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2-14 轻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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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橙儿在侧殿门口从仙娥手中接过药，望着床边围着的那六个脑袋，觉得自己的师父被抢了。
她看向前殿，七仙阁中从未如此热闹过，金甲大神与三两禁军护卫进进出出，不断向坐在上首的母后汇报，老君携了童子在为师父细细诊治。
赤脚大仙带了照妖镜从瑶台回来，却是毫无所获：“娘娘，小仙无能，搜遍瑶台里里外外，却是全无妖孽踪迹。”
母后坐在上首，似是已经料到了这样的结果，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金甲大神也是这样说，罢了，能将师弟伤到的，哪这样便容易捉到，你们继续从那两枚棋子暗器盘查。从今日起加强瑶台和七仙阁的警戒，公主们一律都先在阁内修习，直到找到那妖孽为止。”
“是，娘娘。”赤脚大仙恭敬领命，但并未告退，而是望向她这里侧殿的方向，“七仙阁是公主们和娘娘日常起居的私密之处，今日娘娘一时情急将三殿下带来情有可原，只是殿下在天界并非没有居所，还望娘娘之后注意……”
她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三殿下说得正是师父——他虽被封了战神，但因着是父王母后的师弟，天界有些年资的上神总还是习惯唤他三殿下。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些不太被尊重的别扭。
“大仙，”她听见母后开口了，那声音里有隐隐的愠怒，“今日师弟为救橙儿而受伤，可见来者功力之强，那暗器若是打到公主们的身上该是怎样一番样子？当务之急是找到妖孽，而非这些细枝末节。”
也许是向来温柔端庄的母后甚少动怒，赤脚大仙并没有再同母后争辩，恭敬告退。
她回神，才发觉手中汤药已有些凉了，连忙向侧殿中走去。
老君已经为师父诊治完毕，因并无外伤所以无需包扎，只是内里出血、调息紊乱，要好好休养几日。
榻前早围了六个脑袋好奇地望向他，一身红衣的女孩眉眼间最像她们的母后，向他一蹲身，盈盈笑道：“师叔好，除了二妹三妹，师叔应该还没见过我和其他妹妹们，我是红儿。”
说着，正要让妹妹们一个个见礼，却被他笑着摆了摆手：“不用，我听师姐和橙儿都说过，认得你们。”
他这样一说，下面的妹妹们便七嘴八舌围过来问他，大姐也拉不住——
“师叔，为什么我们以前从来没见过您呀？”
“师叔，您和父王谁剑法更好？”
“师叔，今日是什么妖怪这样厉害？”
……
她觉得她们这样太吵了，不由便有些生气，走过去重重将碗放下：“吵什么呀，师父受伤了要休息，不知道吗？”
姐妹们都喊的是师叔，独她叫师父，她有点小小的得意。
她一说话，底下的妹妹们便都噤声了。大姐松了一口气，冲她感激一笑，带着妹妹们出去了——大姐温柔和蔼，她俩向来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她看见师父半倚在床上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深深吸了口气，直接跪了下来：“师父，今日之事都是橙儿的错。若是一开始没由着三妹闹，便不会出这样的事情，让您受伤。”说到最后已隐隐带了哭腔。
他无奈笑道：“先起来。”说着俯身去拉她。
她知道他身上有伤，连忙起身，侧坐在一旁。
他却开口先问了句让她摸不到头脑的：“你母后呢？这半日都没有见到她。”
她愣了下，想了想方才看到的前殿情形，才道：“母后好像看您没有大碍，就还在处理守卫的事情。”
她看见他似乎有点落寞。
