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晚》小草本心

56、第 56 章

　　林修远语气冷漠，问：
　　“查得如何了？”
　　孙楷看他的神情，似是在战场上与敌人拔刀相见一样，仿佛随时就会爆发。
　　孙楷不敢再隐瞒，和盘托出道：
　　“夫人的确与孟勉接触，每月初十，于酒楼会面。属下已派人在查，会面商议的内容，查到后立即汇报将军。”

　　孙楷最后一句话说得毫无底气。
　　林修远静静听完，只问了一句：
　　“会面只有他二人？雪儿跟进去了么？”
　　孙楷觉得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硬着头皮说：
　　“雪儿在外望风，没有进去。”

　　孙楷实在自己都没法再替楚楚圆下去了。
　　他心里其实对楚楚和孟勉的关系也打了个问号。当日，楚楚随林修远在乔州完成任务回营时，楚楚见了孟勉后，神情激动，后频频向自己打听孟勉的背景。
　　这些他都没有跟林修远提及半个字。
　　这一次，其实他也是有意提醒楚楚的，但是他刚收到信没几天，就被林修远发现了。都没来得及。

　　林修远沉默片刻，他低着头，看不清眼神，命令孙楷说：
　　“孟勉于影卫期间，违背军令，滥杀无辜。军法处置，上报军务处，我意，杀之。”
　　说完，林修远就起身，快步走出书房，朝院外走去。随后便听见马蹄声，疾驰而去。

　　孙楷给吓懵了。
　　孟勉潜伏影卫期间，当日暗杀林修远，他好歹还刺了那一假剑，才救了林修远一名。
　　已是定下，待他从影卫回来后，就要论功行赏的。
　　怎么，怎么说杀就要杀。

　　孙楷实在是可惜孟勉这个好苗子，一时间头脑发热，他想也没想，就直奔厢房。立在门外，求见楚楚。
　　见楚楚开门后，孙楷不顾避讳，直接冲了进去。
　　而且不顾院里下人的目光，还关上了门。

　　楚楚从没见孙楷着急成这样，忙问：
　　“怎么了？怎么了？”
　　孙楷已是手脚都有点打颤，说：
　　“完了完了，姑奶奶。将军要杀孟勉。”

　　这句话，如五雷轰顶。楚楚一时难以置信，问：
　　“为什么？”
　　孙楷于是将来龙去脉细细说给楚楚听，还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说：
　　“你跟孟勉到底啥关系啊，将军怒了啊！迁怒啊！就是迁怒！”

　　孙楷没想到的是，楚楚也怒了，只见她双目远征，问：
　　“林修远人呢？！”
　　孙楷一时蔫儿了，她还生气，她有什么好气的。回答说：
　　“将军出去了，不知何时回来。”
　　楚楚强忍住心中的怒气，说：
　　“我知道了，孙副将，求你，先不要把这消息通知军务处。你先拦下，你等我，等我见了林修远和他说明情况，他一定改主意。你千万不要发出去，等我！”

　　孙楷能来找楚楚，就是博这最后一次机会。
　　他立刻应下，说：
　　“没问题！我等您消息！”
　　孙楷说完，就赶紧退了出去。但他心里也是打鼓，不知道楚楚到底有几分的把握。
　　诶，自己再顾惜孟勉的能力，能做的也就是如此了。

　　林修远纵马在郊外疾驰，他只觉得心头烦躁不安。
　　赵楚楚，你究竟要让我失望多少次。
　　前有齐怀瑾，今又有孟勉。
　　那你当我什么！你真当我林修远是吃素的吗？！

　　林修远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孟勉的样子，年轻，帅气，阳光。
　　不知为何，他甚至觉得楚楚和孟勉站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默契感。那种楚楚和自己都不曾有的默契感。
　　林修远越想越气，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军营将孟勉就地正法。

　　林修远一直在郊外从马狂奔，直至夜深，马儿也实在跑不动了。
　　他这才回了林府。

　　林修远一路低着头，神思倦怠，直到推门进了书房，才发现里面点着蜡烛。
　　再仔细看，楚楚正坐在里面，听到开门声，起身站着等他。
　　林修远只看了楚楚一眼，就转身关门要离开书房。

　　楚楚快步上前，双手抓住林修远的一个胳膊，使出浑身力气，硬是把他拖了进来。
　　林修远转身就要走，楚楚已经快他一步，闪身堵住了门。
　　她后背紧紧贴住房门，任凭林修远怎么推她，楚楚都死死不动。

　　林修远到底还是不忍心用力，怕弄疼了她。
　　但看着楚楚又来气，一眼都不想多看。
　　林修远也不执意出去了，他坐在书榻前，一言不发。

　　楚楚见状，小心关好门，坐在林修远对面。
　　她看林修远衣衫都给汗湿透了，马上要入冬了，诶，这是气成了啥样儿了。
　　楚楚声音很轻，轻到除了林修远和她自己，外人几乎听不到。说：
　　“孟勉是我弟弟。”

