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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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芷俞锁好后厨的大门，推着一大桶剩汤剩水朝着餐厨垃圾车走去，开车的老赵师傅等在一旁，看见一个背着背包的陌生小伙子正艰难地抬起垃圾桶，手上爆出青筋，正死死地扣着边沿，满溢的汤汁晕在他发白的短袖上，成了一团散发着酸臭味的油渍。
“你才来吧？以前没见过你啊”
“是，我昨天下午刚到。”
“我就是说，以前从来没见过这么帅气的小伙儿。”
闻芷俞腼腆一笑，皱起的野生眉松开，意外透出些乖巧。
老赵也不嫌弃他身上的异味，上前搭了把手，二人合力将垃圾桶放在簸箕斗中，随后吐掉嘴里的烟蒂，拿脚碾了碾。率先坐上驾驶室，探出个脑袋招呼着闻芷俞上车，闻芷俞也没多废话，直接翻身坐上了副驾驶。
老赵问了下地址便哼着歌一脚踩向油门，车猛然冲了出去。
闻芷俞坐在车上，手捏着裤子，整洁的裤子爬满了扭曲的褶皱，额头布满细汗，他强迫自己抑制喉咙的痉挛，转移注意力，将目光放在了摇晃的车饰上。
上面是个贴着照片的香囊，下面坠着一串红木珠，照片上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正笑容灿烂地挽着一对夫妻，妻子目光柔和，盈盈笑意注视着镜头，穿着紫黑碎花的雪纺衬衫，男人正是老赵，一身黑白条格短袖，露着还没被烟熏黄的牙齿，脸上泛着幸福的红晕。
突然，一阵电话响起，老赵松开握着方向盘的一只手，从兜里掏出手机，闻芷俞侧首看着他娴熟的动作，盯了半晌，转过了头。
“喂！哎，是君君啊？啊！？想吃雪糕是吧，嗯嗯，刚好下班，等会儿就给你带回去啊。”
“没开车，没开车，正跟新来的小伙子聊天呢，行，行，你先挂吧，好，拜拜。”
话音刚落，突然从旁边冲出一辆小车，看样子是要变道，老赵见状，猛然向左打方向盘，逼停了那辆小车。
“他妈的，净是些想占便宜的杂碎，就不能惯着。”
骂骂咧咧几句后，他踩下油门继续前进，不一会儿就到了闻芷俞所说的地点，他跳下车，将背包甩在背后，冲老赵招了招手，就转身朝着那片狭窄又黑暗的棚户区走去，那里有他习以为常的暴力。
闻芷俞在临近街巷入口时便将身上那件衣服脱了下来，装进背包里，露出遒劲的身躯，小麦色的肌肤上遍布褐色的伤痕，另外有些结痂的刀伤。
刚走进照面就迎上一个拳头，他向左闪避，一把将其腕部死死捏住，直到传来求饶的惨叫，才松开手，冷眼看着那个男人捂着手缩进黑暗里。
一阵巴掌声传来，穿着汗衫的光头男人走了出来，他的左脸横置着一道伤疤，像一条蜈蚣盘踞在脸上，映着那双三白眼分外凶狠。
“很好，你有出息了，丢下你那病恹恹的老妈不管，出去鬼混，可真是一个孝顺儿子。”
嗤嗤的笑声像是刚烧开的水壶，带着颗粒感的烟嗓却是出乎意料的好听。
闻芷俞抬眼看着那个男人，不动声色，捏紧的拳头咔咔作响，他能明显感受到自己脸颊的某条肌肉动了动。
“嘿，听着，孩子，你不能对你可怜的老妈毫不在意，她欠下的烂账还需要你一笔一笔的填上，还不上的后果我猜你应该不想知道。”
刀疤脸示意自己的手下们上前。
“看看他的背包里装了多少钱？”
一个瘦小个率先窜了上来，强硬地卸下那个已经掉皮的黑色背后，从里面掏出今天的工资，150元，上面还有些油污，又掏出了唯一完整的短袖，看了眼后便丢在地上。
闻芷俞的目光紧追着那件衣服，好似看守着一件珍宝。
“倒是找了个好工作啊，但是还不够啊。”
刀疤脸咬住手下递来的一支烟，深吸一口后靠近闻芷俞，烟柱直接扑了上来，浑浊又刺鼻，在空气中很快没有了痕迹。
时间凝固，就像电影中的定格画面，又是一个拳头，但这次没来得及闪避，直接袭向了他的腹部，恶心感瞬间来临，他控制不住干呕，却只吐出来些酸水。
旁边的人躲避不及，被吐了一身，理所当然的，闻芷俞又挨了一顿打，身躯摔在泥土路上，碎石刺进肉中，迸出鲜血。
他缩在墙角感受拳头砸在身上，生冷的潮气加重了疼痛感，巷子里出了拳脚交接声别无其他声响。
终于，他们停下了，啐了几口吐沫转身而去，只留下闻芷俞躺在地上。
他撑起沉重的躯壳，捂着肚子，一步一步移向家中，走了半天终于到达门口，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单薄的木门，入眼就是躺在床上的瘦弱女人。
被开门声惊醒，宋月瑟缩了一下，颤颤巍巍地睁开眼，发现是儿子后才放松下来，正想从床上撑起来，被温和地扶住了，闻芷俞顺势蹲在床边。
她摸了摸儿子脸上红肿的印记，话还没说出口，就先是一大串咳嗽，不知是因为伤心还是生理反应，泪水涟涟而下，惹得闻芷俞只能用自己沾满灰土的手去擦拭。
“辛苦我儿了，陪着妈妈吃苦。”
他最听不得母亲说这句话，好像这个小家所有苦难都来源于她一样，固执地盯着宋月，却突然得到一个孱弱的拥抱，瘦到脱形的怀抱仿佛带着死气，他沉溺于这种不详的感觉，他知道，她也知道，这段苦难的日子马上将迎来终结，以死亡开始。
他安慰好母亲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小屋，昏黄的灯影随着飞蛾来回跳动，洒在肌肤上，好似镀上了一层陈旧的黄铜。
他感受到那场施暴的后遗症，浑身酸痛，被锤击的腹部在疼，被扎满石子的后腰在疼，一条胳膊和一侧肩膀变成了青紫色。
刚打完架毫无感觉，但没过一会儿，这些疼痛渐渐浮出水面。
闻芷俞就着灯光挑出碎石子，只剩下一些细小的碎末无法弄出，索性出门，在公共水管下随意冲了冲，然后一瘸一拐地回到家里。
将剩下的一些黄叶子白菜用清水煮开，撒上些许盐，再从炉子里掏出半张饼子，摆在餐盘里，就端着去了母亲房间，宋月看着简陋的餐食，眼神闪了闪。
这是他们家长久以来的惯例，闻芷俞在工作单位吃，回来只做母亲的食物。
只是今天有些例外，他赶着回家就没吃饭。
等宋月吃完后，闻芷俞将餐盘洗完，又回屋处理伤势去了。
这就是一个身心疲惫的普通家庭，却充满着压抑到极致后的温情。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