思及赤脚大仙的言语，她又不由气鼓鼓道：“大仙就爱小题大作，刚刚还同母后说您来七仙阁于理不合，幸好母后没理他。您要找母后吗？我去前殿给她说。”
说着，她跳下床却被他一把拉住：“不用，师姐同赤脚大仙怎么说？”她看到师父的眼睛亮晶晶的。
她想到母后的话语，忍不住笑了：“母后少有的生气，说当务之急是找到妖孽，而非这些细枝末节。”
他也笑了，那笑意少有的盈满了他的眼底，平日他眸中那层清寒便褪去了大半。她恍然发觉，师父平日里虽然并未如传闻中那般雷霆凌厉，只他的笑意甚少蔓延到眼中，周身便多了一层冷冽。似乎只有每次对着母后和她时，他才会如坚冰初融一般有了微微的暖意。
他低头瞧着她，却又好像不是在看她，那声音有些缥缈：“刚才你们几个姐妹一齐进来，你大姐确如传闻一般眉眼间最肖似师姐。”
“外间都道你像师兄，可是要我说，论性子，其实你最像你母后——外刚内柔，过坚易摧。”
“譬如这次的事情，和你其实没什么干系，你却将过错都一人揽下。”
“师姐也是如此，很多事情她置身事外便好，却偏偏要将隐忍自己到极点。”
“你对妹妹们看似严厉，其实最为关心不过。黄儿不过师父严苛了些，你便不忍心来求我。”
“师姐似乎一直对我避而不见，但我知道她明里暗里维护了我不知多少次。”
“只是何须如此，我该拿的直接拿回来不就好了……”
他似是累极，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直至静默，在她身畔睡了过去。
她这才想起刚刚拿来的药师父还没有喝，便想唤醒他将药温了喝过再睡。但她刚刚搭上他的手便觉得不对劲，又试了试额头，那温度烫的吓人，他两颊泛起异样的潮红。
“师父……”她试着喊了两声，摇了摇他的手臂，却毫无反应。
“母后！”她少有这样惊慌的时候。
她奔向前殿，一旁桌上的碗不小心被扫到地上，碎裂声清晰可闻。
十三
太上老君又再次被急匆匆宣回了七仙阁。
只是这次他也不禁皱起了眉头，为师父把过脉后，低声向母后告罪：“娘娘，殿下的症状老朽也从未遇到过。”
“到底怎么回事？”母后声音不禁拔高了许多，她发现母后也甚少有这样焦急的时刻。
老君想了片刻，道：“方才老朽离去时，殿下内里出血已止，只是因暗器触及穴位，造成些许气息不调，照理说安心调养几日即可。但是——”说到这里他有些奇怪，“但刚刚老朽为殿下把脉，却发现殿下症状加剧——周身经脉阻塞，体内灵力无法回转，加上殿下本就内功深厚，症状便比旁人更厉害些，这才高热昏迷不醒。”
她看见母后好看的弯眉紧紧蹙起，似是隐忍到了极点：“老君直说可有什么解决之法吗？难道便这样束手无策吗？”
“娘娘莫急，法子是有的。”老君连忙道，只是有些犹疑，顿了下方说，“老朽猜测，殿下可能是因之前未发现的淤血行至体内旁处造成经脉阻塞。如此这般，便需娘娘或陛下亲自为殿下运气治疗了——盖因只有殿下与娘娘陛下是同生天地的天生神灵，周身灵力经脉运行与我等不同，旁人也爱莫能助。”
“只要将这体内淤血运转催散，经脉通畅，殿下自然也就醒了。”
老君的话她大半都没有听懂，但好在最后几句是大致明白的——只有母后和父王能救得了师父。
父王好像还在凌霄殿处理政事，只有母后在，那便赶紧为师父疗伤吧，可母后却显出犹疑的神色。她不由有些焦急。
母后闭了闭眼，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对屋内的仙娥和老君道：“所有人都退下，我为师弟运功疗伤，而今日之事不可对任何人提起，明白吗？违者严惩不贷。”
“老朽明白。”“小仙明白。”老君和仙娥们都流畅地应道，躬身离开。
“橙儿？”母后唤回了出神的她。
她有些不解：“母后，我也要走吗？”她还想留下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橙儿，出去把门关上，今天的事谁也不要说。”母后对她的口气没有那么强硬，却也添了少有的不容置疑。
略有些委屈的看了母后一眼，她仍听话地阖上门出去了。
十四
“啊！”
谁知她刚一出门便和黄儿撞了个满怀。
她捂了头，皱眉看向黄儿：“你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呢？”
