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硌神传》穆唯清

8、第八章 诸神归位

　　像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烽烟四起，有四时风物，有盛大的月光，有一棵很高大的银杏树，还有一个紧紧拥抱着她的人……

　　再醒来，入目是那边坐在窗前下棋的人，那人一手撑着下颚，一手执子，看着眼前的棋盘思索，长身玉立，但却让人觉得颇有压迫感。

　　“醒了？”那人看着棋盘，连眼神也没有投过来一个。
　　“我……没有死吗？”好像还沉在那一场梦里，她缓慢的坐起身，才发觉这具身体与梦中不同，感官和灵敏度都超乎她的想象。
　　“于凡人身躯而言，你当然死了，”那人笑着抬起一张脸，眼神里却没有什么笑意：“不过于本君而言，你算是归位了。”
　　他执棋子的手朝她轻轻抬了下手指，她便感觉周身轻盈，痛感全无，身边有浅蓝色的光芒短暂环绕。
　　窗外庭院里，有一株雪竹也同样发出了银蓝色的光芒，灵体和化身之间的辉映让她很快想起了眼前人的身份。
　　她朝那人行礼，眉眼恢复了一贯的冷静。
　　“硌衏上神，笙歌历劫归位，请上神吩咐。”

　　那人终于放下棋子，朝她走了过来，垂眸看着她“禾镜岛一切事宜已经上百年无人打理了，你竟然归位，尽早去给本君好好修整禾镜岛。”

　　硌衏转头看了看庭院里的雪竹，以及庭院外杂草丛生毫无章法生长的植物，庭院内许多落了灰尘的器具，他伸手理了理衣袖，“本君要出去一趟，回来之前要看到以前的样子。”

　　“是。”
　　她附身作揖。

　　空气里好像浮动着药香，浅淡的沉香气息围绕着盘旋，墨川睁开眼，深蓝色的眸子里仿佛有细碎的情绪外泄。
　　墨川坐起身，心下却不知为何沉重非常，分明只是一场梦，他只是睡了一个长长的觉，却觉得心中沉闷。
　　昏暗的殿内，空空荡荡的除了一些不再炼丹落满了灰尘的丹炉，只有一张简易的木床和坐在上面发愣的自己。

　　墨川坐起身缓慢的伸出自己的手，怔楞的盯着自己的掌心发愣，修长的指，温厚的手中好像还残留这她冰冷的触感……

　　沉默的盯着手心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殿外遥遥的传来了晰濯的声音，久远的门被人推开，墨川抬头，看到了一身红衣的晰濯。
　　“可找到你了，你倒好，在这睡觉躲清净，久安找不到你又去找我，我头都大了。”
　　晰濯走过来抱怨。
　　见他神色不对，又看他衣袖上落了不少尘土，才坐他身旁问道“你怎么了？怎么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
　　晰濯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墨川？你睡一觉睡傻了？”
　　墨川垂眸，掩盖了眼里的情绪，“无妨，没事，只是睡的有点久，刚醒来。”

　　正说着，门口一只大狮子飞奔过来，眼泪汪汪的想扑进墨川怀里，被晰濯一把抱住堪堪的停在墨川怀前。
　　“哎我说，我来这也没见你这胖狮子这么热情，怎么墨川来你就非要往他怀里钻？”
　　晰濯伸手揉狮子的头，揪着狮子的大耳朵反复蹂躏。
　　“嗷呜～”
　　被晰濯蹂躏得敢怒不敢言的大狮子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墨川。
　　它天天来看墨川，可是墨川天天都不醒，它都要发霉了！
　　“你轻点揉它。”墨川好笑的摸摸狮子的头，伸手在空中浅浅一挥，手心上方就出现了一条银白色的大鱼，“去，给你玩。”
　　墨川笑笑，鱼就在空气中快速游走，狮子跳起来就去追那大鱼去了。
　　“啧，这胖狮子就是看上你的鱼了。”
　　晰濯在一旁揽臂撇嘴。
　　“你怎么也跑这了？”墨川笑笑，起身抖落了药土的尘埃。
　　“还不是那久安，天天缠着我，我真是头都大了，”晰濯提起来就咬牙切齿。

