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性信息素和他没心的男人》骨肉茶

16、第 16 章

　　新闻里模糊的影像配合着万年不变的AI女声。
　　废弃的城市已在岁月的侵蚀中变成钢铁盆栽，大楼坍塌，外露的钢筋被巨树藤蔓缠绕，一座看不出原貌的人体雕像一半被包进了树干中，苍白石膏外层布满青苔，原本是道路的地方重新被泥土覆盖，破烂的车子前盖翘起，引擎中生长出怪异绿植，在风中如妖女舞动的手臂。
　　AI女声平板的语调诉说着这座距离基地直线1700公里的原始城市，如今人类脚步重新踏足于此，在倒塌的建筑中竖起桅杆，桅杆顶端放置驱散低频雷达无间断发送驱散电波，雷达覆盖区域有效地驱散地表巨大虫。
　　终有一天人类将重新夺回自己家园！
　　满是雪花的模糊画面中，所见一片荫绿，像个被遗忘的世外桃园，果然不见那些惧人怪虫的踪影，几个身着地面小组战服的人员在桅杆下忙碌，模糊的画面中看不清他们五官面孔，他们像一群绿蚁，忙忙碌碌低头不语。
　　酒馆里杯盏交错热闹非凡，将这则近来连番播报的新闻当成热议话题。
　　“这是第几个城了？”有人问。
　　“六还是七来着？这次这个看上去规模不小，不知什么时候能搬过去啊。”有人对着画面中绿植漫天一脸向往。
　　“哪那么容易？不是说还要做那什么土壤检测，还要再建一个基地，咱们这代人也就做做美梦了。”
　　“如果真要建基地我就报名，这个鸟地方真是待得腻了！”
　　“你想去，人家也得要啊！你会干什么？也去那收垃圾？”
　　大家哄笑。
　　酒馆角落一张不起眼的桌旁，卢卡骂了声，一口将杯中酒干掉。
　　他的右手臂袖管空荡荡，整个人看上去都被削薄了，愤怒又郁闷一直在喝酒。
　　安余少见地在喝酒这件事上主动去拦别人，卢卡很不服气，养伤期间安余严禁他沾酒精，这会解禁谁也劝不动他。
　　他郁闷！不是为自己失去的这条胳膊，而是所有人在垃圾场的争端后全都欢欢喜喜加入了AC回收公司，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仍然每天聚在这里喝酒吹牛。
　　他们一败涂地，却都好像集体失忆。
　　他不懂，当时跟他一块咒骂AC公司的人如今怎么能一脸笑容，没有丝毫的不满。
　　“喝酒吧！”他磕下安余杯沿，一仰而尽。
　　安余陪着，既然拦不住就跟着卢卡一杯又一杯。卢卡不知想到什么，杯子一放嘴巴一抹忽然来了句，“那个alpha小子是个好样的，有骨气！”
　　安余笑了下。
　　电视中雪花的画面突然不见，屏幕一黑图画未出先响起刺耳警报。
　　满屋人都停下了动作，齐刷刷看过去，一排红字闪烁在屏幕上。外面，整条街，整个零区，整座基地的窗口无不透出扎眼的红光，从高空看去圆形基地像颗将要爆掉的巨大炸|弹。
　　——巨大虫迁徙潮将于8小时后途径基地上空，防护罩系统开启，6小时后完全闭合，请民众做好停电准备，所有人减少外出，omega群体注意居家隔离。
　　画面停止在这，所有人眼睛里只有彼此错愕脸上闪烁的红光。
　　卢卡本喝得有些涣散的目光又犀利起来，他大吼一声，“拿酒来！今天得喝个够本！”
　　嗷嗷的应和声，仿佛那不是一条警报，而是什么庆典的预告。
　　酒馆老板忙得不可开交，每年都是一样，巨大虫路经的时间里所有店铺都不准营业，人们被迫关在家里无所事事。
