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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8、第 4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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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枝依靠的位置还算隐蔽,安顿好他,时与考虑是否要先去找到刀景眠,看她是否有办法压制住就枝的内伤。只是还未及迈步,身后便传来陌生的清脆童音:
 
 “原来你躲在这里。”
 
 声音悦耳干净,语气中却夹杂着低沉狞笑,时与惊惧,当下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就枝,朝身后看去。
 
 不远处正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一高一矮。女的个头中等,体格肥硕,看起来起码有二三百斤,身上的皮肉层层叠叠耷拉下来,好似岸边海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仿佛稍微一挤就能冒油。男的却是个看起来不到十岁的小孩,唇红齿白,眼睛透亮,头上扎着个小辫,身上穿了件红色绣金繁纹外袍,腰间系了条纯黑腰带,站在胖乎乎的中年女人身边,像极了被拐/卖的年画娃娃。
 
 只是他此刻的表情过于阴鸷,看人时眼白占了大半,乌黑的瞳孔也异常深邃,时与不由心领神会:这孩子从小就放弃了一个当好人的机会。
 
 男孩也没让时与失望,张开手臂拦住想继续往前走的胖女人道:“慢着,按照马郁的说法,他猜测此人是雪狼妖,遂让我们六个助他擒拿,这样大家可以同领赏金。但他却没说拿到赏金怎么分,难道你真想和其他五人共享这笔钱?”
 
 “你什么意思?”胖女人的声音粗嘎,一边说着话,一边还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只要确定了他是雪狼妖,将他送至最近的奉州城府衙便可,为何要等其他人掺和进来。”
 
 “说的倒是好听!你现在能背叛与他们的约定,谁知等会半路上会不会把我也一脚蹬开,将钱全部独吞。”女人一把挥开他的手,看神态是半点也不心动的样子。
 
 男童阴恻恻笑出声:“七人当中唯有你的武功能和马郁一较高下,再下来便是我。若我们俩不互为盟友,这只狼妖即使在我手中,也经不起其他五人群起而攻之,一番抢夺……”
 
 好似没听见男孩的话一般,女人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又往前迈开两步。
 
 “蠢女人!”见她油盐不进,男童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若他前面那个女的也是雪狼妖,咱们岂不是一人一只,你又何必跟其他人争来夺去。”
 
 倏地停下脚步,胖女人松开一直紧紧攥住的拳头,陡然拽起身侧男童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拎起来:“小娃娃,你了解我料理人的手段,敢耍我,我有上百种法子让你生不如死。”
 
 双脚被拖离地面,男童粉雕玉琢的白皙脸蛋因为缺氧逐渐涨红,但他毫无胆怯畏惧之色,反而有些气急败坏,只因“垣一童子”生平最忌恨别人用“小孩”,“孩童”,“娃娃”一类称谓称呼他。他的年纪已三十有五,只因自小学的是邪门秘术,是以十岁之后便停止生长,至今还是保留着孩童模样。不过这一切在他看来,都不是别人能把他看作小孩子的理由。
 
 咬牙切齿地盯着眼前脸大如盆的粗鲁女人,谈曲梁袖中手腕一转,一把十字形手里剑出现在他的手中。说时迟,那时快,趁女人一不留神,他整个人蓦地往后仰去,随后双腿曲起奋力踹向女人的肚子,便挣脱了她的束缚,而后尚未待翻身落地之时,又迅速扔出手里剑刺向对方。
 
 可惜,胖女人看着像个千层饼,身体却也灵活非常,发觉空中有异物袭来,她腾空翻转几圈便躲过了暗器。
 
 短暂交锋之后,两人各自站定,谈曲梁扯开衣领咳嗽几声道:“死胖子,不合作就滚!”
 
 “你们两个真是好样的!猎物还没到手就想着私吞了!”胖女人刚要反唇相讥,林中树上突然传来另外一个女人的声音,伴随而来的,还有兵刃相接时的刺耳声响:“当我们都是死人吗!”
 
 众人循声望去,正是刀景眠和她方才引开的那个女人。两人在林中你追我逐,急不择途,打着打着又和这班人马碰在了一起。
 
 见对方正顾着生气,刀景眠瞅中机会一鞭子抽上她的心口,又趁她捂住前胸的档口,一脚踹中她的小腹,接连两下,逼得那女人噗嗤吐出一口鲜血,再站立不稳,从树干上掉下。
 
 刀景眠旋即跳下树枝,落在时与前面,将他们护在身后。
 
 “你们怎么样?”
 
