷，常常试着以稻米炼金什么的。”其实他还有半句话，他想问这有什么联系呢?但为了给自己这位上司留下个不那么糟糕的印象，他谨慎的选择了闭嘴。
“连你都知道教义么？”江砚问，“那么传的这么广，也没有人管么？”他自觉疑惑，有心下了然。乱七八糟的管理与社会秩序，绝对是探查路上的阻碍。
这个案子，江砚一开始觉得是汪才和晏自沃的内斗。那么他存在的意义，也不过是维持个平衡缓和缓和场子，没什么太大用处。可现在看来，事实好像远不止于此。
他原先那么想的原因，无非是因为张兰这个事儿完全可以定性为自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的大动干戈。张兰，撇去任何的一切，只是个小贩。她唯一能拿出手让人说道的，也就是赵丰了。巡逻卫，是隶属军处的，是隶属晏自沃的。他自己，则又是受了汪才的指派来的。
也许是他离家求学太久，对于这个城里，实在疏于了解。
许是逃避回答，季从默默的拖干净了地上的血脚印。江砚的问题，他显然是回答不了。他，不得不承认，是的，他没这个胆子。
拖地的声音砂砂砺砺的，江砚散漫的注意力一下子又集中起来。是黄沙，和稻谷，被褥上那些暗黄色，也是。
真是有够奇怪的。
季从边拖也觉得心寒，这家人有那么多的心思去毁坏现场，表现得竭尽悲痛，却没有人愿意清理清理地面上的血迹。他们视若无睹，只是一遍又一遍的从上面踩过，留下满屋子的脚印。
“你按我说得记。”江砚终于说了一句。
“其一，死者身着府绸。”
“其二，房间潮湿。”
“其三，背部有疤，血迹破坏。”
“其四嘛，”仲由声音轻佻，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晃了回来，“房间里有散落的沙和稻米？许久不见啊，江公子，刚才着急，冒犯了，都忘了打个招呼，您能谅解吧？”
不是昨天才见吗？真久啊。
那个什么赵队现在估计已经被眼前之人绕的云里雾里了，不，不是估计，是肯定。和这种不熟识的人去喝茶，其实是件挺要命的事儿。和朋友，自然是点一壶茶，也可以点些点心，都无伤大雅，再者，除了自己聊天，也可以听些别人谈的闲话，实在是件惬意的很的美事。
可是像仲由和赵丰这类，就不属于以上的情况。环境，自然还是悠闲舒适的，可太过安乐，在陌生人面前，就不算什么太好的事情，在放松的情况下，戒备心自然就放低，大脑也偏向于休息玩乐，在这种时候，嘴里能吐噜出什么话，要自己控制就太难了。
“你觉得是□□吗？”真不知道老痞子在门口偷听了多久他们谈话，“我不这么觉得啊。□□的话，哪里会舍得用新米呢？能拿出些陈米的，就已经是非常的忠心耿耿了。但是你看，这房间里的，壳儿都没去，那必定是新米了。”
昨天仲由是穿了件褂子，今天倒是像模像样的换上了大衣，说的上一句人模狗样。
他又添了一句，“而且这米吧，也不是城里惯常吃的米店里的杂米。”
这次季从话接的很快，“是兰城稻啊。”
仲由面露喜色，眼带欣赏，心里直夸这小孩儿上道。赵丰那家伙儿，脑子是和汪才有的一拼的。难怪汪才能干到这个位置呢，仲由今天才明白，原来是有赵丰给他垫着。果然，人的愚蠢是无下限的。
说了寥寥草草几句好话，赵丰自己就屁颠屁颠走了，仲由也是圆满完成任务。毕竟他只是答应了汪才来看一看，并没有说要一跟到底。加上他还帮玉梅儿暂时解决了赵丰这么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良心上也说得过去了。
但是在街上左拐右拐，他最终还是回到了原地。
仲由知道自己压根就不该回来的。但，不为什么，他就是想来再看看这愚蠢的作案手法。
