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敢拿天神当替身啊》胡马秋风

5、第 5 章

　　穿着汉服的人们慢悠悠的在公园散步，手中的各色花灯倒映在湖水中倒映在水中。玉清人在人群中艰难的穿插，看着那一点仙气时隐时现。

　　人潮在拐入一个小道后渐渐稀零。她走上苔藓堆翠的石板路，一时寻不到刚刚的仙气在哪里。

　　“花神？”玉清人试探的问道。

　　热闹的气氛被青瓦白墙隔在了另一端。

　　月明清露冷。

　　顺着蜿蜒小道，一直往前走，玉清人不经意瞥了眼，注意到白墙上的影子由一道变为两道，她停下了脚步，回头一看。

　　身后那飘渺的影子逐渐化为一个优雅漂亮的女神仙，提起绯红色的罗裙走过来，目光温柔含笑：“七公主，又下来玩儿啦？”

　　“花神，原来真的是你啊！”作为一个老幺小仙女，玉清人对“扮演一个人畜无害的小孩子”很得心应手，况且一千五百岁的她，对于四千五百岁的花神来说本就是小孩子。天庭的伦常与凡间不同，非亲非故的神仙之间不必称呼“姐姐”“妹妹”这些。她语气颇意外道：“我刚刚看到有段仙气像你，就追过来了。今年花朝节都收了什么愿望啊？”

　　“今年也是奇怪，”花神笑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历年花朝节收的最多的都是小情侣期盼长长久久的愿望，今年不知怎得，大家祈福都是‘风调雨顺’‘一夜暴富’之类的，让我摸不着头脑。”

　　“哈？蛮务实的哈，大家都知道搞钱了，”玉清人有点惊讶，许‘一夜暴富’的愿望还可以，许‘风调雨顺’是为什么？工业化已经进行三四百年了，靠天吃饭的日子早过去了，天气对于人们生产生活的影响微乎极微。玉清人将疑惑藏进心里，状似无意的问：“对了，今年怎么是一个人下来的？”

　　“我这几年，年年都独自下凡。”花神似有些躲闪，目光落在白墙上一藤枯萎的爬山虎上。

　　“谢荣他一直都没有陪着你？”玉清人试探的问。

　　花神点点头，没有回答。

　　玉清人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在揭人伤疤一样。

　　不过反过来想，天庭的神仙，谁不知道谢荣做下的事？

　　花神柳红和草木之神谢荣是青梅竹马，早在修炼成仙之前就认识，虽是成仙之后才结为夫妻，但在此之前就有几十年的感情基础。

　　过去的四千多年里，在外人眼中，他们一直是恩恩爱爱、相敬如宾的夫妻典型。当初谢荣与小苍兰这事儿刚出来，大家都不敢相信，谢荣背着妻子柳红，自己造了个活物充当妻子！

　　是个神仙都受不了这样的羞辱！难道一个活生生的妻子，还不如一个没有灵性的活物？

　　相当于人类男子抛弃自己的妻子，跟自己吹的充气娃娃在一起了！真是可笑之极。

　　随着谢荣的漏洞越来越多，爆出来的事情也越来越离谱，最后大家也只能在确凿的证据面前接受这个事实。

　　四千多年经营的夫妻感情，说脆弱也脆弱的很，只用了短短几年就崩塌了。

　　“好长时间没见谢荣，”玉清人还是不得不提起这茬，“他去哪儿了？不会没脸见人躲起来了吧？”

　　“他，”花神的眼神飘忽不定，有些情绪无法掩饰的溢出来了，“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你也不想找他吗？”玉清人问。

　　“不找了，”花神像是松了口气，装满情绪的眼睛躲着玉清人，像是自言自语自我劝解的说道：“以前总嫌我缠着他，惹他烦，现在我给他自由，只要我们的关系不变就好。”

　　玉清人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一件事情，道：“是前两天见到他时，他说嫌你烦？”

　　“？”花神怔愣了会儿。

　　“我听说的，”玉清人向她走近一步，“你前几天下来找了一趟谢荣，他还是没跟你回去？”

　　花神的脸色突然冷淡了一些，道：“他不愿跟我回去。”

　　“大家都为你惋惜，”玉清人没有刻意关注对方突然变化的神色，若无其事的宽慰着，“谢荣要是回去，天庭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不必了，”柳红摇了摇头，一副什么都能原谅谢荣的样子，仿佛自带圣光。

　　她要是肯放过谢荣，其他神仙又能说什么呢？

　　“你也见到小苍兰了？”玉清人问。

　　花神的表情突然急剧变化，像是想起什么难以忍受的事情，半天难以开口。玉清人自知失言了，正准备解释，突然被她打断。

　　“没有见到！”花神嘴角颤抖，背过身去，“别跟我提那个小贱人！”

　　玉清人：“不，不好意思......”

