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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欺人太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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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有一盏吊在门框上的微弱电灯,泛着昏黄的光,但激荡起的灰尘遮住了人的视线。二毛忙将大门拉拢,不让尘土飘进屋内。
等灰尘慢慢散开,他们才发现,是土院墙倒塌了一大块。而那个大缺口处站着气势汹汹的四个人呢,三个男人手中都拿着锄头、铁锹之类的农具;还有一个瘦高个女人,双手叉腰,细脚伶仃,不由得让二毛想起了鲁迅文章里面的那个豆腐西施杨二嫂。
显然,这是他们干的。
女人见葛长生露面了,就破口大骂起来:“老不死的,跟你说过多少次,这一块地盘是我们家的,你的围墙砌过了头,已经警告你三次,既然你不拆,我们只好自己动手。”
葛长生脸胀得通红:“你们,你们欺人太甚,这明明是我屋子大门口的位置,凭什么就成你们家地盘,难道你们想连我家房子也要霸占去吗?”
“嘿嘿,如果你想搬走,我们也不反对。”那一个老汉得意地说。二毛当然认识,他是葛二伯的邻居杨国福,那两个男子是他的二儿子杨浪和小儿子杨涛,女人是二儿媳彩云。
“我在这里快住上二十年了,你们一句话说半个院子是你们的,就是你们的吗,这哪里还有王法呢?”葛长生气愤地说。
“这个我们不管,前些天,大队村委丈量各家土地,这块地就分明是我们家的。”国福老汉叫嚣着。
“大队村委,那是你们家开的,我要去乡政府告你们!”
“这里本就是杨家湾,杨家人的村子,你一个外姓葛氏跑来干嘛?当时是老村长看你可怜才收留你的,原来你这么不知好歹,回你们葛家去呀!”女人吵架从来不讲道理,“对,村主任就是我家大伯,怎么?他不帮我们讲话,难道还要帮你不成?”
“你,你…现在是法制社会,不是弱肉强食的时代,你们欺人太甚!”
“欺你怎么了,告去呀。”
“……”
二毛听出了究竟,早就知道葛二伯素来与这个邻居不和,经常会为一些家长里短的事儿吵架。这次好像问题比较严重,是关于占地问题,他用眼丈量了一下:这个院子当属葛二伯家的,院子不大,且沿着屋墙直线划分出来的。而杨国福那边,本来前院空地就很大,他们又在旁边建了一个牛棚,牛棚门口朝着这个院子,如果斜着直线划分,起码占去了这院子的三分之一地盘,这明显不合理。
农村最麻烦的就是争地盘的问题:一是说不清楚,谁占用的早归属谁;二是看谁家势力强,理讲不清就免不了动武。为占地盘打到头破血流的事件也时有发生。
二毛不能见事不理呀,葛二伯太人单势薄了。于是,他走上前,从兜里摸出香烟,平时他也不怎么抽烟,但烟是个好东西,能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生疏感。俗话称: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他递给他们每人一支烟。
三个男人自然接过烟,气氛果然缓和了些,二毛又为他们点燃烟,他凑近杨国福说:“大伯,有事好商量,都是乡里乡亲的,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对吧。”
杨国福轻哼了一声,没有再作声。
杨国福心里盘算着:二毛以前是个渣人,在村里干尽了坏事儿,与自己的大哥是死对头,后被逼离开杨家湾,转眼之间三年。几天前,他回村的消息轰动了全村,传说他必定是回来报仇的。今个看他的样子,一副彬彬有礼的姿态,不同以往啊!不过,自己还是要小心些。
良久,“哦,二毛呀,什么时候到家的?”国福老汉抽了一口烟,似乎才认出是他的样子,挤出一丝笑意。
“昨晚,”二毛笑着,“大伯身体倍棒啊!”
