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9、手串 ...

  •   待到傍晚时分,柳蛰故按时来了我屋内,我在厨房炒了素菜,饭也煮好了,等他一块儿吃。
      我们两人吃饱了后,柳蛰故去洗碗了,我则在书房继续看师傅留下来的《道德经》。
      柳蛰故拿起我随手放置在桌上的手串,问我:“稀罕物件,从哪来的?”
      我顿了顿手中的毛笔,看了眼那手串,说道:“下午有个儿书生来我这儿避雨,要走的时候从自己手上拿下来的。”
      “书生能有几个兜里有余钱的,一出手就送这么好的手串?”柳蛰故自顾自地戴上手串,还用带手串的手锤了下我的头顶,“怕不是又招惹上什么妖精吧?”
      “烦你说这些话。”我放下毛笔,将他手上的手串拿了下来,随手将手串跟柜子里的杂物放到一起,不去搭理柳蛰故。
      待到要入睡时,我早已躺好在床上,柳蛰故却还是疑神疑鬼地站在门口或者窗边巡视着,屋内灯火亮堂着,我怎么闭眼睡也睡不着,催促着:“师兄,你看够了吗?进来吧!”
      柳蛰故这才把门关好,走在蜡烛旁,俯身把蜡烛吹灭,我躺在床上困倦地已经睁不开眼了,柳蛰故却精神不减,呵斥我说:“下次不许随便把人带到屋里来,这很危险!”
      “人家那身板一看就是个文弱书生,我还是个习武的呢。”我坐起来反驳,双眼怒视柳蛰故,“不要总觉得我比你娇弱,那年秋猎,是我赢的你!”
      柳蛰故却毫不在意,站在我跟前,注视着我,随性地说:“那时候我还比你矮呢,现在我比你高,也比你壮了。”
      这么说着,我才想起来,柳蛰故还比我小三岁呢,算了,好汉不提当年勇。
      “对了,跟你说个事儿,你先别躺下。”我刚要躺下,柳蛰故就攥着我胳膊不放,他坐在床边,“坊间茶楼里有人拿你昨个儿遇见幽山大师的事开始编本子说书了。”
      我靠在墙边,怀里抱着枕头,随后问:“昨日的事,为什么传得这样快?你派人做的吗?”
      “是师傅的意思。”柳蛰故手点着我的额头,“我说这个是想点你,你不要随随便便地就跟人打交道,现在危机重重,万一这个人是宁涉听到风声之后派过来试探你的呢?”
      屋外那圈里的小羊崽子又在软绵绵地叫着,听得我很是焦躁不安,如果不是因为听到小羊崽的叫声而说“羔羊”这个小名,那很有可能跟我一样,是因为谐音才叫羔羊的。
      我想起幽山大师提的余羔那孩子,心里惴惴不安,总觉得十有八九今日下午来的那书生就是余羔。
      我心思转了转,试探地问:“你们最近忙不忙?我想请师傅来一趟我这儿。”
      “又想什么歪主意呢?”柳蛰故疲惫地躺下来,“师傅来了可是要考你功课的,《道德经》的感悟写了吗?”
      我打趣说:“怎么还催上这个了?”
      柳蛰故眨眨眼,拉我手臂,让我躺下,他有力无气地说着:“太累了这几日,我一直疲于奔波。”
      我想问柳蛰故最近都往哪儿跑,他却没了声音,我睁开眼望着他紧闭的双眼,倒床就已经进入梦乡了,我伸手摸了下他的额头,正如我所想得一般额头发烫,就是铁打的人,这几日忙来忙去的也要不行了。
      竖日清晨,柳蛰故被鼓楼卯时传来的击鼓声唤醒,猛地起身坐了会儿,我也跟着醒了,拉了下他的衣袖,睡眼朦胧地起身,问他是不是要走了。
      柳蛰故安抚我躺下,给我盖好被子,说话声也逐步清醒了:“今日晚上,我必然请师傅来这儿,你再睡会儿吧。”
      柳蛰故见我再睡着了,才翻身上马走远了。
      我醒了之后,前去洗漱,顺便看了眼还在打盹的小羊崽子。
      听取柳蛰故的话,我将茅草屋的大门关紧,独自在侧室写我的感悟,写着写着想起来昨日赌气般地将手串跟柜子里的杂物放到了一起,起身打开柜子,将佛串取出来,见其中一颗珠子还刻着梵文的字,我不认识却觉得很稀奇,随后戴在左手上。
      非常奇妙的是,我刚一带上,就听见有敲门声儿,我走到前去开了门,见是幽山大师,连忙请他进来。
      这次幽山身边没有随行的弟子,他手拄着法杖,一路步行而来,慈悲地面容向我稍稍垂首,随后平和地向我问好。
      我应答之后,便请幽山去侧室谈话。
      我刚泡好了茶水,正可以请幽山品尝,我与他二人坐在桌旁,幽山拿起茶杯,细细品鉴,我也端起茶杯,袖子露出佛串。
      幽山在我放下茶杯那一刻,伸手撸上我的袖口,仔细地看着佛串,不可置信地问我:“你见过余羔吗?”
