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有时》有时跳舞

8、第 8 章

　　倘若他真要拉我去上床，我确实没办法。幸而七情上脸这种状况在我来说还算稀少，所以恐怕还有些威慑作用。我定定的看他片刻，中途几度走神，因为他的蓝眼睛真是漂亮。
　　他看着我的眼神隐隐透露出挫败的懊丧。于是我又兵不血刃的胜利了。正当我怀着轻松的心情准备继续阅读剧本之时，他却突然起身，朝我扑了过来。事情发生得快而诡异，以至于我居然呆呆坐在转椅上没动弹。直到连人带转椅在这迅猛的力量下急速向后撞上写字桌，发出嘭的一声闷响，我的视网膜上还残留着他扑过来的那一幕。紧接着，肩膀被不容拒绝的按住，他低头吻了我。
　　视线焦点随着他靠过来的脸急速拉近，等到大脑确认“被吻了”这个事实的时候，睫状肌已经因为这艰难的焦点而酸痛起来。我便顺应身体的本能闭上眼睛。我从未肖想过亲吻穆，或者穆亲吻我，那太神圣美好，不能想象。可是这让我不敢想象的亲吻，就伴随着烟草、皮革与体味交融的气息，以漱口水的薄荷味和适才红茶里俏皮的柠檬香混合的形式降临。
　　最初的慌乱之后，反倒镇定下来。只是嘴唇的接触而已，与无意间碰一下手指也没有多大的区别。这个时候，我居然还清清楚楚的庆幸，没有惊叫或者抵抗。然而压在左肩上的手，带着惊人的热度，移动到了脖子上，那个动作可以称为握住。在此之前，我从不知道，我的脖子，可以被另一个男人轻易的握住。虽然闭着眼睛，皮肤清楚的触感却在脑海里描绘出他手指上玩弄的小把戏。拇指竖起向上，抵住下颚，缓慢的摩挲再向上，扣住，掰开。
　　他的舌就这么进来了。俏皮的柠檬香因为遇见同类而黯淡下去，薄荷的清凉却益发鲜明。虽然不止一次在小说里描述过，但我实在不知道这种粘膜接触的行为有什么好。
　　这让我不知意义何为的肢体接触终于告一段落，乌檀木发色的男人双手扶着我的肩膀退开一些距离，神情是比扑过来之前更甚的懊恼。我想这大概因为我自始至终都没动弹一下，也没哼出一声，我的双手，安稳的放在腿上打开的剧本上，也没有任何一张纸皱掉。这恐怕是他罕有的完全失败，我突然生出了些同情。我就手在写字桌上抽出面纸，擦了擦嘴唇，然后又抽出一张，递给他。他并不接，却夺过我用过的那一张，也潦草的擦了擦。
　　我感到奇怪，但还是笑笑把没用过的纸巾塞回了面纸盒里。

　　在我看来，剧本修改成这样已经差不多了。就算再多修改几次，也抵不过穆在拍摄现场的突发奇想。更何况让哈迪斯再改下去，只怕变成一部地地道道的gay片。这样想着的时候，我又突然狐疑，这人突然狂风大作的来追求我，莫不是被穆那花样屡屡翻新的修改剧本的要求刺激到了吧。作为一个无论生理还是心理都名副其实的成年人，保护好自己的隐私，是理所当然的权利和义务。因此我略去了被性骚扰的部分，在穆看过之后简单表达了一下对最新版本剧本的看法。穆听我这么说，居然爽快的答应了。
　　我忍不住想确认：“真的不改了？”
　　穆点点头。
　　我说：“如果我坑了你怎么办？”
　　穆说：“可是你从来也没坑过我啊。”
　　我立刻发挥狗血的想象力：“比方说，我受了撒加的拜托，让你这部电影一败涂地，然后好乖乖回到他身边去。作为交换条件就是，他投资拍我那狗血的五十集电视剧。”
　　这几句话如果让米罗来发挥，只怕可以写出十几二十集的狗血白烂电视剧，绝对是讲一句台词哭一声的那种。
　　但穆微笑起来：“不会的。你喜欢我比喜欢他要多。”
　　穆向来就有，从三千句可能的应对中找出最暧昧的那句的能力。这暧昧他用在电影里，让观众和评委萌得心肝乱颤肝脑涂地。我也是擅于玩弄暧昧的人，但是当他把这暧昧玩弄到我身上，我就只能丢盔弃甲。

