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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黑雾之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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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尊想救他?”空荡无人的惩戒台,不知从何处传来了说话声。
白夭转过头去,却见惩戒台内,横生的戾气在瞬时之间凝结成一团黑雾,笼罩出一个模糊的人影。
天地之间的戾气与灵气相对而生。灵气入体化于修炼,温养灵体,但戾气因怨而生,与之大相径庭,一旦不慎入体,不但折损灵气,更有可能吞噬宿主性命。也正因如此,天下修士皆以灵气为益,戾气为弊,是故惩戒台少有人来。
白夭万万没有想到,当初太清用来惩戒弟子的戾气竟然在日复一日的凝集中修炼化形,甚至如此肆无忌惮地站在了她的面前。
宴清扇破风而起,凌厉的扇刃刹那间划破重重黑雾,带起层层尘土。
“女尊想要杀我?”那一团黑雾躲得及时,聚了又散,看着白夭警备的模样,发出嗤嗤的嘲笑:“若是你今日杀了我,你这徒弟可就再也活不成了。”
白夭伸手收回了宴清扇,挑眉看向了那一团黑雾:“你有办法救他?”
“自然,否则我怎么敢出现在白夭女尊的面前?难道是来寻死的吗?”那团黑雾哈哈一笑,得意张扬。
“不过,要救人当然是有条件的,就是不知道白夭女尊肯不肯为眼下这个人舍得本钱了?”
那黑雾猛地靠近了白夭,轻嗅着,仿佛是见到了一份极美味的大餐。
白夭看了看怀中昏迷不醒的人,冷冷地挥袖扫开了那团黑雾:“你既然出现在我面前,难道不是已经笃定了我会答应你的条件吗?”
那黑雾闻言识趣地散离白夭身侧,转而飘荡在穆谨辞身边,似乎是在打量着什么。
“你要做什么?”说话间,宴清扇便挡在了穆谨辞的身前,白夭气势汹汹,仿佛下一秒就要将那一团黑雾灭于扇下。
黑雾匆忙地退开一丈,慌张惊恐之下,看向穆谨辞,竟也不觉生出了几分羡慕妒忌:“这厮也真是好命,有人替他挡雷劫不说,这次为了救他,竟还不惜自降身份,和我这样的邪物做交易。呵呵……”
“不过,女尊不妨先听听我的条件再做决定。”那团黑雾的语气似乎有些不甘心:“女尊若想要我救他,便要以你的心头血日日供养我,每日一滴,直到我修化成形。”
“不知……”黑雾顿了顿,嘲弄般笑出了声:“女尊可舍得?”
白夭听过他的条件,蹙眉不语。
那黑雾看着白夭犹豫的模样,一时更加得意。
“我舍得。”白夭突然的开口,打断了那团黑雾的洋洋自得。
白夭身为太清女尊,修为深厚,她太清楚自己的心头血对于滋养这样的邪物是多强大的效用,她的一滴心头血便足以代替他们数百年的潜心修炼。
可邪物与修士不同,一旦他们修炼成形,便带着与生俱来的修为能力,一旦被激怒,便会疯狂地屠戮嗜血。所以,从某一方面而言,白夭答应这条件无异于助纣为虐。
可白夭暂时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总不能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穆谨辞离她而去。
“你先救他!心头血,我日后天天送来给你便是。”白夭冷着脸,她虽然答应了这场交易,却并不是很喜欢这种被人要挟的滋味。
那团黑雾闻言微愣,片刻后不耐烦地呵笑一声:“真蠢。”
要救穆谨辞的方法很简单,那黑雾来到穆谨辞的身旁,缓缓将部分戾气输入了他的体内,白夭正欲阻止,却见那一团团戾气竟奇异地融合进了穆谨辞的骨血之中,而穆谨辞也渐渐恢复了生机。
“这怎么可能?”白夭愕然地愣在原地。
自古修士修灵气,炼灵体,以灵气为益。为何这一切在阿辞身上却是全然相反,灵气难以入体,戾气却成为生机?