 她一来,时与七上八下的心终于有了着落,看向已经彻底昏迷的就枝道:“我没事,不过就枝的伤势严重。”
 
 “别担心,伤重也没关系,反正死到临头,疼不了多久了。”
 
 “嗯,嗯,啊?”时与本来在无意识点头,听到最后一句才发觉不对:“阿……阿眠,你别这么丧气啊,我和就枝……我们都相信你。”
 
 哂笑一声,刀景眠毫不客气:“你的相信要是有用,说话抖什么抖。”
 
 时与一噎,悻悻闭嘴。
 
 早就对他们的喋喋不休感到不耐烦,谈曲梁不愿再耽搁时间,面不改色地对胖女人道:“‘团月山君’,若要合作,就趁现在。”
 
 说完,他再次握住一把手里剑,走至摔在地上的那个女人身旁,脸上挂着阴森可怖的笑,俯下身子向女人靠近。
 
 “你……你要做什么?”地上的女人心感不妙,拖着身躯一点点向后爬行,但刀景眠刚才的两次攻击,一次伤到她的心肺,一次伤到她的腰腹,现在她只觉心口闷疼不已,呼吸困难,即使一点点微小的挪动也忍不住想要干呕:“我……告诉你……”
 
 “噗呲”一声,女人话没说完,谈曲梁的手里剑便刺穿了她的太阳穴。这一招着实嗜血狠辣,完全没给她留下任何生机,发出嗬嗬两个气音后,女人骤然卸了力气,大睁着眼再也动弹不得。
 
 在场之人皆是一惊,不过被称作“团月山君”的胖女人混迹江湖已久,第一个反应过来,见谈曲梁果真想要私吞,也不再犹豫,托起自己腰间的三圈肥肉向刀景眠冲了过去。
 
 “嗵!嗵!嗵!……”
 
 随着胖女人靠近,作为目标人物的刀景眠感觉整个大地都在震颤,可她没太多时间仔细感受,而是迫不得已挥起长鞭,努力将那女人控制在一丈之外。
 
 两人一个擅长近战,一个喜好远攻,就此交起手来。
 
 这边,时与却没空关心她们之间的情况,因为“垣一童子”杀了地上的女人之后,径直朝她和就枝的方向靠近。几步之遥,即使以十岁孩童的步幅大小,来到她们跟前也不过是转瞬之间。
 
 许是对危险过于敏感,就枝竟在这时迷迷瞪瞪睁开眼睛,看见谈曲梁拿着手里剑越来越近,他强忍伤痛断断续续催促道:“阿与,你……走,快走……”
 
 伸出一只手握住他的手,时与睁着眼睛说瞎话,小声安慰:“放心,不会有事的。”
 
 随后,她用另一只手掐住自己的大腿,扭头问谈曲梁:“雪狼族到底怎么惹着你们了,为何要这样对待我们?”
 
 谈曲梁站在二人面前,面露疑惑:“你们果真是雪狼妖?”
 
 “你以为他为什么想杀了你们?这一切不都是你们造成的吗?”使劲掐住大腿,时与一下子红了眼,只能压住哭腔抽噎控诉:“我们原本什么都没做,像我这种连丁点武艺都不会的雪狼族又能做什么呢?你们……你们却想方设法要囚禁我们,杀掉我们,天道不公!呜呜呜呜……”
 
 “够了,别嚎了!”听见时与的哭喊,谈曲梁很是烦躁:“吵得人心烦!”
 
 被他吼得一愣,时与好像突然忘记自己正在做什么,而后眨眨眼,回过神激愤道:“我……我和你拼了!”
 
