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第 17 章 ...
-
加尔像只家养宠物扑进了安余怀里,呜呜地撒娇,安余一手托着他,一手拉过齐斩,将三个人都顶进那扇门里。
加尔的头发乱糟糟,穿着简单的背心短裤,这让他一张脸看上去更加稚嫩。
满屋子久违的烂橘子味。
齐斩没有自虐倾向,扭头就想开门出去,被安余又一把拉了回来。
“小斩哥,你也来啦?”加尔抱了安余就是为抱齐斩做铺垫,结果又不好意思起来,扭扭捏捏轻声细语的。
“他说担心你,就一起来了,”安余贴着加尔耳朵小声,“一路飞快。”
加尔一阵眩晕,他该换套衣服啊喂!
那两人堂而皇之说起悄悄话,齐斩没眼看,胡乱在这屋子里打量,转移自己生理和心理上的不适。
这屋子竟然也没比安余那狗窝宽敞多少,可能还要更拥挤些,家具之类摆设也极其生冷,挺没看头。
加尔生怕齐斩觉得他品味不行,连忙解释,“我才刚获准搬进公寓,什么都没来及收拾……啊,对了!”
加尔小脸一红,哒哒哒跑去衣柜里捧出叠厚纸,又哒哒哒地回来,看都不敢看齐斩一眼将那捧东西递了过去,“给你看这个。”
齐斩接过来扫了眼,面无表情。
他又一张一张地看下去,面无表情。
加尔都慌了,怀疑自己是不是给错了东西,小心地偷看,齐斩手里是他半裸的画像。
没错啊!
他正看的那张还是尺度最大的一张,他只用布遮住□□斜倚在一张黑色长沙发上,轻阖的眼像在做一个盛夏美梦,纯真又色情。
齐斩在那张画上停留时间并没比别的多,很顺手地又翻去了下一张……
他跟过文件一样快速接收所有信息,然后将那叠纸原样还来。
加尔在等他的评价。
齐斩在等安余放完东西快走。
还是安余看不下去,咳了声,“怎么,太美看傻了?”
“画得不错。”齐斩说。
加尔:“哈哈哈……”
气氛一度不对,齐斩完全不懂自己哪里有错,不然该怎么说?难不成对同性的身体还能瞧出花来吗?
等等。
他面色一变,下意识看向那个满脸恨铁不成钢对他摇头叹息的人,视线停驻在他衬衫下摆,微微一顿。
面皮发烫。
“这些都是夏老师的作品,当然是好的了!”加尔看齐斩神情不太自然,怕他尴尬,忙说:“我在给夏老师当助手,偶尔也充当模特的角色,夏老师说我还是太害羞放不开,画不能作为商品,我看我以后还是老老实实当个助手吧。”
“夏茗一?”齐斩问。
加尔眼中一亮,“你知道啊?”
齐斩点头,夏茗一不止画画,雕塑也是一把好手,擅长人物,他的作品在奥林匹斯很流行,他自己家的客厅就摆着座出自夏茗一手的人物雕像。
“小斩哥你还真是认识不少omega呢!”
齐斩没说话,在他听来的信息,都说夏茗一是个alpha。
他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加尔却很兴奋,觉得齐斩不止长在他审美上,而且品味也很不错,和他保持高度一致,以后有共同话题!
想着加尔又开心起来,也不对他们刚来就要走的匆忙太过不舍了。
如果大停电时还在外面,是会被监督局盯上的。加尔咬着唇,一直说等大停电过去他再找他们正式道谢。
在齐斩高超的车技和加尔一点也不黏糊的驱赶下,他们比预定时间更早离开叁区,时间已经过去三个小时。
本无星也有月的夜空回响着如隐雷般的轰鸣,像由极远的地方传来,抬头却能看到。
苍穹深远,此时也有了尽头,使漆黑的天更加漆黑,像天神大手慢慢朝那轮高悬圆月合拢。
安余坐在车后,对天吹了声口哨,这就是基地坚不可摧的屏障,能将整个基地包括奥林匹斯圈围在内的防护罩。当其完全合并,由月亮上看就像地球表面长出的脓包,是一颗顽固不化的肿瘤。
总之,视觉上一定是丑陋的。
车灯的作用越发无可替代,齐斩也就减下速半是摸索地慢慢开,时间上足够他们回家。
速度一慢下来,安余的酒劲便冲了上来,一颠一颠还挺舒服,他打了个哈欠往齐斩腰上一搂,靠他身上就要睡过去。
他哪里能就这样睡着?路边到处都是沟壑,掉下去怎么办?
齐斩也急了,推开头盔喊着,“别睡!”
