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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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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自觉没趣,又对季云岫这方面的迟钝异常恼火,咬牙切齿道。
“季大人,您若自讨苦,罚不够。”
季云岫无奈。
“苦不避,乐何以。”
再然后便无话。
那人操起钝器,鞭于肉身上的苦痛一阵一阵传来,季云岫险些抽过了气,硬是跪在地上不发一言语。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向前俯着,又觉这个场景莫名相似,在近乎昏厥的意识中,他的面前浮现出昔日董贵妃的音容笑貌。
他才想起来,在他第一次无故入刑后,对他予以一援手的人,正是她。
她立于深红的宫墙之内,墨发倾泻,发尾稍卷,一双杏眼左看右看,修长的指尖捏了药瓶放在他一边,然后又怕冷立马把手缩回了袖间。
“拿去涂吧,上好的脂膏,谁让你惹谁不好偏偏惹了林相。”
“脂膏”后的音色在他脑海中已模糊不清,他猛咳了两声,有些不知名的液体落在了他的手背,衣间。
董贵妃被烟灰湮灭的前一天,她还在同他侃侃而谈,她拉住他的手平静地说:
“你替我完成一个心愿,本宫的儿子,不论当不当皇帝,他开心就好,你若是不想留了,不要弃他,不论权利,护他周全。”
季云岫当时没答话。
世人皆道当朝贵妃恃宠而骄,嚣张跋扈,可她若真如此,怎会放任一颗热爱自由的心囚于深宫。
在意识弥留之防,季云岫笑了一下,很轻。
他想说,娘娘,陛下如今很好,秉您教化,承于天相。
旁人被他这一笑弄的一愣,手中不由得停了下来,季云岫的身子单薄的厉害,手撑着双膝才堪堪没有倒下,冷汗直流。
那人停了会,还想再策鞭,刚抬手就被人狠狠地攥住手腕,他侧目看到来人退了一步。
楚溪看着他,朝门口抬了抬下巴。
“……”那人立马会了意,忙把鞭具递给他,拜了两拜,走了出去。
楚溪垂眸把鞭绳一圈一圈圈在自己掌中,走到季云岫面前蹲下身。
对于现在这种情况,楚溪还是心怀愧疚,他没有想到季云岫会真的屈驾前来受刑。
“朕原先觉得先生是聪明人,”楚溪顿了一下,“至于现在朕有些怀疑了。”
季云岫闭目宛若一尊石像,许久不答话,楚溪伸手去挽他的手腕,季云岫却一下子没了支撑点向前倾,倒在他怀里。
可即使这样,喷洒在他颈间的气息也似乎或有或无,楚溪把他捞起来,季云岫身体抖了一下,又塌下去,也觉这人就会如他来时一样,无声无息来,无声无息走。
“咳咳……”
季云岫捂着嘴咳了两声,依旧没睁眼,他可能把自己当成了某个人,厌恶地甩了两下手还没甩开,才哑声恶狠狠道。
“我自己走,滚开。”
楚溪看着他,季云岫这一挣没让他脱离出来,反而让楚溪搂的更紧。
“还嘴硬呢?离了我你怕是爬也爬不起来。”
季云岫被噎地不说话了,索性靠在他身上当条死鱼。
楚溪时不时地抛出几个问题,季云岫就同梦呓般边忽悠边回答。
直到楚溪走到他房门口,才凑到他耳边厮磨。
“季云岫,你方才在想什么。”
季云岫的脸色本来就煞白,眉头拧了一下,睁开眼,眼中一片清明,其中本就夹杂着万千种感情。
他的悲伤总是很淡,在眼中显露不明,惊惧却极真。
“没什么,想到个故人。”
许久,楚溪低声笑了一下,弄的季云岫耳垂有些痒。
“朕早知你是装的。”
楚溪说完这句话后才别开脸,把他轻轻放在门口大柱子一旁,特意避开了被打过的地方,才去敲的房门。
半晌,门才被打开,季南弦抱着暖炉倚在门框边,冷眼看着面前这人,挑了挑眉,话还没说出口,就看见坐在台阶靠着柱子休息的季云岫。
他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楚溪,把暖炉丢在了地上,跑了过去,蹲在他面前。
“哥,你怎么样了。”
“……”季云岫被季南弦扶着站起来,没答话,他一直垂眸想着楚溪说的那句话,但进屋时却顿了脚步,转身抬头看着他。
“今日多谢陛下相助。”
季云岫看见楚溪在光下笑了笑。
“不用谢,季大人。”
季云岫听到这个称呼下意识地怔了怔,回头见人已迈出数步,身旁的季南弦挽着他的胳膊埋怨。
“谢皇上做什么,你成这样难道不是他害的吗。”
季云岫叹了口气,肃了肃神色。
“南弦,在别人面前不可这样胡说。”
说着他俯身捡起跌落在地上的暖炉,其间还散发着阵阵余温,塞到了季南弦怀里。
季南弦脸色有些阴沉,但还是把他扶至床边让他坐下,暖炉被他放在了桌上,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个瓷碗,里面黑糊糊的,脸色又很快缓和下来,笑。
“吃完再睡。”
“……这是刘汶送来的?”
