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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1、隐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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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博尔过生日的这天没碰上假期,他家人把两个九寸的蛋糕做好送到学校来,在晚自习的前十分钟,高一5班的每个人都享用到了香软的饭后甜点。
  晚自习下,按照赵随的嘱咐,沈是初取好东西拉着程博尔,捎带着祝涵翻墙到他的小出租屋吃烧烤。烧烤是他白天拜托他老爸送过来的,量挺多,被锡纸包着,还热乎乎的,看来他老爸才刚离开不久。
  沈是初书包里翻出两罐啤酒递给程博尔和祝涵:“配着啤酒才好吃,喝完床底下还有。”
  祝涵接过啤酒,问他:“你呢?你不喝吗?”
  沈是初摇摇头,没说什么,给自己倒了一杯凉白开。
  如赵随所愿,不管去哪儿,吃饭还是体育课,沈是初都拉着程博尔,也不管人家嫌不嫌烦,逮着功夫就问题目,有时候在路上走着走着,沈是初会突然来一句:“render是什么意思来着,老师好像提了一嘴我给忘了。”
  “——致使,给予帮助,表达,翻译。”
  对于他的问题,十之八九程博尔都能当场给出答案,至于剩下那一二,程博尔也会在翻阅资料后给出正确无误的答复。
  “你觉得,我能考上公大吗?”有时候,沈是初学累了,趴在桌子上轻轻问他。
  程博尔伸手点了点他数学卷子尾部的空白,平静道:“至少现在不能。”
  沈是初抿了抿唇,没说什么,只是直起身子抓起笔继续钻研以前题目都看不顺溜的计算题。
  桌上的食物被三人席卷得差不多的时候,祝涵揉着肚子打了会儿饭盹儿,摆摆手:“感谢馈赠,哥们先撤了。”
  又过了会儿,沈是初起身,到卧室取出一个A4纸宽的精致纸盒和一块当下最新款的电子手表,一并递给程博尔:“生日礼物。生日快乐,程博尔。生日快乐。”
  后一句是替赵随说的。
  程博尔接过手表盒,顿了顿,道:“谢谢,破费了。”
  沈是初用拳头不重不轻地拳了他一下:“跟我客气什么。”
  之后,程博尔的目光像是定住了似的,愣愣地看着那个粉红色包装纸的礼盒。
  沈是初抿了抿唇,说:“你们宿舍是不是有门禁?我这儿有多余的被子,反正开空调也不会太冷,今晚就睡这儿吧......洗手间的热水器朝右边转是热水,我先去卧室了。”
  沈是初转身时带上了卧室的门,给程博尔留下一个单独的地方。
  时针从12悠悠转向1,意味着又一天的周而复始。
  沈是初坐在床沿边,伸手拾过床头处的一本英文3600,翻到折角处看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吃的太多,明明往日这个点都没睡,但今天却格外的犯困。沈是初揉了揉眼睛,实在撑不住,侧躺在床上打算眯个几分钟缓一下。
  过了不知道多久,卧室门被松松地敲响,沈是初睁开眼睛时,眸子中还染着噩梦中的惊吓。
  程博尔走进来,沈是初眯着眼睛看了下时间,时针已经将将走到了2。
  “这么晚了,”沈是初起身从衣柜里抱出一床被子放在床的一侧,“快睡吧,明天还得早起。”
  程博尔没动。
  “怎么了?”沈是初转身,这才发现他手里正拿着一本不知道是谁的数学教材。
  程博尔吧数学书递给他:“她让带给你的。”
  可能是因为刚醒的缘故,沈是初反应比较慢,还有些不明所以,揉了下眼睛后接过这本数学书:“谁的数学书?”
  问完的同时,他在翻开的第一面看见了熟悉的字体。
  ——白京平。
  其实白京平自己本身的字体就很好看。棱角分明,光光看那字,似乎就可以猜出这大概是一个不太好接近的人。
  可若是仔细观察,每处笔锋处又是细致的转角温柔,就像接触了这个人才能发现,他是多么贴心细心。
  程博尔缓慢地开口:“白京平从我们学校离开的时候没带走任何书本,那个时候你生病没来学校,老刁让我和小随把白京平留在学校的东西都整理到他的办公室,不过也没什么特别的东西,都是一些书本......这本数学书,我也是刚知道。”
  沈是初捏着手中的课本,从第一张翻开,仔仔细细地观察每一张。
  “可能是老师讲的内容对他来说太容易了,”程博尔道,“和白京平做同桌的那段时间,他好像都不怎么听数学课,就拿着笔在书上写写画画,后来无意中的一次,我看见了他画的是什么。”
  沈是初也翻到了。
  很多,几乎隔着几张就是一幅画,并不完整,有的只是随意勾勒的一个框架,有的竟连发丝细节都呼之欲出。
  沈是初翻页的手指微微颤抖起来。
  在翻到一张素描时,沈是初停了下来,望着这幅画,久久未动。
  那是沈是初第一次遇见白京平的时候,在61路公交车上,他给白京平递水果糖的手。
  “我......”沈是初将课本合起来,小心地放在书架上,又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眼,在这之后,他抓了抓头发,说,“我得每天多背15个单词,今天还得背一篇散文,我再去看会儿书,你先休息吧......”