“嗯?”安余迷迷糊糊,在他肩头蹭了蹭。
……
“你跟加尔是怎么认识的?”齐斩找了个话题让他提提精神。
安余果然来了精神,齐斩一向闷骚喜欢装深沉,总一副对谁都兴趣乏乏的高冷模样,能主动提出这种问题应该就是很在意的了。
安余打起万分精神,下巴垫他肩上吹着小风舒舒服服,“那我给你讲讲加尔?”
快讲吧快讲吧,嘴巴脑子动一动,到了家随便怎么睡。
安余便告诉他,他跟加尔认识是在一间酒馆前,不是零区那个,是在叁区,那时加尔正在给酒馆老板打黑工,他正将一车酒桶从货车往店里运,恰就被巡街的监督局的人看到。
基地有硬性规定,omega不得从事体力劳动,而加尔那个体型一看就是omega,监督局的人盘问两句就穿了帮,要罚那酒馆老板。
老板称自己也是一时色迷心窍,只得认罚,哪想加尔一个omega勇猛将老板一推,声称一人做事一人当,就在大街上跟监督局的人吵了起来。
监督局的人下不来台,威胁他再闹下去公然违反基地法,他们有权撤销他omega的特权。
基地对omega是有保护政策的,比如作为omega享有抑制剂补贴,如果没有补贴自己去药店购买抑制剂那就非常昂贵并且手续重重,大多数omega都安于这份福利,不让做的事就不做,乖巧安稳地生活着,即使有那么一小搓比较叛逆,也只是偷偷打些自己真正喜欢的小零工,不要被发现。
毕竟抑制剂对他们来说真的很重要。
加尔就偏不,他不认错也不许别人认错,当即刷了手环,撤销掉自己购买抑制剂的优待。
周围人都议论这个小omega是不是脑子坏掉了,监督局的人不让他做粗重工作还不是为他好?以他那张脸做些什么不更轻松。他不识好歹,当然活该挨罚。
没有人认为他的做法是对的,监督局的人冷笑着走了,酒馆老板死活不敢再雇用他,加尔走了很多地方,都没有人敢要他。
他的名字上了系统黑名单,没有地方会再要他。
“所以你给他抑制剂,帮他介绍了夏茗一?”齐斩问。
安余笑,“我只是卖给他抑制剂,工作是他自己找到的,我都没见过那位夏老师。”
“那你又怎么知道他需要抑制剂?”
“哦,他跟监督局的人斗嘴时我就在里面喝酒。”
……
还真是一点也不意外。
“你的酒友真是遍布天下。”没人会独自跑那么远喝闷酒。
“是在谈事。”
“那个刀疤?”
“玛库?那是两回事……”安余顿住。
他两手一抱,将齐斩那打开了的头盔萝卜一样拔了下来。
视线突然受阻,齐斩冷汗出了一身,车子扭了道蛇形险些落进沟里,“你这个……啊!”
这个家伙,竟然揪他耳朵!
安余揪耳朵揪得别出心裁,一手一个,两边耳垂同时下拉平衡得很,“不是在说加尔吗?”阴测测的冷笑,“这么会套话呀?”
齐斩有些黯然,他认为自己是在套话,也就是说,真是不能告诉自己的事吧。
“轻点!”他也不敢甩脑袋,怕看不清道路,只得抱怨,以音量冲掉那点不自在。
安余松了手,在他后脑拍了下,下手之重让他又有咆哮的冲动。
“只是想让对方帮忙找个人而已,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齐斩的后脑奇迹般地就不痛了,有点麻。
他非常有转过头看上一眼的欲望。
他的心跳有点快,“找到了吗?”
“唉,哪有那么简单呀!”安余混不在意地笑了声,仿佛也不是什么大事。
*
大停电是什么?是百分之百的黑暗,安余对于大停电的厌恶源自于他的少年时期,他的幼年到少年时期都是在陆区的和爱之家度过的,那里算是个慈善机构。在那,他有一个朋友。
他的朋友分化后,他们一同度过每一次大停电。因为当世界陷入百分百的黑暗时,危险会找上他们。
叩叩,叩叩。
规律的指节敲击门板的声响,在无尽的黑暗世界,最细微的声响也被放大到极致,冲击人们脆弱的耳膜和不堪一击的神经。
那时,他和他的朋友往往正相依偎着,躲在离门最远的墙角。
可这屋子太过狭小,就算是最远的角落,两步也能迈过来。
一颗拳头大的重力球漂浮在有限空间的正中央,是没有温度的太阳,将这堆放一室的破木板、坏扫把在墙上映出古怪影子,像只张牙舞爪的怪兽,兽口正对着相依偎的少年们。
他们看不清彼此的脸,重力球的能源快要用尽,影子的怪兽间歇地忽闪,如正随着他们一同呼吸。
他们紧攥对方同样汗湿的手,不可抑制地在心中默数着那规律的敲门。
终于,门外人出声了。
“我知道你们躲在里面,出来一起玩吧,大停电不知多久才结束。”
猥琐的笑声,不是一个人。
“德雷克,你每次都说得肯定,但每次都找错。”另一个人。
“闭嘴!你们不是已经去厕所隔间找过了,没在那里那就只有储物间了!”