　　林修远猜到楚楚此来，定是给孟勉求情来了。
　　她肯定是会编一堆说辞，花言巧语。但是，自己这一次，绝对不会再心软了！为什么自己一个堂堂顶天立地的男子，就不能有一点尊严。
　　但是当林修远听到楚楚说出口的话，他震惊得无以言状。

　　天知道他原本心里都已经冻住了，却突然像是破了口，涌现出了盼望，希望，和如释重负的开心！
　　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突然得到了天大的奖赏一般。
　　但林修远控制住面部表情，沉声问：
　　“什么弟弟？随便认的弟弟吗？”

　　楚楚没计较他的挖苦，认真说：
　　“我亲弟弟。”

　　林修远此时已是心花怒放，恨不得跳起来，抱着楚楚转圈圈。
　　但是碍于面子，他还是面色沉重，并不说话。

　　楚楚似乎也没有期待林修远的回应，她已下定决心今天要和盘托出。
　　既然她对林修远也有意，就不想再隐瞒了。
　　楚楚语气平静，娓娓道来，说：
　　“我本名不姓赵，也不叫楚楚。我叫何馨宁，孟勉是我的弟弟，何翰飞。
　　我们的父亲是何厚明，曾任吏部侍郎。”

　　林修远本来强忍着心中的欢喜，想着楚楚随意说两句之后，他就原谅了她。与她和好如初，甚至，他已经开始构思以后怎么讨好小舅子了。
　　但楚楚紧随其后的这一番话，林修远听傻了。

　　何厚明，吏部何侍郎，他怎会不知。
　　当年，何侍郎夫妇归乡省亲途中遇害，一家四口身亡。此事在朝中亦是引起一番议论，奈何凶手一直缉拿不到。
　　如果没记错的话，彼时邵铭的父亲邵霖侦办此案无果，后请辞隐退。

　　楚楚怎会，怎会是何侍郎的女儿。
　　这么说，何侍郎的一双儿女都没有死！

　　林修远惊讶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听楚楚低着头，似是想一口气将身世讲完。她继续说：
　　“那年，我和弟弟，还有父亲的护卫跳船。我跟他们走散了，我去了升州，弟弟下落不明。
　　在升州，我去齐府里当丫鬟，就是跟着齐怀瑾，所以我认得他，他曾是我的救命恩人。
　　后我欲进京，途中遇到歹人，逃进了军营，后来遇到了你。之后的事你也都知道。”

　　楚楚依旧低着头，似是沉浸在那段回忆里。
　　单薄瘦弱的人影，看得人心疼。
　　林修远脑海里似是浮现出童年时候的楚楚，独自一人在外讨生活。他眼眶湿润了，喉咙酸涩。

　　楚楚接着说：
　　“后来我查到了，父母是被安贵妃、万侍郎、三皇子合谋杀害的，动手的就是三皇子的影卫，冯贺率的人。
　　所以我们先从冯贺下手，飞儿动的手，我布的局，这你应当知道。万侍郎夫妇葬身火海，虽不是我动的手，但确实是我挑拨的。且如果不出所料，安贵妃很快也没戏了。眼下，我还差三皇子，等了解了他，我进京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替父母报仇雪恨，还他们一个公道。”

　　最重要的都讲完了，楚楚轻笑，似是自嘲，说：
　　“我当初接近你，一是想借机和飞儿认亲，二来是想混入京城圈子，找线索。
　　想说一声谢谢，谢谢你，这些年来，还是对我挺好的。
　　我今天只是想都说出来，不想瞒你了。你若觉得我的所作所为，会给林府添麻烦，我可以立刻离开林府，你放心。我也不想拖累你们。”

　　楚楚说完抬头，想看林修远。
　　但林修远已是将她揽入怀中，此时他眼泪恒流，声音哽咽。林修远紧紧抱住楚楚说：
　　“不要走，不要走，我陪你。对不起，以后我都陪着你。”
　　楚楚听了也是感动，只是林修远抱得实在太紧了，无法呼吸。

　　等了好一会，不见林修远松开，楚楚只得说：
　　“喘不上气了，你松开我。”
　　林修远笑了一声，这才轻轻松开她，满脸泪花。林修远泪眼模糊，看着眼前的这个姑娘，他突然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会被楚楚吸引住，就是她身上的那股倔强和不服输的傲气。
　　林修远擦擦眼泪，问：
　　“你还有什么没和我说的？”

　　楚楚想了想，还真有，说：
　　“雪儿是我父亲身边护卫，李柏叔叔的女儿。当初，我也是用计把她从邵铭手里骗来的。”
　　林修远哭笑不得，问：
　　“还有呢？”
　　楚楚想了想，说：
　　“黄云霄的妾氏，梁怡沁是我在升州认下的姐姐。她如今在教坊当差，我和她关系好。”

　　额，如果没记错的话，就是楚楚从青楼接回来的那个姑娘。为了她，林修远还顶了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