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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羔羊 ...

  •   我犹豫再三,说出了内心的想法:“我不愿扮山神,师傅。”
      “祁山寺是皇家寺庙,祁山山神一直备受皇室敬仰,这样高的殊荣,为什么不愿意呢?”江浮野伸手触摸我的脸颊,“总是这样的不开心,从江宁那时候就这样,你就是有一颗琉璃心,我拿你也没办法。觉得扮山神跟唱戏一样供人娱乐,却不知道祁山寺的信徒有多少。”
      江浮野少见的耐心,他收回手,盯着我躲闪的眼神,又跟我说:“你的位置刚空缺下来,陛下就立马起用新人顶替你的职位,你可知你御史大夫的职位来得太容易了也太讨巧了,等丁忧结束之后,如果没有民心支持,你再也不会站在这样高的位置上了。”
      “我知道丁忧不是儿戏。”面对江浮野的眼神,我再度叹气,“我会认真做这件事的。”
      柳蛰故牵马过来,江浮野摸着马儿的鬓毛,利落地翻身上马,垂下视线看我:“幽山是个非常高妙的大师,心里真的困苦就和他说说,他怜爱你这样的孩子。”
      晚上柳蛰故亲自下厨,做的清汤面,草草吃过之后,我躺在床榻上,我好奇得问他:“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柳蛰故吹灭了书桌那儿的烛火,留下离床这边近一些的烛火,他要上床前问了句:“情欲的爱,还是长久相伴相依的爱?”
      “伤寿渴求的。”我给柳蛰故让了点位置,他也躺了下来。
      柳蛰故静默了会儿,估计在琢磨怎么跟我说这件事,他沉声说着:“伤寿渴求的两种都有,既希望你跟他有床笫之欢,也希望有缠绵之情。”
      我蜷缩在靠墙的那一边,侧着身看柳蛰故的侧脸,好奇地问:“我醒的时候,你告诉我伤寿喜欢我,却在离开天宁寺的时候那么憎恨伤寿,为什么呢?”
      “为什么……为什么你在感情上显得这么木讷,却跟着陛下那么久呢?”柳蛰故也侧过身来,“求爱并不是一件多么低劣的事情,我只是痛恨他龌龊的手段。”
      我沉思着,没有应答。
      以为这件事本应该聊到此为止的时候,却听见柳蛰故感叹:“不过伤寿真的是很聪明的人,负荆请罪这一招很高明,你在天宁寺昏迷的这两天,江浮野每时每刻都在悔恨中度过,早就自责不已,疼爱你这个徒弟的感受都超过要责怪你是非不辨的情绪了。”
      说着说着,我却没有附和说话的言语了,只是很悲伤地说着:“师兄,我好想家。”
      柳蛰故伸手去抚顺我额头的碎发,他仔细看了,发现确实没有眼泪后,温柔地说着:“时间过得很快的,很快你就能回家了。”
      柳蛰故以为我是留念在上京有一两个好有相伴的逍遥日子,我却摇摇头,说着:“不是的,我没有家了,我娘已经病逝了。”
      “你不会没有家的。”柳蛰故将双眼阖上,稍作休息,也继续跟我话家常,“你以后会遇到钦慕你的女子,也会遇到你爱慕的女子,与任何一种女子组建家庭,都是很好的选择。”
      我将枕头旁的玉佩拿出来,紧紧地握在手中,玉料子摸起来很舒服,我握着玉佩心里边好受多了。
      “可是没有爱也会有一个新的家吗?我心里边最多的是恨,那什么是爱呢?”我在床上躺平,手举起玉佩仔细地端详看看,又将手垂下,“你问我说什么了,伤寿这样轻易地让我走,我说我的内心很痛苦,让他拨一丝爱来放过我。”
      柳蛰故听完嗤笑一声,应答我说:“那难怪陛下能容你在御前做事呢,其实你很会蛊惑人心了。”
      我没有应答,也没有困意,眼睛看着房梁发愣,柳蛰故见我没有说话,便睁开眼看我是怎么了,伸手戳了一下我的脸,我这会儿才回过神来说。
      柳蛰故低声说着:“睡吧,师弟。”
      一夜无梦,待我醒来之后,身侧的位置早就没有人了,不知柳蛰故早上是什么时辰走的,我起身洗漱后,发现这茅草屋后边还用栅栏圈了一小块儿地,养着一只小羊崽,正软绵绵地叫着,我撇了院子后边的树枝上的嫩芽递给它吃。
      江浮野给我留了写书,让我边看边写感悟,下午的时候,落了一场雨,我的心情逐渐好起来,听着雨声写这几个字。
      不一会儿,有人路过此地,到我屋前非常有礼貌地问询:“可否在您这儿暂时避雨。”
      我听见声儿,赶忙过去看看,发现头发、衣衫都被淋湿了的有着书生气的男人站在屋檐下边,十分拘谨着不敢走得更近些,生怕因为身上的雨落在家具上。
      “这雨是越下越大了,您进来避雨吧。”我笑着请他进来,发现他身上除了背了个书篓子,什么多余的东西都没有,非常清贫的书生,我帮他把书篓子拿下来,又见他衣衫尽湿,“我去拿一套我自己的衣服来给你换上,你且在这里等等我。”
      待我拿了衣服回来时,那用来吃饭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又一个被摊开来的书,书生给我解释说:“淋雨了,怕书的字迹被洇湿了,所以摊开来。”
      “没关系的,我理解。”说着我放下手中的衣服,帮他一起摊开被淋到的书,不过好在书生遮雨得当,这里边的书大部分都是干的,没有受其影响。
      随后我又引他进房间,将衣服搭在屏风那儿,让他换衣,随后退在门外,看屋里边的书有没有被吹倒。
      听见屋里边的人一直在喊“兄台”,我这会儿才走近些,隔着屏风问道:“这是什么了?”
