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火锅 ...
-
锅开了,水沸了,他把最先烫好的牛肚给我。
我们许久不说话,只是吃东西。
“其实我早就知道的,你一旦下定决心就不容易改变。”吴振华说,“第一天见你,感觉就是如此。”
我抬起头。“你可别在劝我了。”
吴振华大声说,“我是担心你,现在流行对每个人都仁慈友善,然而,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我是担心,你会陷入对他们的爱怜,让他们得寸进尺呀。真的。”
他顿了顿,倒抽一口气。
“有些是我自己的私事,我并不方便告诉你。我也不是说,如果我俩亲近了,我就可以一股脑的告诉你了,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也不是什么筹码。我想说的,就是我也曾经……”
我看他难以启齿,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因为可怜别人,助纣为虐过?”
哈哈哈。
三次放声大笑之后,他有些害羞了。
我把手杵在太阳穴上。“其实吧,我也不知道。你说的情况,我自然而然会留心。可是,如果身处其中呢?比如说,你陷在创业的热诚中,每天打鸡血一样的生活,你明明知道不对,可还是不可避免。心中总攥着一股怒气,就想挑战不确定。”
吴振华说:“对,可以说是被诱惑了。”
我们俩用词越发古怪,说着说着,直接扯到爱情上头去了。我很小心地避开,却还是不行。所以,只好匆匆吃完饭,赶紧回家,才能把这爱情的苗头给消下去。
回到单元楼里,我有种全身松垮的感觉。
我累极了。
恨不得热水澡盆就在面前,直接跳进去。
所以,一打开门,我什么都不管了,踢飞了鞋子,甩掉了衣服,直冲浴室。
我心想,水千万要是热的。千万。
浴室的门关着。
我有些奇怪,我好像没有进过浴室呀?
不管了,我一掌推开了。只听里面哎呀一声。
“是谁?”
我大叫,心立即提到了嗓子眼。
不过,很快,我就看见是谁了。
不是小偷,不是强盗,不是怪癖的尾随者,是对门的老爷爷。
他坐在地上,衣服也在地上,全都叠的整整齐齐,一个个豆腐块状,他自己却□□。
我吓了一跳,羞红了脸。
而他,左手捂着头,眼睛呆滞地望着叠好的衣服。有些已经乱了形状。
和我对视一眼后,他哭了。哭得震天撼地,惹人心碎。
我本来还不知怎么办。他这大哭一声,倒把我给弄醒了。
我找来了浴巾给他裹住□□,等他站起来后,我又给他穿上衣服——我的冬衣,宽大,舒适,浅棕色的毛线外套,偏女性,但男的也可以穿。
这些都弄好后,我像是进入“紧急任务”处理的状态,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捡起地上的衣服,全部塞进了洗衣机了,并开启搅动。
过了一会儿,电话响了。“到家了吗?”
是吴振华。
我一冲动,就把老人的事说了出来。
可刚说完,我就后悔了。
这种事发生在任何人身上都是很羞愧,都是要极力避免传扬出去,我怎么哗啦啦就给说出来了?
一股羞愧感爬上了心头,烧得我面红耳赤。
我还想补一句,你不要对别人说呀。幸运的是,我拉住了刹车。
以我对吴振华的了解,他从来不是爱嚼舌根的人,提醒他保密,反倒让他觉得我看低了他。
“你等我。”
五分钟后,吴振华出现在我面前。
“你没事吧?”
我瑶瑶头。
“去沙发坐吧,我来弄。”
我去沙发坐下。
我刚坐下,对门的苏总和李漱瑶夫妇就来了。
见我坐着,无任何表示,只是朝老人走去。
一边走,一边大声叫嚷:“叫你不要乱跑,说了多少回,耳朵长哪儿去了,嗯?想洗澡呀,想洗澡去大澡堂洗呀,钱不是都交了吗?要洗几个小时,都随便你。你瞧瞧,衣服呢?是不是又乱扔衣服?”
我倒抽了一口气。“衣服在洗衣机了,还在洗。”
李漱瑶定了定,目光转向我。她的脸色很惊讶,好像是刚刚才发现沙发上坐着一个人。
她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转身继续教训老头。“看见了吧?就因为你,整栋楼的人都要围着你转。”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
吴振华开口了。“今天时间晚了,要不先让老人回去吧。”
李漱瑶没出声。
我看她的样子,好像有些不愿意走似的。
果然,她松开了老人的手,自顾自地在房子里转来转去。
不到十分钟,这屋子里的主副卧室、客厅餐厅、厨房浴室、甚至阳台都被她扫描了个遍。
看完,她哼了两声,嘴里啧啧,眼里滴溜溜。
过了一会儿,她向她的老公苏总使了个眼色。自始至终沉默寡言的苏总,像个乖孩子一样,牵着老人的手回家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我、吴振华、李漱瑶。她看看吴振华,深吸了一口气。
我皱着眉,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当然,她不是个憋得住的人。还不到一秒钟,她就像激光枪发射子弹一般,各种数落我家的装修风格。说阳台这么大,应该搞成一个小的聚会台,最好是要配一个藤编的吊椅。
这样,闺蜜们隔三差五来聚会,要喝红酒,要吃外卖,都方便。
她说。
卧室里怎么会有小浴室呢?
卧室里最好不要有浴室,洗澡一时爽,弄得一卧室里都是潮兮兮的,那水珠子嘀里嘟噜到处都是。
你对浴室宽宏大量了,浴室可不让你好受!还有——还有!她还要继续说,天啊——住家里最忌讳空房了,我看你那边就空着一个屋子,要做什么,锻炼还是储物?
她说话,一句接着一句,连珠炮似的,永不断截。听得我难受极了,最后像是中暑似的,头痛脑热,直犯恶心。
“我得去一下卫生间。”
不等她“允许”,我直奔浴室。
吐了一回还不够,吐了好几回。
我一点力气都没有,只好跪在马桶边上。
吴振华说要进来,房间里的味道不好,我样子又狼狈至极,我说什么也不许他进来。
我的自尊心不允许。
“抹些凉水在额头上。”
他温柔地提醒我。
我手软脚软,答应一声,让他安心,就算是武功尽废了,哪还有力气用凉水抹额。
正当我病得昏天暗地的时候,我听见李漱瑶说,“你们是第一次有吧?吐得这么厉害,一看就是第一次。”
我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