季南弦拿木勺舀了舀,沉默了一会,歪头。
“刘汶是谁,这是经常跟着你的公公教我做的。”
季云岫不说话了,季南弦舀过来他便吃,一顿下来,倒让人觉得难过。
季南弦看着他好一会,忽的垂下眸,手指拨着碗中木勺。
“哥,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季云岫这才回神,看看他,揉了揉他的脑袋,柔声道。
“怎么会,我生谁的气都不会生你的。”
“那……”季南弦凑上前,搂住他的腰,“哥,今天晚上陪陪我,陪陪我好吗,别出去了。”
季南弦的手不知碰到了哪个部位,季云岫的脸一阵发白,声音都有些哑。
“我这样,本来就没打算出去。”
过了一会,季南弦才从他身上爬起来,又钻进了被子里,季云岫下意识地挪了挪地方,把床的里侧让出来,刚坐好就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季云岫刚要起身就被拉住,季南弦声音迷迷糊糊。
“都这么晚了,谁会来呢。”
季云岫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清楚,但他没有把人拒之门外的习惯,只是未作出任何反应,门就咔哒一声打开了。
楚溪一身夜行便装,不束冠的墨发散落而下,面上有些倦容。
季南弦冷笑,“堂堂一国之君竟然私闯民宅。”
楚溪靠着房弦门,钥匙在他指尖流转,懒得同他解释,只抛出一句。
“这里是皇宫。”
楚溪瞥了刚要入榻的季南弦,蹙了下眉,比起独占带来的不快,其实更多的是嫉妒。
“本无意叨扰,只是…”他径直走向季云岫,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睡不着。”
“殿里那么多人盯着,我睡不着,没人在我身边,我睡不着。”
楚溪这一套行云流水的话让季南弦听的目瞪口呆,就连季云岫也抬起眼皮看他。
“陛下也看到了,臣这里太小了,何必屈身呢…”
“先生在生朕的气吗?”
楚溪逮着机会就抓住了他的手,
“朕知道今日是朕意气用事,是朕没想到会给先生带来这么大的麻烦,是朕错了。”
楚溪说的极其诚恳,不像是一个帝王,倒像是一个罪人虔诚地细数他的罪恶。
许久,季云岫才终于有了动作,他弯腰站起身,好似又听到了血肉撕裂声,抬起手又放下,轻声说道。
“既然如此,你们一起睡吧,我重寻去处。”
说着他就要往外走。
几乎是同时,季南弦和楚溪拉住了他,季南弦拉着左边,楚溪拉着右边。
季云岫:“……”
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季南弦才极不情愿地打了个圆场。
“哥,一起吧,都这么晚了。现在出去也没人……”
其实季南弦想说没人暖床什么的,但他不敢。
季云岫哪有心思去猜他俩的心思,心中有一种深深的无奈感,饶是如此他也是叹了口气。
“你们想如何就如何吧。”
之后,季云岫就睡到了他俩之间,一手拉着一个。
最后一晚上三人之间睡着的只有季云岫一个。
“季大人,季大人…”身侧的老臣用手拱了拱他。
季云岫淡淡地看向他,
老臣被他这一看有些心虚,但想到大家都身为人臣子,又硬气了起来。
“陛下在打瞌睡。”
“哦……”季云岫收回视线,瞥了楚溪一眼,“昨晚没睡好吧。”
季云岫说的时候声音并不大,但还是收获了那个大臣古怪的视线。
“……”
这种视线其实也见怪不怪了,毕竟放眼整个朝廷,也只有他住进了后宫里。
“陛下”
陛下不应。
“……陛下!”
季云岫又加重了些音色。
楚溪这才悠悠转醒,他支着下巴,柔声道。
“爱卿,何事要上奏朕。”
季云岫作了两辑,神色淡淡。
“只是敢问陛下议和这件事考虑得如何了。”
“这个…朕还没考虑好,要不直接打吧!咱们又不是比不过他。”
他带着笑,话中透着刚睡醒沙哑,却贵骨天成,随意到俨然成了一副庸君的标配。
刹那间,朝廷内顿时热闹了起来,就连季云岫也愣了一愣,蹙眉想着是否是自己的教育方式出了问题。
一国之君,怎么能如此专断。
“季爱卿觉得如何?”
少年帝王直勾勾地盯着一个人的时候很具有迷惑力,似乎他真的觉得他提出的荒谬的想法很有用。
“臣…觉得此事还有待商议。”
“唔……也是,正好过几日就是上元节了,这些小事等日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