  ......
  提高文化成绩这件事情比沈是初想象得还要难。
  取得一个还算不错的成绩和在班上数一数二是两件不同的事情,后者可能要付出比前者双倍甚至更多的努力,更遑论说成为顶尖的那批学生了。
  沈是初实在落下太多课业了,本身的记忆力也不出挑,语文和英语但凡遇上难点的阅读理解,分数就惨不忍睹。
  每天学到凌晨是常有的事情,沈是初自己也知道睡太少第二天的效率容易不好,只不过他只要有多余的精神,就会忍不住去想白京平,想他现在生活得怎么样,想他如果知道自己的选择,又会是怎样的反应,想他在遥远的国外,会遇见什么人。
  这么一通想下来,沈是初就更精神了,转身就把周国平的书翻出来背。
  不过不管出来的成绩如何让人失望,沈是初心里只认定一件事情:
  先努力到涉及天赋。
  他只管用功,刷题,不会的刷会,会的刷熟,熟的刷到烂熟于心。
  起初,他还会偶尔打几把游戏,和朋友去电玩城晃晃,越往后,沈是初几乎舍弃了所有娱乐项目,慢慢地变成了固执得让人心疼的“学习机器”。
  时间不顾别人死活,兜兜转转着前进。就算是机器,也会有耗损老化。在高三的一模考试前后,沈是初生了一场病。
  没有预示,前一天还好好的,今早的闹钟却没能叫醒他,还是程博尔发现不对劲,在早自习上到一半的时候翻墙去找他,结果发现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满脸通红的沈是初。
  程博尔皱着眉在他脑门上碰了下,温度高的吓人。
  沈是初是被捏醒的。软软糯糯,带着微微凉意的小手对着他的脸颊左捏捏右捏捏。家里的小奶丸子已经能扶着扶手上下楼梯了,上周放假回去,小家伙的第八颗牙齿刚冒出个头。
  沈是初睁开眼皮,病床旁边的小家伙半蹲在凳子上,正倾身朝他凑近。沈是初正皱着眉要说什么。小家伙几经吧唧在他侧脸上来了一口,却没控制好自己的平衡,整个上半身都倒在了沈是初的身上。
  “哎嘛,”擦着手匆匆从卫生间赶来的徐书哭笑不得地喊了声,“你就别折磨你哥了。”
  沈是初手上还插着针管,不太好动,徐书小跑过来把小团子抱走,问沈是初:“饿不饿?先喝点小米粥?”
  沈是初还有些想吐,摇了摇头:“你先把妹妹离我远点,别再传染上了。”
  徐书一边把病房门锁好防止小家伙瞎跑,一边道:“你爸说了你这是过劳,压力太大,我巴不得你把这些传染点给那个没心没肺的小崽子呢。”
  沈是初被徐书逗笑了。
  又过了一会儿,沈是初稍微直起些身子:“妈这瓶水挂完我就能回家了吗?”
  “不急,还有两三瓶吧,至于能不能回家我得问问你爸和医生,怎么了?”
  “没,”沈是初逗了逗晃晃悠悠凑过来的小团子,淡淡道,“就是,明天不就是一模考试了吗,老刁说,根据经验来看,大部分人的最后高考成绩和这次的一模差不了多少......我还有不少知识点、错题什么的,留着打算考前再过一遍的,现在天都快黑了,再不看可能就来不及看完了——”
  “——沈是初,”徐书喊了他一声打断他,“你现在烧还没退干净呢知道吗?”
  沈是初:“......”
  徐书像是被气笑了:“若是放在以前,说什么我都不敢相信,也有这么一天,我会因为你学的太用力而心疼你。”
  沈是初愣了愣,发白的双唇也跟着翘了翘:“哪有那么夸张。”
  徐书走近,伸手揉了揉沈是初有些乱的发丝,神情认真起来:“沈是初,你知道今天早上我和你爸接到电话时有多害怕吗?我知道,在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值得去追求,去拼命努力,你长这么大,我们也没真正干预过你的选择,不过,你必须时刻牢记,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自己的健康是在所有之上的……”
  那天,徐书和沈是初聊了不少,一直到天空彻底陷入暗沉沉,程博尔送来当天的复习资料。
  不过沈是初还没看多久就被徐书催着去休息了。
  短短一天的时候,徐书感觉沈是初的下巴更尖了些。其实,医生和沈和豫都不建议沈是初参加隔天的一模考试,他现在身体太虚弱了,只要稍微受点凉就会重复发烧,更受不住长时间高度集中注意力的思考。
  不过他还是执意去了。
  沈是初持续在床上躺了将近30个小时,甫一下来走动,脚步还有些虚浮,使不上劲儿。
  不知道是不是睡得太多的原因,脑子也昏昏沉沉的。
  他直觉不太好。可是不管状态如何,这次的一模考试他是一定要参加的,并且当成高考去参加。
  然而并没有那么多奇迹,沈是初在一模考试中失利了。
  全班第三,年级第六。
  若是不知道他背后里究竟付出了多少努力,这大概还算一个喜人的结果。但沈是初自己心里清楚。
  35分。
  自己和公大还差了将近40?分的差距。
  仅仅只是想想这样的差距,一块又沉又重的大石头就无形地砸在他的心脏上。
  还剩最后一个学期了。
  尽管心里明白,若是考试的时候脑子稍微能清醒一点,或许差距能小些。但是,沈是初总是不受控制的去钻牛角尖──如果,高考那天的状态也不好呢?