      “你说这手串的主人吗?”我也顺势看向这佛串,右手拿下佛串递给幽山,“昨日中午突逢大雨,他来我这儿避雨,我才得以见到。”
      幽山接下佛串后,指腹抚摸着刻有梵文的佛珠,颇为留恋地说着:“这颗珠子上的梵文意思是‘吽’,象征本尊之慈心,是我当年选他扮山神时,刻意为他雕刻的,他竟然会转赠于你。”
      我意识到这物对幽山来说意义非凡,在他想重新给我手戴上时,我婉拒着,想让他自己留下,幽山却摇头叹气,我只好顺从地戴上这佛串。
      幽山的右手搭在我手上,我感知着他手心的温度,余羔对他来说那样特别,就再多说了两句:“我也不懂为什么将此物赠予我,余羔留下佛串之后,就匆匆走了,我还没来得及将佛串还给他。”
      “应该是听说了我要选你扮山神,特意来看你的。”幽山将手收了回去,强颜欢笑地说着,“他愿意赠送这佛串给你,也是认同你来扮山神,这佛串算作传承也好。”
      我想起师傅说余羔有着跟我一样悲愁的眼神,似乎在羔羊这个名字后面,他藏着我窥探不了的故事。
      我还没有想好安慰的话语,随后就听幽山说着:“不说他了,其实我今日特意来,是为了说你的事,面见陛下时,我说想选择你做山神的人,陛下说他会下一道特敕给你,只是不知道是何时特敕会到你手中。”
      “我现在为家母丁忧,劳烦您愿意为我开口,难免受朝中臣子非议,辛苦大师你了。”我继续为幽山斟茶,他那双眼睛包含情绪地望着我,我却怯然地不敢回视,总觉得有一丝睹物思人的哀愁之感。
      幽山敛去不合时宜的视线,悲叹一句:“我这些年找了那么多孩子,就只有你跟余羔有着同样的眼神。”
      我好奇地问:“余羔有着什么样的眼神呢?”
      “余羔是一个心里爱跟恨失衡的孩子,他的眼神包含万物,看过许多忧愁痛苦,我看他的双眼总有悲愁之感。”幽山淡淡地收回眼神,“你见到余羔了,什么感觉呢?”
      在这样并不轻松的谈话中,我却能说出自己的想法:“当我问及余羔他的姓名后,他说自己并没有姓氏,只有一个小名叫‘羔羊’,一个饱读诗书的人将自己比作羔羊,而上天却赋予他如此悲愁的双眼,就像是要看他用一生跟自己来搏斗。”
      幽山起身拍拍我的肩膀,他眼神中略带伤感,他的声音包含沧桑,我听他说着:“好孩子,江浮野跟我说了你的心结,余羔就是在痛苦中丧失慈心的人,不要走他的老路,你且看吧,余羔会自食恶果的。”
      幽山随后摆摆手说要走了,我送他到屋外便不让我送了。
      整个下午,我都在小羊崽子面前思考着幽山语重心长地跟我说余羔会自食恶果的局面,所以喂树叶子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喂着,发呆地看着小羊崽子黑漆漆的眼睛。
      余羔怎么会让别人用“羔羊”来称呼自己呢,在幽山的叙事中,他看过世人悲哀痛苦的样子,见过众人拜倒在自身的祈愿中,听过幽山普度众人的大道论法,他最应该是振臂高呼的游子,怎么会有自食恶果的局面。
      柳蛰故和江浮野到茅草屋后,江浮野先去侧室稍作休息,柳蛰故见厨房没我的身影,急得喊了好几声我的名字,我应答着,他这才找到后屋空地这儿。
      我蹲久了,起不来,喊柳蛰故拉我一把,他却冷着脸不肯有动作,我只好强撑着自己起来,腿麻得我稍微动两下腿就开始难受,可柳蛰故却冷着脸打量着我。
      可能是好师兄的责任感被日渐消磨了,他对我也是越来越不好了,想起天宁寺那些日子了,虽然总跟我开玩笑说师傅厌恶我这个弟子了,却在小事上愿意迁就忍耐我,最近好像我做错了一点事,就要责备我的样子。
      腿麻得我什么动作都不敢有,瞥一眼柳蛰故这滔天的怒气,好声好气地说着:“好师兄,我在这儿想事发愣神了,没有烧饭菜,对不起。”
      “没事儿,你和师傅在房间等会儿,饭菜很快就好了。”柳蛰故冷冰冰说完后,就转身去了厨房,不给我再多说一句话的时间。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