“也许他们跑出去了?”
“在大停电的时候?”很多人附和狂笑,“哪里更危险他们还是分得清的。”
“现在该怎么办?撬门吗?”
他们死死盯着那道陈旧的木板门,他将手悄然伸向立在墙边的一把长锯,胳膊被旁边人拉住。
他的朋友那双浅浅的眸子在重力球微弱的光线下温柔无比,轻摇了摇头。
他于是将手收回,还给对方一个坚定的眼神。
“好吧,那就来开奖吧!”外面几人嘻嘻哈哈,“到底在不在里面呢?我数到5,不要让我太无聊。”
1……
2……
3……
他紧紧搂着同伴瑟缩颤抖的身体,那并不单纯因为恐惧。
这间不大的废弃储物间,随着死神的倒数开始充溢着信息素,无形的压力使每个毛孔张开,但汲取不到氧气,只能不停渗出紧张的汗水。
他听身旁少年提起过,铁锈的信息素像血。
将少年孱弱肩膀抓紧,门外有几个alpha?三个还是四个?
这场大停电的狩猎游戏什么时候是个头?
4……
5……
安余还是抓起了那把锯,就算无数次的失败已经告诉了他,这些东西在alpha面前不如一片羽毛。
他悄声站了起来,迎向那道只瞧出边沿轮廓的旧门。
门外短暂的停顿后,一群人的狂笑戏谑又无耻,“你又猜错了!下面该去我猜的地方看了,阁楼那只大箱子。”
“等等!让我进去看!”
撞门的声音。
“得了德雷克,别输不起了,你那信息素放的连我都要暴躁,那omega真在里面会一点反应没有?强制发情啊,真有你的!”
“那就撞门呗,看一眼好让他死心!”
“算了算了!”最开始的声音,“不是说去阁楼吗,该谁了?”
“还得看哥的本事,一会就让那小omega爬着出来蹭哥的腿!”
远去的脚步。
安余扶着墙稳了好一会,突然警觉过来,那些人刚才说的什么?
强制发情!
“叮”,轻轻一声,细细的玻璃针筒从角落少年手中滑落,针筒已经空了,里面余下些很淡的蓝。
“以诺!”看到那针筒的瞬间,他也完全乱了心跳,扑过去,慌乱地扶起那个一直在强撑的人。
少年身上衣物像经历一场大雨,被按住脉搏,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都颤了起来,“你疯了吗?这种粗制滥造的抑制剂也敢往身体里打?!”
“你……不要这么说自己做出来的东西好吧?这不是很管用的吗……”
“管用个屁!你的心跳像个过速的马达!”
“哎呀……死不了的。”软在那里的少年像是笑了声,拉过他的手,也同样去探他的脉搏,“嗯……不是抑制剂的事,你跟我是一样的。”
“我这是被你吓的!”
“你要对自己的东西有信心,这种的……不试一下怎么知道行不行呢?”少年停了下,掩饰着自己急促的呼吸,慢慢说,“咱们的方向是对的,只是下一次,再调整下麝香素的比例……这个,有点刺激啊……”
“闭嘴吧你!”他恶狠狠地说着,动作却很轻柔将那颗汗透的头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手环去他背后,将少年与那脏硬的满是木刺的墙隔离开。
重力球最后闪了下,失去了光彩,掉在地上发出让人心尖一颤的声响。
他们不再害怕了。
一片漆黑中,墙上的怪物消失了。
“安余,”梦呓般,“这次的大停电过去,你就离开这里吧,再也不要回来了。ABO综合大学那么好的地方,别告诉我不管住宿,你还回来干什么呢?”
“你说呢?”
“嘿。”
“嘿个屁,要走一起走。”
“我不能走……我害怕。”
“……,总会有办法。”他记得自己捏紧以诺的肩再次说,“总会有办法。”
他记得少年肩膀的厚度。他非常恐惧有天自己会忘记,非常恐惧随时间流逝,以诺的形象会在自己脑中淡去。
所以在忘记之前,一定要将人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