“嗯,还行,三年不见,你个子长高了,都成大人了。”国福老汉咧着嘴与二毛搭话,不时又扭头鄙夷地看看一旁的葛长生,“二毛啊,我家和他家的这件事呀,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用不着旁人插手的。”
“哦,我不是要插手管你们这些事,这种事儿都是由政府管的,我只是劝大家要和气,邻居嘛,低头不见抬头见。”二毛笑着说。
一旁的杨涛撇着嘴,不高兴,也不以为然。他的年龄比二毛大不了多少,身强体壮,血气方刚,平时在村里仗着家族势力大,不把什么人放在眼里,横行霸道惯了。他闷哼了一声:“二毛,别在这掺和,没你啥事,离远点!”
二毛的怒火“腾腾”往上冒,但他压住脾气,依然笑道:“不管怎么样,先谈谈呗,不能解决的就请政府出面,这直接推倒人家的墙还是不应该吧!”
“哟,二毛,说什么呢,说了不管的,怎么又指责起我们家的不对来呢,我们已经‘先礼后兵’,警告过他好多次,我们也是没法子才这么做的。”彩云接过话茬。
“是啊,不是我们欺负他,是他欺负我们呀,这块地村委已经划给了我,他在抵赖。”国福老汉忿忿地说。
“划给你,你有凭证吗?就只会仗势欺人。”葛长生回击着。
“就欺负你了,怎么着。”杨涛蛮横地嚷嚷着,“爸,哥,少和他废话,把这块墙也扒了。”
“你们敢!”葛长生从旁边抄起一根扁担,快步跳过缺口,用扁担横挡住他们的道。
杨国福就上前来拉扯葛长生,好让他两个儿子越过去推墙。可看似瘦弱的葛长生,强壮的国福老汉竟然拉他不动。
杨国福不甘心,就上前扭住葛长生。旁边的彩云也“嗷呜”一声冲上前去拽葛长生的一只胳膊,被葛长生用力一甩,一屁股坐在地上。她索性就嚎啕大哭大闹起来:“来人啊,打人了,大男人打妇女啦!”
这里吵得热热闹闹,周边早围来一些村民,只不过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站在暗处,观望着、议论着。
二毛悄悄退到人群的角落里,观望着,他不是不管,心中早已拿定了主意。他知道凭葛二伯的身手,这几个人不一定是他对手,只是二伯从不显露本领,加上年纪确实大了。
如此大动干戈,竟没有一人上前解围。大家也看到葛长生被欺,可怜;但谁也不想惹到杨氏兄弟,自己还要不要在杨家湾生活啊!
彩云还坐在地上嚎哭呢。
杨浪奔向自己的媳妇,想要将她扶起,被彩云狠狠地啐了一口:“废物,你要干嘛呢,还不去帮爹的忙。呜呜呜,葛长生打人啦。”
杨涛见势,窜上前,举起手中的铁锹朝葛长生的头就要击打。如果砸中,葛长生必定会去了半条命,恐怕要躺进医院少说几个月也未必回得了家来。
千钧一发之际,忽然,杨涛“哎呦”一声,接着铁锹掉落地上,他用一只手去捂另一只手,那只手背上已经流出血来。
大家都怔住了。
“涛儿,怎么了?”杨国福丢下葛长生,赶忙过来瞧儿子。见杨涛右手背已经红肿了一大块,而且有一道血口子,鲜血“啪啦啪啦”滴下来。
杨浪这时扶起了自己的媳妇。
忽然,又是“簌”的一声,从黑暗中又飞出一粒石子,“啪”击在杨浪的腿弯处,杨浪一个趔趄一只脚就跪在了地上。
彩云忙着又去扶自己的丈夫,还东张西望地找人:“谁啊,怎么来暗的?有本事站出来。”
“啪”彩云肩头上挨了一下,痛得她一呲牙。昏暗中并没有发现石头从哪里来,她扫视着人群,发现观看的人不少,二毛也站在人群的角落里。
国福大惊,忙叫上儿子、儿媳妇,捡起工具一溜烟儿的跑回家去。
他们身后传来大家的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