　　趁着防护罩关闭前最后这一点时间，大家的选择是尽情狂欢。
　　“这一年过得真快啊！”有人感慨。
　　“这一波不知要持续多久呢！”
　　“去年是多久，七天？”
　　“听我奶奶说，以前巨大虫迁徙两天就完了。”
　　有人嗤笑：“那得是好久以前了吧？”
　　酒馆里的热闹更盛以往，没人为此感到紧张，基地有坚不可摧的防护罩，还有高高矮矮的驱散雷达，每年巨大虫的迁徙期对他们来说就像一个假期，唯一不足的就是为了供应防护罩关闭时产生的负荷电力，基地所有电源都将被暂时停用，人们必须在没有电力的情况下度过这几天。
　　安余又坐了会，在满室嘈杂中有些分神地计算家里食物够不够，进而分神地想起家里还多着张嘴。
　　他突然就有些坐不住了。
　　“怎么？”卢卡见他很急地喝干了杯中酒，像是要走。
　　“嗯，想起点事。”
　　他说走就走，连丽娜带着两个姐妹过来挽留都没有理会，他也笑自己反应过度，齐斩是小鬼又不是小孩，还真能抱着枕头在家瑟瑟发抖吗？
　　刚出酒馆，还没等醒酒，迎面来人差点又把他撞回去。
　　安余定住脚稳了稳自己，抬眼一看愣住了。
　　他“诶”了声。
　　齐斩喘着粗气，好容易刹住脚，对于就这样将要找的人撞了个正好也很意外，不过他在平稳呼吸，暂时顾不得说话。
　　他这是跑得多快啊？
　　“出什么事了？”安余确信齐斩不是毛毛躁躁的性子，不免也打起精神。
　　齐斩却给了他一个意外出外太空的答案。
　　“来接你啊！”
　　安余因为酒精上头而有些水润润的眼很慢地眨了两下，懵懂的样子像只刚出窝的兔子。
　　给齐斩看得愣了。
　　这个词他真是太陌生了。安余岁数不大，经历不少，却想不到还能迎来这种新鲜感。
　　“接我？”他语带诧异，小声小气。
　　看吧，人都喝傻了！齐斩将他这种大惊小怪的反应合理归为酒后迟钝，“警报响了。”
　　“哦……”显然还是没懂。
　　齐斩也没耐心跟他解释，见他人能自己走也就放心下来。
　　这人夜夜笙歌酩酊大醉是正常操作，今天齐斩却怕他喝多被遗忘，睡死在酒馆没人管，一觉醒来大停电找不到回家的路。
　　他也知道自己多虑，不过还是第一时间找了来。
　　人见到了，也就踏实了。
　　少年神情认真，安余不知怎么脑袋里就跳出了艾伦那句名言：居家型。
　　他在齐斩头上顺手呼了下，“回家。”
　　这天晚上外面人比平时多不少，已经关门的店铺又重新开启，供大家补充停电期需要的用品。安余本来就在算计这事，可惜完全没概念，这下正好跟齐斩讨论起来。
　　两人买了点吃的和蜡烛，一人一包踏着月色往回走。
　　安余家在最高处，越往上走人就越少，待见到自家大门，安余的酒也完全醒了。
　　明月高挂，他想起了另一件事。
　　“今天是几号来着？”这一算，哎呀一声。
　　一把将怀里东西全推给齐斩，安余晃荡着没上楼，而是开了诊所门进去一通翻，从里间屋拿了什么东西仔细包好揣进怀里，出来推了摩托就要走。
　　齐斩被他吓得东西随便一堆追了过去，再晚一步怕他就要像个鸟一样飞了！
　　齐斩行动全是本能，身体冲到车前将他拦下，“你又要去哪？”
　　安余抱着头盔正往脑袋上扣，边说，“找趟加尔。”
　　齐斩顿觉自己顷刻血压飙升。
　　他整个人都因为这情绪紧绷了起来，这可太像他为手环那事发飙前的表现了。安余有点忌讳他这个样子，不免多解释两句，“他发情期就这几天。”