“母后要给师叔疗伤吗？为什么你们都出来了？”黄儿嘟着嘴，踮脚向里面张望。
她一把拽了黄儿离开：“我也不知道，母后让我们出来。”
黄儿却挣开了她：“喂，师叔是为了救我们才受伤的诶，二姐你一点也不关心吗？”
她心底很忧心师父的伤势，也有些好奇，只是想到之前那晚偷窥到的不甚明白的一切就一直羞愧不已，自己也添了许多烦恼。
但看到橙儿作势又要往侧殿门口凑去，她觉得若是自己不看着，黄儿早晚要闯祸。
这样想着，她拉住黄儿往侧殿外走去：“侧殿四周母后都施了障眼法看不到，我们去房顶。”
——仙娥们若是能瞧见，大概会惊掉下巴，平日里最不苟言笑的二公主竟同三公主一起在侧殿房顶上扒了瓦片偷看。
这下连黄儿都佩服她：“二姐你太厉害了，这种地方都能想到。”
她小心翼翼移开一块瓦，白了黄儿一眼：“稍微动脑子想想也知道，母后肯定给门窗都施了法。”
向下望去，母后和师父在床上正对坐着，两人都脱了繁复外衣，只着白色中单。
殿内燃了袅袅熏香，看不太真切，但能看到师父仍紧闭着双眼，还没有醒转。
母后不停变换手势，将灵力运掌源源不断输送给师父，能看到从母后掌心流出的金色长光直送到师父胸前。
如此持续了一段时间却还是没有变化，母后额头已经浮起了一层细密的汗，她同黄儿也忍不住揪心地抓住彼此的手。
母后似乎是有些疲累，便先停了为师父输送灵力，失去了支持，他便一头栽倒向母后。
母后连忙一把扶过师父到身前，一手揽着他，一手去探他的额头和脸颊。
她看见母后低下头去，两人的双颊离得极近，殿内回响着母后低低地絮语：“阿明，你别吓我好不好。”
而就在此时，她听见母后一声只发出一半的惊呼。
黄儿差点也一起惊呼，她一把上前捂住黄儿的嘴。
“二姐，师叔好像醒了！”黄儿扒开她的手指，略有些欣喜地小声道。
她俩趴下仔细看去，母后低着头看不真切，只是似乎同师父贴得更近了些，而她们能瞧见师父似乎有一只手正攀在母后背上。
**
侧殿中燃着袅袅熏香，空气中有淡淡的香味，芬芳却不浓郁，是合宜的沁人心脾。
已经半个时辰了，师弟还没有醒转，已经很久不曾感受过的恐惧重新攀上她的心头——那种他可能会在她怀中消逝的恐惧。
遥远遥远的从前，他们还同在昆仑修习时，他那时因着年纪小法力比她和师兄弱，总是更容易被各种异兽妖鬼所伤。有很多次她也似现在一般在昆仑的洞中抱着为他疗伤，祈求着他能尽快醒转。
只是数十万年已过，他早已成为了三界难有匹敌的战神，法力绝不在师兄之下，甚至隐隐超过她。他想取师兄而代之，他可能会搅得三界天翻地覆，她几乎快要忘了他也会受伤。
但现在，他安静躺在她怀中，眉头紧锁，似乎昏迷中也有难言的痛楚。他们似乎又回到了昆仑时，她要拼尽了全力为他疗伤，那遥远的恐惧又回来了——她害怕他就这样在她怀中消失。
这样想着，她俯身低头同他脸颊贴得极近，低低絮语着，她感觉自己有泪水缓缓落下。
“阿明，你会没事的，对不对？”
“师弟，你不要吓我。”
就在此时，怀中人似乎动了动。
她惊喜地正要仔细查看，却模糊感觉身体被往前一带，她同他本就贴得极近，触碰中他的嘴唇覆了上来，他身上有淡淡的药香混合着殿内袅袅熏香。
她于错愕中想推开他，但那香气仿佛春日里清新的草叶拂过脸颊，她受到蛊惑一般，闭上眼，没有抗拒。
殿中的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她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慌乱推开了他。
她这才发觉，他仍旧闭着眼，似乎并未醒转，但他的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攀在她的背后。
似蝴蝶的振翅，他的睫毛轻颤两下后，双眼微微睁开，带着朦胧的湿润和初醒一般的无辜：“师姐，我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12-14 轻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