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有时》有时跳舞

9、第 9 章

　　米罗狗血淋漓奸情泛滥的剧本写到一半，阿布罗狄非要我和他一起去选角。
　　“只是让你瞧瞧有没有能看得上的。”
　　我真想拜托他等会别用这种惹人误会的方式说话。
　　“你看上谁，告诉我就好，我来安排。”
　　我忍不住抚额：“阿布罗狄啊我们这真的是去选角不是去牛郎店挑少爷么？”
　　阿布罗狄从后视镜里看看我，脸上似笑非笑。
　　“沙加，这就是挑少爷啊。并且我们给了他向全国观众出卖青春和□□的机会，他还得对我们千恩万谢才是。”
　　初初和阿布罗狄接触，会觉得这人口无遮拦。交往渐深之后发现，他只不过是言辞犀利不肯矫饰，且只在和他很中意的对象说话时才如此。从这个意义上来讲，他是对朋友信赖忠实的那种人。前提是，你能入他的法眼。
　　这一行表面上有多光鲜靓丽，私底下就有多肮脏丑恶。他当演员七八年，一直半红不黑，其中艰难苦楚想必不比他人少。幸而如今终于得道升仙，纵然是玩弄白烂桥段起家，也殊为不易。我竭力拂去关于他的龌龊的联想，目光却停在他眼角那传说中带来悲苦爱情的痣上，配合那湖蓝色的眼睛，何等的艳色。
　　阿布罗狄突然一踩刹车。我的身体在惯性和安全带的相互拉扯下摇晃，红色的交通灯在稀疏的雨点里突兀的醒目，我们的目光在后视镜里相遇，他眉目流转粲然一笑。
　　“沙加，你想过交男朋友么？”
　　我隐隐无力，这年头是个人就来问我是否爱男人。难道我的脸上写了gay这三个字母不成。
　　我说：“撒加没告诉过你我妄图发展办公室恋情被他扑灭的事么？”
　　他笑笑：“那叫什么办公室恋情。你对别人都那样。”
　　这人火眼金睛，早把我看得通通透透的了。念及于此，我突然想到，会不会穆也其实早就看穿我了？不禁有些忐忑起来。
　　靠背向前突压，车猛窜出去，我因而得到了转换话题的机会：“三档起步还能这么猛踩油门么？阿布罗狄你这驾照要重考才是。”
　　他却不依不饶：“我可是着急帮你找男朋友。”
　　我索性把玩笑再开大一些：“其实你就很好，不用再找他人了。”
　　他转头看我，正巧迎面一辆卡车逆行而来，我指着前方大喊“小心”，他方向盘一转，轮胎在公路上蹭出四道惊险万状的车辙，堪堪与卡车擦过。阿布罗狄一拍方向盘，骂了一句。
　　大约是差点出了事故的缘故，后来阿布罗狄没怎么跟我说话，一心一意的开车，只是放CD来听。大概是他自己刻的盘，一路都是缠绵悱恻的情歌，大多数我没有听过。
　　有一首歌十分得我耳缘，经他同意，反复听了好几遍。暮色四合，街灯将亮未亮，下班的高峰期，路况并不好。歌手柔弱中强行坚强的歌声，在车里反复响起，颇有种隔绝茫茫宇宙天地的寂寥与不顾一切的冲动。阿布罗狄面色沉静，方向盘却舞得虎虎生风，在车流中穿梭如入无人之境。

　　带我走，到遥远的以后
　　带走我，一个人自转的寂寞
　　带我走，就算我的爱你的自由都将成为泡沫
　　——我不怕，带我走

　　不知不觉我们都跟着哼起来，哼了几句，他突然失笑。
　　“还是年轻人好，爱啊什么的都能轻易的说出口。人一生倘若没年轻过，也是莫大的遗憾。”
　　说着，他带动车转出一个诡异急遽的弯，准确的拐进了酒店停车场一整排车辆之中唯一的停车位。