      屏风后边的人用委屈的语气说着:“我不会穿这衣裳呀,穿不明白。”
      虽然在丁忧期间,我身着的衣服都是符合守孝的麻衣,但是怎么可能有人不会穿这种衣裳呢?
      这次委屈巴巴的语气更甚:“你可不可以来帮帮我?”
      我犹豫着迈近了一步,用眼神探望着,发现这人确实不会穿,衣带系起来像是把自己捆起来一样,随后我放下心来,替他将衣带松开,重新整理好领口,系好衣带。
      替书生整理好衣裳后,我就匆匆离开了屏风后面,说着:“看兄台也是爱书之人,不妨去侧室畅谈一番。”
      书生没有应答,而是跟在我的身后,三两步就近了侧室,我给他倒了杯茶水,正热乎着,现在喝也暖和他被雨淋湿的身体。
      我呷了一口茶,莞尔一笑后问道:“兄台怎么称呼呢?”
      “鄙人从前是姜国人士,后来被俘虏了,姓氏早就被那些官差给抹掉了。”书生很淡然地说着,我刚想宽慰两句,却被屋外小羊崽子的叫声给搅扰了,他又接着说,“不过我有个小名,叫羔羊。”
      我瞧坐在对面那个书生面不改色地说着,心里却疑惑这名字的是否真实,故而没有应答。
      书生接着话茬问:“那我应该怎么称呼兄台呢?”
      “我爹娘都已辞世,姓氏也不再重要了。”我尝着茶水,也面不改色地说着,“不过他们都喊我叫蝙蝠,小蝙蝠。”
      “蝠”与我的“复”读音相近,这么说着其实也不算欺骗,大家都用小动物的名称才代替自己姓名,也很好玩。
      书生却很给面子,惊诧地捧场道:“蝙蝠白天休息,晚上才出来觅食,那我现在能见到兄台你,是一件很幸运的事啊。”
      我听见之后,嗤笑一声,不知道这书生是真的天真烂漫,还是假意跟我周旋。
      我接着他话继续说:“可是叫你羔羊,也不见得你软绵绵讲话。”
      书生没有接这句话,反而将注意力转到杯中的茶水来,赞叹这茶水清甜,简直喜爱极了。
      我看着书生眉眼,柳叶眉含情有神,卧蚕饱满,怎么也不像那木讷的羔羊的双眼。
      窗外雨声本来小了许多,现在又逐渐大起来,我起身去窗边看了眼屋外的雨点,在积水处画起涟漪。
      见雨势这样瓢泼,我将支窗关上,说着:“这雨下得这样大,若是到晚上还有雨,不妨在我这儿住一晚。”
      书生没有看过来,一副了如指掌的样子,应答道:“我看不必。”
      我再度坐下,说着:“何以如此肯定?”
      书生解释说:“我偶尔会观天象,这雨再撑半个时辰就没了,还会出会儿太阳。”
      “那很奇妙了。”我伸手给书生斟茶,看着他的双眼,“能算得出雨什么时候停,却算不准雨什么时候会落下?”
      茶香四溢,闻着十分清爽,可惜坐着的两人都没有了继续品鉴的心思。
      “别这样不给面子。”书生笑着打岔,从袖口遮掩的手腕上拨下一串珠子,青色的料子,看着颇为通透,“在你这儿避雨实在是我叨扰了,这串珠子作为赔礼,望君收下。”
      我刚想婉拒,却见书生已经起身,转而走了出去,我跟在他身后,他去桌子那儿收拾书籍,手快得很,不一会儿就把书都装进书篓子里边了。
      我想着这雨已经停了么,而后抬眼看,确实见屋外已经没有雨滴继续落下,甚至出了太阳,而书生迎着太阳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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