仲由进来的时候，只是随手把门带了一把。在门最后要关上的那一刻，恰好有一缕风把它复又推开，不过没人在意。现在，干冷锐利的风又占据了房间，吹得江砚的话也冷冰冰的，“然后你就会说兰城，离这儿可不近哇。或许，城里还会恰巧有一家专供兰城稻的粮店，你会领着我去。再接着，就该轮到结案了。是么？”他冷眼看着面前二者的一唱一和，补了一句，“好意提醒，你的演技太过刻意，刚才的激动远不如赵丰的悲痛演得真实。”
虽然，虽然他并不明白为什么季从会选择顺着仲由的话讲下去，蹊跷。
仲由无端烦闷，只道自己真的应该克制好奇，少管闲事。又觉玉梅儿满嘴的嘲讽之言，无趣至极。但他又转念一想，自己与江砚相识不过一晚上，竟惹得对方如此讥讽，难道自己真的已经这么讨人厌烦了吗？
老痞子难得的作了一回自我反省。
最后得出了一个宝贵的结论：不能吧。就是冲着我这张脸，也不能啊。那样的话，玉梅儿，大概是……嫉妒我？嫉妒我身强力壮，比他高。好像也挺牵强。
仲由索性不再去想。总之，他仲由，怎么能因为别人，去怀疑自己呢？每个人，都不能因为别人，去怀疑自己。
“其实去米店看看也无妨。只是，结案肯定不是现在。”江砚接着说，他瞟了季从一眼。如果季从心里还有点数的话，他应该知道，这一眼，是警告。新官上任三把火，江砚是不屑于践行的。如果一个人只能靠自己的坏脾气与绝对的权力来彰显自己的存在，去引得别人的被迫的服从，那是妥协，毫无意义。
但他绝不能忍受自己的直系下属，有了二心。
难道这就是海归的风格吗？唔，好像不太像龟呢，变脸还挺快的。季从对江砚实在太不熟悉，见他脾气好，今天难免放肆。从那一眼开始，他知道自己只有听命的份了。
正元粮店，是专供兰城稻的。它位于固宗街上，北平城的东南角落。这条街，位置是偏了些，却向来是很出名的。听闻是前朝一位达官贵人为自己的母亲而筑，而其母是江南人士，习惯了小桥流水，粉墙黛瓦，这条街便也就整体承袭了南方水景。现在虽是临近城郊的一条古街，有些许衰败，但泛出苔花的青石板路丝毫不减风韵，古朴纯然。
粮店就开在兰溪桥边的胡同里。
临进去的时候，季从特地叫住车夫，塞了一些银元，让他们就候在兰溪桥头，并不走远。这样，就算遇上什么事，脱身也方便一些。
出门在外，命最重要。
待他考虑完这些，另外两位早已经走在了前头。看起来聊的还可以。
但也只是看起来而已。仲由人高步子大，现在要和江砚并排走，走路速度难免放慢。他便显得无所事事起来，嘴里也闲不住。
“江科长，”仲由板着张脸，口吻却嬉皮，“吾与彼翁孰善技？”
江砚原本思绪已经放空，听到此话却是刹的一愣，面上全是不可思议。这么没脸没皮的话，究竟是怎么从这货嘴里蹦出来的？稍微有一点廉耻心，不那么没羞没臊，对于一个人来说，是真的很难做到吗？
仲由看着江砚莫名其妙就拉大了步伐，终于感到不对劲。他强行开启了一路待机的大脑，仔细想了想，发现自己刚才那句话确实是有那么一些歧义。
现在这个时代，仲由又是个拉车的，生活百态难免看得多了点，同性恋情他也不是没有遇到过。
可玉梅儿也是个弯的？不然怎么往这方面想呢？不愧是海归啊，思想开放。
想来平日里瞒着父母，也是挺难的。
季从跟在后面看得满心奇异。这两人之间，气氛变化，还挺快哈。
仲由不紧不慢地跟在江砚后面，几十厘米的距离，用气音问道，“结案不好吗？何必自寻麻烦呢？”
江砚仍旧不理。
仲由也不管，自顾自继续说，“做个干干净净的人不好吗？多难啊。”
江砚仍旧不理。
仲由不知是话说完了，还是没了说话的心思，也沉默起来。
只是，在掀帘进门的时候，他明显看见江砚脚步顿了顿，然后他瞧见眼前人转过头，也用气音对着他说到，“所有人都该干干净净的。”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