　　这桩婚事已经是让他极其不满，久安的性子又如此娇纵，晰濯已经到了厌恶的极点，她的命里有什么劫数与他何干，一万多年自在惯了，莫名其妙给安上这么一桩婚事，最后悔的就是天帝天后使出百般手段威逼利诱求情的时候，不该心软答应这桩婚事。

　　“哎，你可千万别再让我去应付久安了。”提起久安，墨川也是抚额，“我要回碧落海了，给你挡桃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久安实在是……”
　　墨川向来温厚，想了许久也只是挤出两个字“难缠”。
　　“岂止是难缠！你看莞樱上仙，兰花仙子，岚山女仙，哪个不是通情达理，我说清了人家就不纠缠，再看看那个久安，要不是天帝的女儿，就这性子，我早就弄死她了！”
　　晰濯继续咬牙切齿。

　　墨川听着只是笑笑，晰濯的风流史实在不少，偶尔也有两位撞一起闹事的，晰濯就会叫他帮忙，少不得就是晰濯两边留情又不想玩了，收拾烂摊子，又伤美人心。

　　“你要是伤了久安……怕是天后要闹的整个仙界不宁。”
　　“哼，天帝天后那一群神仙，受了硌衏的庇护，安稳进升这三万年里，虽说天规森严，各路神仙各司其职，可是平日里为了仙阶晋升少不得也有不可见人的勾心斗角和肮脏手段。”
　　没人知道硌衏年长多少岁，只知道从仙界第一位神仙开始，直到慢慢有了各路神仙的齐全，推选出第一位天帝天后，到今日的仙界，期间共十三万年，硌衏就一直存在。
　　刚开始三万年，他扶持着天界的秩序，教会第一任天帝管理和法术的精进，直到十万年前隐居禾镜岛，不再过问任何事宜。
　　他一万四千岁，认识硌衏的时候，正是硌衏隐居禾镜岛，无事在禾镜岛外的梦泽林中下棋，晰濯路过，没想到两人棋艺相当，他能与硌衏成为朋友。
　　可是硌衏是上古时期的神，不知道他的法力究竟有多浑厚，只是太久不问世事，那群天庭里的后来晋升的神仙很多甚至都不知道硌衏的存在，否则也不会出现那次青丘仙君和司命仙君冲撞禾镜岛的事情。

　　但是硌衏看着总是挂着笑意，可是那样的笑意里是没有感情的，他淡漠而清冷，数万年的光阴早就让他心硬如玄铁。
　　甚至于，他的性子全然是冷漠而偏执极端的，只是没有触到他在意的事情，外人又完全接触不到他，只觉得硌衏偶尔露面，冷淡疏离，但是又总挂着浅淡的笑意。

　　只有晰濯知道，硌衏大抵，是在谋划着什么事情，或许是活的太久了，他对万事失去了兴趣，沉睡的时间多过许多，可是从那棵雪竹误碰了他的结界，让他醒来之后，就很少再沉睡了。

　　脑子突然一团浆糊，晰濯也不再想，只说道：“算了，墨川，我要去禾镜岛躲清净了，这天上地下，也只有禾镜岛久安不敢去了。我劝你别回碧落海，和我一块去禾镜岛算了，否则你肯定会在你的海底宫外看到久安。”
　　“我不像你，与硌衏上神相识，我去禾镜岛只怕不妥。”
　　“无事无事，最近硌衏不在禾镜岛，他出去了，说是去找什么东西，起码三五年不会回来，禾镜岛就剩他那个小竹子在修整，你随我去，无妨的。”
　　“到底是硌衏上神的禾镜岛，我去会有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硌衏他又不在，你再不走久安该找过来了。”正说着，晰濯拉着墨川一块往外走，正看见外面的狮子在云端抱着大鱼舔。

　　果然听着远远的久安带着一堆侍女到处找晰濯和墨川，墨川心中一紧，赶紧对那狮子轻声道：
　　“羿瑞，我先走了，下次带你去碧落海玩。”墨川笑着招手，那狮子一下就跑过来将头蹭他手下，嗷呜几声眼巴巴的看着他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