 奋力甩开就枝拉着她的手,作势抄起放在地上的青铜长剑,时与气急败坏地往谈曲梁的方向冲去,宛如一个冲锋陷阵的豪迈战士。
 
 然后,“扑通”一声,她踩住了自己裙摆,在离就枝半步远的地方跌坐在了地上。
 
 就枝舒口气:……
 
 谈曲梁:……
 
 就连“团月山君”胖乎乎的身体都虎躯一震:这还真的是一点内力也没有啊。
 
 时与的表情悲伤怆然,但在旁人看来却有几分滑稽,谈曲梁将手里剑收回袖中,从腰间拿出两粒还形丹,递到她面前。
 
 不紧不慢道:“吃了。”
 
 时与装作没听见,贯彻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坐下的人生信条,一只手在身后摩挲,一只手抹着眼泪,“呜呜呜”哭个不停。
 
 “吃了这颗还形丹,我不杀你。”语气稍变,谈曲梁又凶相毕露:“若你不吃……”
 
 恐吓还没结束,他突感眼前飞来一片白色粉末,紧接着双目一阵刺痛,两个鼻孔也飘入异香,熏得他头昏脑胀。
 
 “吃吃吃,吃你大爷!”
 
 将从身后布包抓出的螣萝花齑粉全部撒在谈曲梁脸上,时与立时从地上爬起,一溜烟奔回就枝身边。刚想拉起就枝的胳膊将他带走,却又被他霍然推开,只听“噌”地一声,一把十字形的手里剑被钉在树上,而它划过的位置刚好是时与脑袋的高度。
 
 就差那么一瞬,如果不是就枝及时推搡,她可能就要被开瓢了。
 
 不远处,谈曲梁的矮小身躯仍在一摇三晃,趔趄跌撞,由于飘进眼里的花粉很多,他的眼睛止不住流泪,可即使在这种情况之下,他还是通过声音找到了时与的位置。
 
 “臭婆娘,找死!”愤愤然骂了一句,他又掏出一把手里剑,想朝就枝所在的位置飞掷。
 
 见“垣一童子”几乎发疯发癫,“团月山君”担忧就枝被一击毙命,赶忙三下五除二将刀景眠的长鞭扯到手中折断,再将她一掌拍在地上,转身对谈曲梁大喊:“活的值钱!”
 
 谈曲梁拿着手里剑的手登时一顿,想起还有钱的问题,他闭着眼睛默不作声,打算把剩下的事情留给“团月山君”处理。
 
 有时候,杀意也能被被钱财挡住脚步。
 
 虽说和刀景眠过手没几个回合,刀景眠也全然不是她的对手,“团月山君”却还是累得够呛,她气喘吁吁地站在已然倒地的刀景眠身边,难得露出稀稀落落的牙齿,笑得憨厚纯良:“我吃过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就是没吃过异族人,今天运气真不错,不仅抓到了雪狼,还能吃上最鲜美可口的小姑娘。”
 
 发表完个人感想,她一脚踩住刀景眠的脑袋,将她的脑袋压入泥地,暗暗发力。不过片刻,刀景眠的脸就在泥地里渐渐变了形。
 
 看见此情此景,时与一时间手足无措,真的急得想要掉泪,身旁就枝忽地抓住她的衣袖,轻轻在她耳边耳语两句。
 
 时与意会,再次抓起就枝的青铜剑,架在自己脖子上,高声威胁胖女人道:“你放开她,不然……不然我就先杀了他,再自杀。”
 
 刀立即被移到了就枝的脖子上。
 
 就枝:……
 
 这下轮到“垣一童子”看好戏了,他又一次阴笑起来,一字一顿劝告“团月山君”:“活、的、值、钱。”
 
 风水轮流转,“团月山君”气恼地从鼻孔里喷出两股热气,像老黄牛一样发出噗噗两声,正准备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下脚时,蓦地,她整个人僵在了原地一动不动,脚就那么轻飘飘地搭在了刀景眠头顶。
 
 一把短剑赫然自她后背穿胸而过,钉在了对面树上!
 
 集中在胸口的疼痛让这个胖女人霎时间五感尽失,唯有空洞洞的窟窿刺得她浑身虚汗淋漓,下一刻,好像脱离身体,躲避痛楚的灵魂又回到了她的身上。
 
 “啊啊啊——”
 
 尖叫声猝然在夜空中响起,刺破黑暗,回荡于林中。声音说是尖叫实则十分粗粝,称之鬼哭狼嚎也不为过,而叫声终止之后便是咚的一声重物落地,再然后,四周恢复死寂,许是比之前更为深沉的死寂。
 
 谈曲梁的眼睛还睁不开,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能根据声音辨别“团月山君”应该倒在了地上,他尝试着叫了几声:“死胖子,死胖子……”
 
 “死胖子已经死了。”熟悉的,嘶哑的声音从林中传来,此刻,不论是时与,就枝还是刀景眠,都有种喜极而泣的冲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