　　阿布罗狄轻车熟路的带我进门，直奔酒店房间而去，我狐疑：“不是选角么？”
　　“——其实是酒会，撒加吩咐我带你来的，庆祝他的公司成立十六周年。”他打开衣柜拿出一套纯黑礼服在我身上比了比，“会有很多演员和经纪人出席，他旗下的别人旗下的都有，只是怕你不来，所以没有明说——还好，尺寸没错。”
　　阿布罗狄把我的外套扔到一边，解开我一粒衬衫纽扣之后苦笑着停了下来。
　　“我说，让我帮忙宽衣解带，代价很高的。”
　　我会意，背过身去换衣服。身后传来门开合的声音，卫生间的灯光亮起，水声。
　　他出门来我已经换好衬衣长裤。他在稍远处抱臂审视一番，又走近来为我整理领带和袖扣。他做这些时眉头微皱，认真专注，手法娴熟简练，可媲美高级成衣店的服务员。
　　“至于头发……”他向卫生间歪头示意，“去梳梳。”
　　待我整理好头发，他已经收拾停当，可见他确实轻车熟路，七八年的演员生涯不是白混的。他对我明朗的笑笑：“走吧，今天你跟着我就好。”

　　果然是隆重的酒会，甚至有多家媒体现身报导，女明星们袒胸露背发妆精致，臂上颈上手上金光闪闪，一张张脸上标准的八颗牙笑容，眼波脉脉顾盼生姿。阿布罗狄带我走进会场，他人面之广我总算见识一斑。一路上不断有人主动过来打招呼。阿布罗狄不论是谁，一律为我介绍。近两三年来国内一线明星半由他捧红，不知多少人上前来求他一眼青睐，他也不太热衷，总是闲聊几句就带我离开，绝不把我晾着听他们闲扯。他对待女性彬彬有礼，对待男性客气非常，我仔细观察，发现他脸上居然也是那令人厌恶的八颗牙笑容。
　　我们的位置在最前排的一桌，我四下看看，压低声音问他：“你知道穆今天来不来么？”
　　“撒加去接了。”他淡淡的，这时有人探过身来和他说话，他立刻恢复最标准可堪教科书的八颗牙笑容回应，闲聊两句那人离去，他神色又淡下来，扫一眼腕上的表，“他们和好没？”
　　我说不知道，他突然凑近我，压低了声音戏谑的问：“可看上谁没有？”
　　我只得把先前那个中途截止的玩笑开下去：“有你在，我还能看上谁？”
　　他便又看我一眼，神情是说不出的奇怪。他正要说什么，忽然愣住。我也回头，只见自入口始，众人纷纷起立，自觉让出一条路来。撒加带着穆，身后保镖记者簇拥，大步流星的走进了会场。
　　撒加一路几乎没和人打招呼，只是牵着穆的手。他们的绯闻早已平息多年，在圈中是无人不知的事实，但而今撒加如日中天，影响力非当年可比，再没人敢逆他龙鳞。只是在这样公开的场合，两人居然牵手出现，可谓明目张胆。
　　撒加果然带着穆来到我们这一桌坐下。于是这张只有四个人的桌席立刻成了众人焦点。牵着曳地长裙娉娉婷婷走来的公关部经理俯身在撒加耳边询问是否可以开始。撒加点头同意。

　　这样的酒会内容大同小异，无非是老板上去讲话，感谢大家的辛劳大家要继续努力，几个新人的签约仪式并献唱一曲。在我看来，撒加新签的这几个艺人，拍马都赶不上我身边的这两位美人。阿布罗狄盛装之下愈显矜贵，穆眉目微垂淡漠温存。我斯文端坐，忽而又想到哈迪斯，自那天被我气走之后，我们还没联系过，想必脸上挂不住。只是剧本已经底定，他再闹别扭也耽误不了穆的正事。
　　正胡思乱想，忽听见司仪宣布，邀请本公司下半年的重头戏，电影《有时跳舞》和电视剧《朝云暮雨》的监制及导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