　　穆还是不愿意和撒加见面，原则性的事情我可以插手，但这情侣间生闷气的消弭工作只有他们自己去完成。通常情侣之间的吵架原因，就和他们的聊天内容一样乏善可陈，只不过因为恋爱之中的人们往往智商下降，所以连最基本的处理能力都失去，附带殃及池鱼。我就是这么一条被扔上城门烤着的鱼。
　　送剧本给撒加去时正好赶上他有空，秘书小姐轻车熟路的对我眨眼微笑。我在回应之余想到，其实这也是性骚扰的一种，只不过大多数男人都认为是艳福罢了。
　　我在撒加的大班台前坐定：“虽然不是我写的，但有意见可以尽管提。”
　　撒加看了几页。他一向有一目十行的本领。
　　“那么，他这次是准备在情节上突破了？”
　　我引而不发：“后面还有更劲爆的。”
　　撒加索性翻到最后几页。他用不像人的速度看完，神色似乎是不赞同，手指敲着桌面，却说道：“如果是他决定的，那就拍吧。”
　　我放下心来：“看来上次我们的谈话被你重视了。虽然没有这个立场，但还是万分感谢。”
　　“哪里，我向来从善如流。”撒加把剧本翻回前面中断的地方继续看，“开始选角了么？他有没有心仪的演员。”
　　我按捺下叹息的冲动，喝了一口已经微温的咖啡。
　　“说起这个，更麻烦的问题在于钱。”
　　撒加抬起头看我。
　　我老老实实说出我的担忧：“我很担心艾俄洛斯不会投资这个本子。且不论这么明显的卖腐情节。我不知道穆是怎么和他谈的，但他不是笨蛋。或许他投资就是想看你出丑，或许他给穆画了一个巨大的饼，结果最后吃到嘴里只有几粒芝麻。你我都不了解他，任何可能都会发生。”
　　带着些刮目相看的惊讶和更多感动，撒加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
　　“我不得不说，穆有你这个朋友真是三生有幸。那么你打算怎么弥补呢？”
　　下面要说出的话让我犹豫了一下，在脑子里演练了一遍，再加上郑重的包装，我自己都觉得气势陡然增长了几分。
　　“你还要做这部片子的制片人么？”
　　撒加的直觉也不是盖的，态度立刻强硬起来：“那当然。”
　　“也就是说你愿意出钱啰？”
　　“我没说过我不出吧？”
　　我点点头：“既然这样，我去再和艾俄洛斯确认这件事。”
　　撒加突然明白了我之前所想，神色稍稍不豫。
　　“你不会认为我准备撒手不管了吧？”
　　我抱歉的笑笑：“那是我误会了，请原谅。我只是想把事情做好。现在我心里有底了。”
　　“我不得不说，沙加，你这是双重标准。”
　　撒加起身，双手抄在口袋里，头微扬，他原本就比我高出半个头，这样一来，目光更是毫不掩饰的向下倾斜。
　　“这样下去，不是又变回原样了么？区别只有，由你做了之前我做的事。”
　　不能否认，只要他愿意，撒加可以是个非常有压迫感的人。而且丝毫不会让人感到粗暴，强势得八面玲珑。我找不到他逻辑的死角，只得放低姿态。
　　“可是我毕竟不是你。我所能做的非常有限。我只是他的朋友。”我烦躁了起来，“这么说吧，我既然上了这条船，难道能眼睁睁看着它沉下去么？”
　　撒加不领情：“沙加，需要我把上次你用来说服我的台词重复一遍么？”
　　我冷静了下来。在应对哈迪斯时那引以为傲的控制力，一旦涉及到穆就荡然无存。关心则乱。
　　“好的，我会向穆建议，让他去和艾俄洛斯确认。钱的事我就不管了。”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撒加柔和了下来，“如果真的差钱，来找我，这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这就是所谓的退而求其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