　　算得倒细。
　　齐斩稳了稳情绪，知道安余是要给加尔送什么了，omega的发情期……他闭了闭眼，这时间可真会赶。
　　“让开，我来开。”他也算当机立断，抓着车把就将安余往下挤。
　　在安余的理解中，送东西这种事毫无技术含量，齐斩的表现有些过于激烈。
　　“你也去？”
　　齐斩憋了半天，简直都憋出点咬牙切齿的意味，“我不放心。”
　　一个喝到路都走不直的人半夜开车去叁区，还要赶在防护罩关闭前回来，那就只能飚车。
　　放他一个人去除非自己也喝多了。
　　哦……
　　安余屁股往后挪，一脸暧昧，显然是误解了齐斩不放心的对象。齐斩正陷在另外的情绪里，也没注意到。
　　他刚上车，后面人两条长臂已经伸过来将他缠住。
　　齐斩呼吸一滞，安余在他耳边坏笑，带着酒气，“开慢点，来得及。”
　　……
　　有些人，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坐稳，准备起飞。”
　　被生物金属重新塑形过的发动机和减震器，只在绑人上有丰富经验的安余远不及齐斩知道该怎样发挥其最大效率。
　　桑切军事学校的未分化班不做体能训练，除了基础课那就是教他们认机械部件讲原理，拆了机甲一片片的掰碎恨不得磨成粉喂他们吃了。
　　可以说，三岁以后齐斩就是摸着这些冷硬的东西长起来的。
　　一辆摩托车而已。
　　安余起初抱着他是逗他玩，后来抱着他是还真有点刺激。
　　齐斩心里惦记着时间，要不是考虑到轮胎不给力，一辆摩托真叫他开出了战机的飞驰感，爽得安余尖着嗓子一路咆哮。
　　下了山道路平坦，齐斩感觉到身后人不安分地扭动身体悉悉索索不知在干什么。
　　安余爽朗的笑声穿透空气。
　　齐斩心头一滞，这疯子把头盔摘了！
　　“戴上！你知道现在车速多快吗？！”齐斩在头盔里大吼，外面听到的声音很小，差点把自己震聋。
　　为了让他听到，安余也扯着嗓子喊，“没事！有你挡着呢！”
　　为证明自己，喊完安余就脖子一缩，整个人缩到他背后紧紧贴着。齐斩本身就比他矮上一截，他想缩起来就必须把身体蜷成个虾米，将他抱得很紧。
　　齐斩想象了一下那副画面，下意识挺了挺背。
　　安余哪里这么老实，他躲一会就露出头来将自己吹得大笑不止，受不了又再躲回去。
　　玩得还挺开心……
　　渐渐地路旁摄像头多了起来，齐天高的旧金属色建筑像片茂密的竹，嵌在楼间的巨大霓虹屏在夜色掩盖下仿佛悬于半空，城市最斑斓的色彩出自屏中，衣着单薄的青春偶像跳着支无声舞蹈，腰胯扭动眼波流转，道路两旁整齐的橙色光点如排排应援灯光，齐斩就在两排灯光中笔直地前行。
　　安余扶着他肩给他指明道路，自进入叁区安余也收了玩心，专注看起路来。
　　齐斩跟着安余的指挥时常拐入小路，在窄巷拥挤的垃圾桶间偶尔晃过黑漆漆的人影，有时候齐斩被一种很粘稠的目光捕捉，下意识就要看过去，安余就跟在他后脑勺读出什么似的，总能适时提醒，让他不要乱看。
　　车速慢了下来，他们来到一栋古桐色高层建筑，安余熟门熟路在大门刷了身份识别手环进入，上升的电梯仿佛没有尽头，齐斩无聊得要睡着。
　　电梯外是两排一模一样的房门，加尔住在5602，当安余敲门时，门内应答声战战兢兢，听出是谁又变得欢天喜地。
　　齐斩冷哼了声，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