白夭想不明白,只是看着眼前场景,又不觉想起了前世。
那时穆谨辞刚刚从屠魔崖回来,如同换了个人般,阴鸷冷漠,周身环伺着煞戾黑气,任谁见了都要退避三舍。
他带着浩浩荡荡的冥界大军朝南走,一路上引得众人惊慌失色,纷纷逃之夭夭,穆谨辞对四周的人毫不在意,仍平稳地往前走着,最后落定在那偏僻阴盛的冥界之地。
穆谨辞落下脚的同时,消息也如风般飞速地传到了天下各修仙宗门中,自然包括太清天阁。
修仙宗门对鬼邪之物一向避讳厌恶,穆谨辞的出现又实在太过招摇,引人忌惮,遂一番商议之下,无清率一众长老挥师南下,意图再一次灭了穆谨辞和他所率领的冥界大军。
彼时,身为太清二长老的白夭也跟随而去。
屠魔崖后,白夭第一次见到了穆谨辞,不再是那个太清阁里偷偷抹泪的孩子,而是那位一身凛冽,满眼狠厉,不过扬唇讥讽一笑便震慑了一众仙修的冥界之主。
他看着寻衅而来的无清,出手间丝毫不留情面,剑法狠辣,身法诡谲,寥寥数招便逼得无清步步退却,直到退无可退。
白夭眼见着无清危及,挥扇杀倒一大片鬼军,匆忙奔向了无清。
带着满腔的恨意,穆谨辞已然挥剑欲杀。白夭不愿伤害穆谨辞,但也不愿自己的师兄因此而死,事到临头,白夭只好死死地挡在了无清身前。
那冰凉的剑刃堪堪停在了白夭的颈间,带着萧瑟的寒意与杀机。
白夭等了许久,缓缓睁开了眼,只见穆谨辞眉眼生冷,垂眸一丝不苟地看着她,似乎思量着什么,继而收剑转身而去。
一场大战,修仙宗门惨败而归。魔族本欲作壁上观,却凭白遭到了冥界鬼邪的袭击,以致魔君大怒,挥兵而上,攻打冥界。
仙冥一场大战刚过,冥界虽胜但也损伤惨重,正是需要养精蓄锐,恢复元气之时,面对魔族的突然进攻,冥界之主穆谨辞孤身站在了战场之上,以一人之力挡下数万魔兵进攻,丝毫不改其色。
从此,冥界之主穆谨辞的名号震惊天下,冥界用短短数月时间称霸一界,分立于仙魔冥三界之间。
但那一战,唯有白夭知道穆谨辞受了重伤。战场之上,敌军阵前的面不改色不过是穆谨辞以凡体修为强行硬撑。
魔冥两界麓战过后的那一夜里,太清天阁月色正明。
白夭躺在窗边的美人卧上,和衣欲寝,可一想起白日里听到的消息,心中便格外烦乱,怎么也睡不着,只好遥遥望着窗外的月光,呆呆地出神。
忽然一道黑影闪过,美人卧旁便多出了一个人,白夭执扇而起,正欲制敌,却见那人一身黑色斗篷掩住面容,站在一边,只是动也不动。
“师叔。”来人轻唤一声,瞬时倒向了白夭。
白夭这才知道穆谨辞当时已身受重伤。
她本应趁机将穆谨辞带到一众仙道宗门面前惩治,可昏迷中的穆谨辞,一声声地唤着“师叔”,白夭看着此时的他,又想起屠魔崖上众人相逼的场面,心头猛地酸痛。
他也不过是一个被逼着走到了绝境的少年而已,又能有多大的错……可若是如今将他交于无清和各个宗门,等待穆谨辞的必然是死亡。
白夭终究于心不忍,撑起穆谨辞,将他扶到了床榻,探过脉息才发现穆谨辞被魔箭刺伤,损了心脉。
那日亦是如此,白夭竭力为穆谨辞输入灵力,却毫无用处。白夭不明所以,无奈之下,只好暂时将他藏身在樱花阁内,施下结界后,连夜赶往了蓬莱仙岛求取上清元丹。
待白夭匆忙回到太清,已是三日之后。结界被破,穆谨辞也没了踪影。
白夭不知道那几日里穆谨辞发生了什么,但后来再见之时,他身上的伤已然痊愈……
“好了,你这徒弟不久便会醒了。”那团黑雾飘荡在空中,似乎费了一番气力,言语间颇有些疲累:“记得明日来送我你的心头血,否则我有办法让你这徒弟生,自然也有办法让你这徒弟死!”
白夭扶住穆谨辞,怀中的人隐隐有了生机,白夭低头轻应一声:“你放心,答应你的,我不会食言。”
但是却不保证不会多赠送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白夭勾唇一笑,带着穆谨辞离开了惩戒台。
穆谨辞又昏睡了二日才逐渐醒来。醒来时,天光初亮,白夭正取过了心尖血,小心翼翼地往血液中滴入一珠鲛人泪。
“师父在做什么?”
穆谨辞起身,突然响起的声音将白夭吓得一哆嗦,那鲛人泪瞬时从指缝间滑落,坠在了那滴血的旁边。
白夭看着那互不相容的心尖血和鲛人泪,懊恼又惋惜地叹了口气:“算了算了,只能再重新取一次了。”
穆谨辞走近了些,看着白夭手中的物件,嗅出了一丝血腥的气息,眉头微皱。
他入无念殿以来,一直守在白夭身边,深知白夭虽散漫慵懒,但最是洁癖,这些沾染血液的东西更是从来不愿多碰。
事出反常,穆谨辞心中始觉惴惴。
“师父手上的这些是什么?”穆谨辞锁眉,不安地询问。
白夭收起手心里的东西,见穆谨辞苏醒,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总算落了地。
“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小玩意儿,我从外面寻来的,觉得好玩,便多看了两眼。”白夭从容地勾起唇角,浅浅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