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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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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把宽广的别院照的明亮,可以清楚的看见一桌一椅,干净,明亮,和他的家有鲜明的对比。
江鱼结果递来的水杯,手指无意间和对方的触碰,他忍不住手一抖。
覃雁眉头一簇:“你受伤了。”
江鱼还回味在刚刚短暂的触碰中,闻言没反应过来。
“我的鼻子比较敏感,”覃雁道:“药箱在桌案的柜子里,处理一下吧。”
见覃雁什么都没问,江鱼松了口气。
他拿出药箱。
“白色的瓶子里装得是双氧水可以消毒,纱布在另一边,”覃雁出声提醒。
江鱼照着做,动作很笨拙,还在是把额头的伤处理了,他把东西原封不动的放回,桌子上站着血的纱布装进口袋。
这里连桌子都是干净的,他的血太脏了。
“我叫覃雁。”
江鱼没想到对方会对一个半夜翻墙进入家里的陌生人这么好的对待,甚至好脾气的介绍自己的名字。
丝丝甜味蔓延,让他嘴角情不自禁的勾起,他很久没有开心了。
“我叫江鱼,江中的鱼。”
“江鱼,”覃雁轻声念了出来。
声音很轻,语气很缓。
很久没有人会这样叫他的名字,父母会骂他狗东西,老师会语气嫌恶。
江鱼心停了半拍,突然觉得现在温度很高,热的耳朵和脖子都红了。
面前的小孩是他来这里第一个对话的人,夜安屋里很静,他便开始和这个孩子闲聊。
小朋友没什么防备,问什么就答什么。
覃雁知道对方十七岁,初三。
“很晚了吧,我没有听到外面行人的声音,”覃雁道:“今晚可以在这里休息。”
江鱼呆了。
“小鱼?”
江鱼回过神来,猛地站起,磕磕巴巴道:“我,我没洗澡。”
很可爱的小朋友。
覃雁语气带了笑意,使得声线越发动人:“没关系,你要是觉得不洗澡难受,二楼有洗澡间,干净的衣服和毛巾在楼梯口那个房间最靠里的柜子里面。”
江鱼已经在覃雁介绍中回过神来,他碰了碰额角处理好的伤口,腼腆的应了一声。
“谢谢。”
“叫我雁哥就好。”
“……雁哥。”
“嗯,快去吧,明天是要上课。”
江鱼飘飘呼呼的洗完澡,睡到了客房。
床很大,很软,还有淡淡的花香,江鱼把头埋在被子里,有些激动,激动过后有一股奇妙的情绪在心口蔓延。
他很感激雁哥,礼貌的没有询问他的伤口,没有问他半夜为什么不回家,而是带着伤出现在这里。
覃雁,雁哥,他是个好人。
夜很暗很暗,却还是会有月光照耀而来。
天亮了,覃雁醒来摩挲着来到客房,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有些凉,证明那个孩子很早就离开了。
覃雁拿着没读完的书,按照往常坐到院子的长椅上。
蝴蝶扑腾着翅膀,落在紫色的花瓣上。
江鱼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依旧穿着从院子带出来的衣服,他没有上前去打扰,昨晚是他最接近大雁的时候,是上帝对他唯一的眷顾,应该知足。
太阳高照,江鱼转化方向往回走。
江超国和林雪都不会做完饭,他要去给他们做饭,不然会被打。
江鱼的手指很漂亮,比一般人都要细长,骨节分明,就因为这样,林雪小时候带他学过钢琴。
他只学了一年,然后一切都变了。
菜刀在手上飞跃,很快两菜一汤就好了。
林雪坐着吃,江超国没在,估计是去赌博了。
林雪吃完,放下筷子,道:“你快初中毕业了,想做什么。”
江鱼夹菜的手一顿,半响才道:“读书。”
林雪不满的皱眉:“家里的情况你也清楚,没有闲钱支持你读高中,再则你学期也不咋地,读了也是浪费,毕业后去找一份工作,也能补贴一下家用。”
胸口又开始发闷,江鱼放下筷子,起身要出门。
林雪尖锐的声音响起:“你有什么资格不满,如果不是要养你,我们过的会更好,还有你那个爸,不是他,我们会住在这个又小又恶心的地方!江鱼!你别忘了,你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
房门重重关上。
江鱼扶着墙壁,忍不住的开始干呕,胸闷,头疼。
在覃雁那里感觉到的温暖顷刻间散尽,只有刺骨冰寒,冷的发颤。
“江鱼,这是你半个学期的成绩,你看看。”
江鱼顺着视线往下,倒数第十的位置有他的名字。
李锋是个带眼睛的瘦子,眼睛很窄,下巴很尖,显得有些刻薄,他敲了敲桌面:“你的成绩也看到了,老师不建议你去高考,最近学校不是有专科的来招生吗,你可以去看看,我看科技的那所就不错。”
“是它给的钱做多吧。”
“江鱼!”李锋气恼:“我这也是为你好!”