　　花神面对墙壁站了会儿，然后回头，表情似极其失望和落寞。

　　“是我情绪激动了......”花神垂头，“这些破烂家务事儿，七公主还是不要记挂在心上。你还小，不理解。这是家务事，谁家都有难言之隐。”

　　花神都说了是家务事，玉清人再开口就太残忍了，看着花神从身边走过，玉清人若有所思。

　　站在花神的角度想想，无论如何，这段婚姻她也苦心经营了五千年，她以为彼此十分珍惜这段默契到极致的爱情，可谁知道.....

　　由人修炼而成的神仙或许改不了人的秉性，活到一定年纪就接受不了某些东西的崩塌，念旧是人的特长。

　　虽然说，玉清人并不认同这种自欺欺人式的想法，关系怎么可能不变呢？人都变了......

　　但花神不是她，她们俩做出完全不一样的选择一点儿也不稀奇。无论如何，花神上述说辞，玉清人都是信的。

　　假如没有听到她后面那句话——不找了，我给你自由。

　　她会在短短几天时间放下四千多年的感情吗？况且，她前几天刚刚找过谢荣，明显还是放不下的，现在却完全放手，为何突然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还有她对小苍兰极力避开的态度，总觉得哪里不对。

　　好像有什么地方忽略了。

　　“噗——”一声闷响打断她的思路，她看向左边不远处一个小小水池，一个水龙头突兀的炸了，迸出许多冰渣子后，自来水哗啦啦喷涌而出。

　　同样的人间四月，长兴市融融暖阳，一片姹紫嫣红。

　　“大好春光，可惜了。”

　　一阵风吹过湖边树林，树上洁白的花瓣飘飘忽忽落入碧绿的水中，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杨清源坐在湖边长椅上，下意识摩挲着手中熄灭的河灯，接着说道：“可惜你不是人，没有感情，看到美景内心也毫无触动。”

　　旁边事被哮天犬刚刚送过来的小苍兰，隔着半米与他坐在一排。她妩媚的脸上表情永远端庄温柔，一张口，声音毫无杂质的清亮：

　　“我看的出来，这里很美。”

　　小苍兰的身材和脸蛋儿都像用尺子画出来似的精准，皮肤细腻到凑近也看不出毛孔，完美到瘆人。乍一看觉得非常漂亮，越细看越模糊，模糊到甚至看不清楚脸，

　　禁书做出的活物归根结底不是人，当活物与人类越来越相似时，人们的好感或许会因此提升，可一旦相似度越过某个点，人们的心理好感将降至冰点，产生微妙的威胁和恐惧。

　　幸好杨清源不是人，也从没做过人，杨清源不受任何威胁。他瞥了眼小苍兰，语气笃定的反问：

　　“你不像他们说的那样，完全没有人的感情吧？”

　　小苍兰表情些许凝滞，像是计算机突然卡了一秒，有些难过的说道：“我知道，我是不该出现在这世上的‘人’，你不用刻意提醒。”

　　“别生气，小木头人，”杨清源将手中河灯用一圈银光包裹起来，妥帖的塞进胸口口袋里，按了按，转头问道：“你爱谢荣吗？跟我讲讲你和他的故事。”

　　杨清源端正起来，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过去的二十年，我像个人一样无忧无虑的活着，”小苍兰悠悠开口，像是一台老式录音机播放着年代故事，表情淡漠反而有煽情效果，“美好的时光又轻又浅留不下痕迹。我只记得，我虽然没有父母，但被照顾的不错，和正常人一样上学，我唯一的朋友，就是从小到大偶遇过无数次的谢荣。”

　　“人间的缘分稀少而珍贵，像我与他偶遇过这么多次的缘分，谁听说了都觉得这简直是天赐良缘啊，我也这么觉得，于是我们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

　　“我们像从前一样快乐，别的情侣分分合合，我们却越来越默契，从不吵架，从没有分歧，简直是完美情人。”

　　“直到某天，他无缘无故的消失了，从此之后我再也没有偶遇过他。”

　　“过了很久的某一天，有个陌生女孩找到我，开口就问‘谢荣去哪儿了’。”

　　“我说，我已经很久没有碰到谢荣了。她突然脸色变了，说‘谢荣连自己捏的女朋友都能抛下，这可要我去哪里找他’。我很惊讶，也很奇怪，我问她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从女孩口中得知，”小苍兰下意识低下了头，仿佛沉浸在记忆读取程序中，又仿佛是真的失落，缓缓道：“其实我生活的世界是谢荣创造出来的，我是谢荣用禁书创造的完美女友。”

　　“就是这样了，”小苍兰望向杨清源，“我也很久没看到谢荣了。”

　　“真替你难过，”杨清源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但你忘记回答我第一个问题了。”

　　“我，”小苍兰一惊，结结巴巴地说：“谢荣制造的我，怎么会让我不爱他呢！”

　　“看来让你情感觉醒的人，不是谢荣吧？”杨清源前一句似是在自言自语，后一句才是问小苍兰，“告诉你真相的女孩，是花神柳红吗？”

　　小苍兰道：“不是！是另一个人。”

　　“看来你见过柳红了，”杨清源微微勾起嘴角，“不然怎么分得清是不是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