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别吟》乐蝉

6、留别吟 第五话

　　万径净言：自有达观阔肚，人去愿便消散，一生贪心事一件，再勿相念。

　　去哪？从何查起？安无踪一点儿头绪也没有，只好暂时留在鸣鼎潭，毕竟凶杀第一现场在这儿。但是又不能叫玉明珠发现自己找过来，于是安无踪只住了一家脏脏破破的小客栈，店家认得她，倒对她挺好。安无踪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实在是有点显眼，故出门查访时都会乔装打扮一番。有人说玉流洋看到安夫人的遗体时痛哭流涕，姐弟情深很是感人；有人说安家和玉家一直都是表面上的关系，两家互相看不顺眼很久了，这回算是彻底决裂了；还有人说安无踪是个男的，安夫人去鸣鼎潭是为了两家的亲事。安无踪听得是火冒三丈，又不能发作，果然流言是无休止的，以至于真的到最后都无法证明它是真的，倒更像是假的。

　　连日来收获颇微，安无踪决定先回巴陵渡，从其他地方找找线索，无踪真的很好奇自己房里到底藏着什么，舅舅又隐瞒了什么。不过有什么呢？安无踪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惊世骇俗，能拯救黎民苍生的大宝贝。打定主意，无踪便收拾东西准备返程。

　　一路上均无异常，路过“巴陵长街”的时候，安无踪觉得擦身而过的那张脸甚是熟悉，就是想不起在哪见过，走出去好大一段路，安无踪才想起来：是倩倩楼里的假面男！心中不由大惊，他绝对是死了，起码当时是肯定死了，自己亲自检查的不会有错，玉琼当时也在场，再微弱的呼吸也瞒不过她的。难道是双生子？此事甚是诡异，安无踪打算先去探个究竟，再回安府。

　　“好啊，可算是跟着了”，安无踪折回去寻了好大一会儿才看见那男子，不过那男子鬼鬼祟祟、躲躲闪闪，似乎本就想甩掉什么人，难道跟踪他的还另有他人？安无踪忽觉背后有人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心下道：不好，正欲反抗，“不要出声”，身后那人小声道，安无踪回过头一看，果然是屈修掩，“莫失，你怎么在这？”安无踪大喜。“我从翡落城一路跟踪此人，已经好多天了”，屈修掩道。“他从翡落城来？”安无踪道。“是的，可有不妥？”屈修掩察觉出了安无踪语气中的异样。安无踪想要不要把自己和玉明珠在鸣鼎潭倩倩楼里遇到的事告诉屈修掩，不过现在看来事情没那么简单，“你打算怎么做？”，安无踪问道。“本来想放长线钓大鱼，不想此人应不是饵，我跟踪他这么多天，他除了吃喝玩乐就没有干其他事情，所以……”屈修掩望向安无踪，两人默契地脱口而出：“抓！”二话不说，两人打算直接等天黑进客栈逮他。

　　那憨子果然天一黑就进了客栈，安无踪和屈修掩早已等候多时，不由那男子分辨，两人就将他五花大绑，安无踪没想到此人竟是个一点儿功夫也没有的弱鸡，望向屈修掩，一脸“你怎么不早说”的表情，屈修掩一副“你要绑就绑啰”的样子。“不是欺负你手无寸铁”，安无踪道，“还是老老实实都说了吧”。那男子只当是遇上了女劫匪，一个劲儿地喊饶命，“小生不知哪里得罪了二位，先给二位道歉，钱全在床底下的箱子里”。“少糊弄我们，你说不说”，安无踪狡邪一笑，“她的剑可不是吃素的”，屈修掩顺势拔出了自己的“莫失”，那男子一见剑到了自己的脖子边上，便不敢再胡乱开口，就试探着问：“说什么啊？”“叫什么名字”，屈修掩冷冷道。“施，施小黎”，“哪里人”，“均俱岭人”，“去翡落城干什么”，那男子停顿了几秒，“天姥大会，去参加天姥大会”。屈修掩闭上眼，“你不在邀请的名单之内，三天天姥会结束后，你仍逗留数日”。“我，我……”，那男子明显开始慌乱。“等一下，莫失”，安无踪把屈修掩叫到一边，说了鸣鼎潭倩倩楼里死尸的事，“那假面男，若不烂脸，应与此人模样无二”。屈修掩沉思良久，对安无踪道：“大约两个个月前，天子革序在各处发现数具死尸，死者面部均有大面积溃烂脓肿，我们一直在暗中调查此事，近日翡落城一带死尸突然增多，竟连身子也开始烂。此人行踪颇为可疑，照你说来，此事或有联系”。“走，问问他”。

　　那男子一听什么死尸，烂脸，烂身子，连连摇头：“小生从未听闻过此事，也与此事绝无关系，小生去翡落城，只是去找闻人公子”。“闻人达？你找他干什么”，安无踪道。“小生本是鸿庐闻人氏绸缎庄上的一个打杂的，两年前，闻人公子去庄上偶遇小生，拉着小生说只要小生帮他做一件事，他便从此让小生自由，且保小生余生无忧……”“什么事？”屈修掩道，“公子说，他会带小生去一个地方，小生什么也不需要做，但不能说话，不能与人交谈，我想做到这两点也不难，就答应公子去了”。“什么地方？”“好像叫……花之源”，那男子继续说道，“公子说，只要小生照着做，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放小生回来，回来之日便是小生自由之时，小生苦熬了快两年，终于他们肯放小生回来了……”。“所以你去翡落城，是去找闻人达兑现承诺啰”，安无踪道。“闻人达虽是鸿庐人，但在家并不得势，成了高家的客卿后便常年住在翡落城，他回鸿庐找人想是为了掩人耳目”，屈修掩解释道。“是的，是的”，那男子连忙附和，“小生一出花之源便去找闻人公子，早在天姥大会数十日前就到达翡落城，但闻人公子一直对小生避而不见，说是怕人多眼杂，惹出些无谓的麻烦，好不容易在天姥大会的时候闻人公子见了小生，给了小生一大堆银票，说是给小生的谢礼，还说小生做得很好，他很感激小生。没有了，再没有了，我知道的就这些了，小生自知此事并不光彩，天地良心，小生可从未害过人啊”。“天姥会后你又留了数十日”，屈修掩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小生也觉得这闻人公子甚是奇怪，想着天姥会期间翡落城戒备森严不易出事，便自作主张多留了些时日”，那男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倒是不笨，不过也蠢得很。银子怕是你只能去黄泉路上花，这些天要不是天子革序的人跟着你，你早成了刀下鬼”，安无踪道。“那小生该怎么办？还请两位保护小生”，“没那闲功夫”，安无踪不耐烦道，望向屈修掩，那意思是：接下来要怎么办。“先把他交给我弟弟，我们去花之源”，屈修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