李锋见这位学生还是一脸冷漠,他视线扫过对方带着纱布的额头,语气放缓了些:“你高考考不上,到时要进这些学校必须花大价钱买,你家有那个赌鬼老爸,拿不出什么钱,江鱼,老师我也是……”
下一刻,李锋的办公桌猛地被踢了,他吓了一跳,抬眸看去,江鱼看着他,目光很冷很冷。
“这是我的家事,老师,你越矩了,”他开口道。
李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几轮变化,最后指着江鱼,怒道:“老师为你好,你不领情,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出去。”
江鱼出了办公室,回教室的途中和前桌撞上,他和对方不熟,只知道名字,叫刘华胜。
“我听说你和李刻薄吵架了,我艹,厉害呀!”刘华胜语带崇拜。
江鱼看了他一眼,进了教室。
刘华胜看着他的背影,嘴角一撇:“嘁,拽什么。”
老师讲了什么江鱼不知道,那脑子很乱,想着很多事又像什么也没想。
直到下课铃响,他率先出了教室,往一条路走去,这是院子的毕竟之路,他现在每天都要去。
“江鱼。”
路过小卖部时,里面的老板叫住他,老板眼角有一道很长的伤疤,是少年不懂事闯江湖弄得,因为这道伤口让他看起来很凶,因此没什么女的喜欢靠近他,但其他他性格很好,是这镇上唯一对江鱼好的人。
“吴老板,”江鱼淡淡叫了声。
吴老板显然已经习惯了,露出一抹笑,虽然这让他看起来更加狰狞:“你好久没来了,明天早上我要出去一趟,你帮我看店,还是原价一个上午十块。”
江鱼想到被江超国抢走的钱,眼帘微垂下来:“好。”
吴老板拿出两颗糖:“这里糖难买,我还剩两颗,之前给你的尝了没,味道怎么样。”
江鱼想到放到院子墙延的糖果,点了点头:“很甜。”
吴老板笑道:“外面带的糖就是好,明个我在给你带点回来。”
“不用了。”
吴老板笑了笑,没回应,而是转移话题:“听说镇上来了个有钱又好看的年轻人,我还没见过,你见过了吗?”
江鱼点头,想到紫藤树下的一幕,开口道:“他不属于这里。”
吴老板点燃烟,抽了几口:“我也觉得是,这个镇上的人从根里就烂了。”
见江鱼看过来,他笑着弹掉烟灰:“江鱼,想去外面看看吗。”
江鱼摇头。
吴老板一愣,吸了口烟问道:“为什么?”
他淡淡开口:“不习惯,也不合适。”
习惯了鱼缸的鱼,在海里只会死亡。
吴老板没明白意思,也没追问,而是露出一抹怀念的神色:“当年,我是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不得了,抽个烟都觉得自己倍儿牛,带着四五个小弟就要称霸一方,混的很,天不怕地不怕,自以为厉害的不行,下巴抬得抬高,最后撞到口上,被人围着打,断了几根肋骨,脸上得了一道疤,明白了什么叫天高地厚,心里的那点火也就息了。”
“吴老板,”江鱼哑着嗓道:“给我一根。”
吴老板吐出烟圈,调笑道:“我这是在教坏小朋友呀。”
叼着烟点燃,江鱼动作熟练的吸了几口。
吴老板差异:“可以,看样子不是一天两天了。”
江鱼呼出一口气,白色的烟雾遮挡住眼里神色:“初一会的。”
那是他被打最严重的一次,浑身疼得睡不着,听说烟能止痛,就偷偷点了一根,不管是真的还是自我安慰,渐渐的就会抽了,不凶,用来止痛用。
告别吴老板,江鱼路过院子,把糖放了上去,他往里看,一如既往看到那个身影,低着头,手指认真摩挲着上面的盲文。
他嘴型微动,无声的唤了声,雁哥。
覃雁没动,依旧在看书。
江鱼呆了一会儿,走了,赌博的江超国回来一定会找他,赢了会给他一块钱,输了会抬手打一顿。
第三次,覃雁沿着墙延回去的时候碰到的一块糖,嗅觉灵敏的他在糖果上闻到了一丝烟味。
或许粗心的不是小孩儿而是大小孩了。
覃雁把糖放进口袋,进了屋,这回他打开了灯,放了一首歌,歌声清扬,是十八世纪的旋律,他躺在沙发上,听着歌,渐渐闭上眼。
半响,毫无预兆的,覃雁睁开眼,他大口喘息,额角冒出冷汗,手指颤抖的沿着案台摩挲,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剪刀,毫不迟疑的对着手臂划了下去。
被剪刀划过的地方阵阵刺痛,鲜红的血冒了出来。
他闭上眼,随着刺痛缓和呼吸,半响,覃雁神色厌厌的开始处理伤口,动作很熟练。
他靠在椅上,那首歌还在响,在空荡的客厅里回荡竟然显得有些诡异。
覃雁摸到了口袋里的糖,鬼使神差的打开放进嘴里。
草莓味,是他不喜欢的味道,很甜,甜的腻人。
覃雁眉头微蹙,但直到糖果完全融化于口中,也没有吐出来。
冰冷的夜,似乎有了新的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