  那几天,沈是初几乎被这种无力感笼罩得暗无天日。
  自从沈是初一个人高烧昏迷在出租房之后,沈和豫就没让他一个人自己住了。
  这天,如往常一样,吃了几口宵夜,沈是初捧着本周国平哲思录开始背。只是可能是心没静下来,一段文字来来回回重复了八九遍,愣是复述不出来。
  一次又一次,沈是初有些气急败坏。脑袋又像不久前发烧时那样昏昏沉沉起来。模模糊糊之际,沈是初忽然想到白京平被送回来的那部手机。
  ——沈是初一直把他放在床头柜的最底层。
  以往,出于尊重白京平的隐私,沈是初并没有动那部手机的念头,不过现在,他太想找点有关白京平气息的东西抱紧了。
  白京平的手机没设置密码,沈是初找到充电器,紧捏着手机冲了会儿电,开机。
  屏幕亮起的瞬间,沈是初的心脏乱跳起来,像是第一次亲吻白京平前的那几秒。
  事实上,沈是初每次和白京平接吻的时候,心脏都像是下一秒就会跳出来。
  他望着空荡荡的屏幕,根本就没几个应用程序。
  在这寥寥无几中,沈是初的目光一秒就锁定在相册上。
  其实他并没有抱什么期望,毕竟白京平实在不像那种会自拍的人。
  事实跟沈是初预想得差不多,相册里的图片寥寥无几,统共也就三张,一目了然。
  第一张是一只小流浪狗的图片。沈是初记得它......那天是白京平的生日,他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衬衫向白京平表情心意。
  美好青葱的回忆如海浪奔涌而来,历历在目,记忆清晰得让人不能相信这是两年前发生的事情。
  还没来得及好好体悟琢磨,沈是初的眼睛已经先红了。
  等到指尖滑倒第二张图片时,沈是初呼吸一窒————
  那是他在杏花杯遴选赛上的表演舞台。
  那天白京平也在?白京平没走?!白京平竟然偷偷留下来看了自己的舞台!!!
  这股巨大的冲击力让沈是初好久都说不出话来。
  良久的震颤中,沈是初又忽然想到,听那些老师的语气,似乎白京平一开始是不想参加数联的,而且如果白京平一开始的目标是公大,那么远赴b市参加数联比赛完全可以说是无用之功——
  所以是什么让他突然转变想法,去b市了呢?
  沈是初有些不敢想下去了。
  第三张照片,沈是初想了很久还没滑开。这两张照片够了,顶够了。沈是初想把这第三张图片省着,省着下次自己懈怠的时候,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或是疲倦到极点的时候再拿出来。
  不过那样的时候,沈是初又觉得似乎永远都不会有。
  事与愿违,猝不及防。
  泪水没注意洒在屏幕上,沈是初下意识伸手抹掉,正是这一个细微的动作,白京平相册里的最后一张图片显示出来。
  他定定地看着这张图片,愣到双眼干涩,还是没舍得眨下眼睛。
  很久之后,沈是初呼出一口颤抖的气,捂着胸口无声痛哭起来。
  曾经,他这样问过白京平:“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那时候的白京平回答他:你可以误会成任何时候。
  直到现在,直至此刻,沈是初才真正理解这句话里的意思。
  第三张图片是一张a4纸,光线原因一半亮着一半又很暗,看得出来是匆匆拍下的。上面是密密麻麻却又工整美观硬笔字,沈是初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增广贤文》。
  照片上面的日期,那是他第一次遇见白京平的日子。沈是初记得,那天天气不错,公交车车窗外的阳光把白京平胸口的翡翠观音照的很亮。
  公安大学新生报道日期。
  沈是初夹杂着诸多复杂情感的脑子突然空了,只剩下这么一个问题。
  顺手打开搜索引擎,选中光标,只是首字母G还没来得及打出来,沈是初就被默认跳出来的历史记录夺去了呼吸和心跳。
  ——转笔技巧,高阶
  ——煮粥应该放多少水,比例
  ——清汤面调料,具体到g
  ——沈是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