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硌神传》穆唯清

7、第七章 周朝国破

　　骊山烽火，黑夜星辰，形成了世间绝对的美景。
　　在此刻，墨川只想，一切都停在此刻，是这样恬淡却壮阔的景色，是这样美妙而舒缓的时光。

　　可是，一切都不可长留，周朝气数将尽，万事皆有它的走向，无论如何希望，也不可扭转。

　　往后墨川又带了褒姒，点燃了烽火台，只是一次比一次来的人少，民间也在疯传褒姒妖女，祸国殃民。
　　褒姒只是笑笑，从不回应。

　　连带着墨川也不曾有何旨意，只是在申后回犬戎后，遣散了后宫，日复一日的陪着褒姒听雪，观涛，抚琴，望月。

　　春日，墨川和褒姒在骊山小住，申后与犬戎大军攻进来时，褒姒正在后山银杏树下望月，周朝溃不成军，只抵挡了一天，晚间，犬戎大军便已攻进内院。

　　烽烟四起，这一次，再也没有军队前来救驾了——在烽火戏诸侯的事情三次之后。

　　银杏树正长出来新芽，扇形的叶子映衬着月色，银白色和新绿色相辉映，与树下一袭白衣墨发的褒姒一起，形成了极美的梦。

　　只是此刻，这场梦，终于要醒了。

　　墨川护着她到了最后一刻，他安排了人可以带她走，乱世之中，失踪了一个美人，并不是难事。

　　可是那样褒姒……那样心如玲珑剔透的褒姒，那样清冷绝傲的褒姒，选择了与他一同留在这乱世的灰烟之中。
　　抬眼，看见了将他们两团团围住的军队，剑尖染血，血腥味与哭喊声铺天盖地，连带着染红了此刻的明月。

　　“幽王，妖妃，束手就擒吧。”

　　墨川看着眼前众星拱月般逼在他面前的申后，知道会有这一日，却不想，那个曾经久居后宫只渴望着幽王心意的皇后，今日会以这样凌厉的姿态站在他面前。

　　墨川又回过头，看见此刻安安静静站在他身旁的褒姒。
　　她容颜似雪，在这月光之下，一袭白衣，黑色的发铺落下来，神色平静，眸色深深。

　　夜风从山脚下吹来，风中还有着浓重的血腥味。

　　耳畔也隐约能听到那些犬戎战士杀死周朝士兵的哭喊声，烽火不休，申后终于带着她的军队，找到了后山银杏树下。

　　“来人，杀了这个妖妃，活捉王上。”

　　申后冷冷下令，她身上沾染着不少血迹，曾经被废黜的耻辱，被驱逐出宫的憎恨，在她围住幽王和褒姒的这一刻，得到了最大程度的畅快，她要杀掉这个女人，慢慢的折磨姬宫湦，让他看着他的国家亲手覆灭在她的手中。

　　剑刃刺上来的一瞬间，他还是想保护她，想将她护在怀里，可是她挡在了他的面前，那样安静的她，突然决绝的，挡在了他面前，直到她的鲜血涌出，倒在盛大而温柔的月光之下。

　　此刻，万籁俱寂，耳边的风声，哭喊声，擂鼓声，好像都在这一刻燃烧殆尽，消散于脑后。

　　怔仲之间，他抱住她，握住她的手，指尖微凉，冰冷的触感，让他双手颤抖。

　　褒姒抬起一张雪白的脸，迅速流逝的血液带走了她脸上的血色，逐渐变得苍白，她静静的看着他，浅浅的，温柔的，笑。

　　干净而浅淡的笑容，在此刻印入他的眉眼，好像冰雪融化后，悄然露出的清丽容颜，褪去了往日的冰冷和棱角，只留下她的干净和空灵，

　　月光落下来，银杏树的绿色叶子在风中摇曳，墨川看着她，仔细的，认真的看她的柔软的发，她远山般飘渺的眉，漆黑的，深深的眸子，她笑起来，眉眼弯弯中盛满了细碎的月光。

　　她说：“下一次相见，要多陪我一会。”

　　墨川紧紧的抱住她，心中不知为何，悲从中来，这一场大梦，原来在此刻，碎的如此干净而惨烈。
　　他甚至……都未曾告诉她，他的名字。

　　褒姒闭上了眼睛，月光也在此刻暗淡下去，她的唇角也不再有微笑，就那样静静的躺在他怀里，没有了呼吸，没有了心跳，没有了那一日在骊山之上的飞舞目光，没有了那个春雷滚滚的夜晚下，像害怕受伤的小鹿般，期望的望着他的神色……

　　世间，再也不会有褒姒了……

　　匕首刺进胸膛，墨川闭上眼，深深的，埋首在她的脖颈处，鼻息之间，还能闻到她身上清淡的竹节芳香，他慢慢的倒在了她身旁，像陷入了一场飘渺而悠远的梦中…………

　　骊山的银杏树下，一代君王和他的妃子，永远的留在了这里。

　　申后看着幽王倒下去，诧异间，她甚至没来得及下令阻止，她其实……没有想要杀了幽王……

　　多年的夫妻，一开始他们也那样恩爱，幽王许诺给予她世间所有，立她的孩子为太子，何时开始变了呢？

　　从褒姒出现开始，幽王就像变了一个人，满心满眼只有褒姒，为她建亭阁，为她种竹子，为她废黜自己的王后之位，为她废黜了太子，为她烽火戏诸侯，甚至到了最后这一刻，他依然要陪她而去……

　　申后忽然大声笑了起来，笑声凄然，她以为自己应该是快意的，是畅快的，褒姒终于死了，周朝终于亡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心中，只剩下了茫然……
　　她怔楞的跪倒在地，看着面前相拥死去的幽王与褒姒，
　　她想，周朝从此……再不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