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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4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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窸窸窣窣的纸页抖动声,让铁大队长无法投入自己的思考,他只好放空,看着许三多。
许三多没哭没闹,到现在还没多说过一个字,只是捏着那页遗书的手控制不住地抖。
铁路此刻突然产生了对袁朗的认同,这个“家属”选的好,不然他实在是无法面对。
“失踪7天,搜救行动还在继续,暂时还未作出已经牺牲的判定。考虑到你的情况,不存在保密制度上的障碍,所以才这么快就通知了你。”
许三多充耳不闻,那封遗书在他手里像是铁打的一样沉重,他看完后,先把纸展平,再叠成一个小方块儿握在手心里,费了好大功夫。
“看完了?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许三多站起来,失魂落魄,嗫嚅道:“没有。”
“你,”铁大顿了顿,“现在在我面前,你算是袁朗的家属,有要求尽管提。”
许三多还是说:“没有!”
铁大看一眼像个没了魂连手脚都抬不起来的破木偶似的许三多,说:“回去休息吧!”
许三多往门口挪。
“许三多,”铁大叫住他,“你不想加入搜救小组去找袁朗吗?”
许三多垂眸:“我,服从安排。”
“你先回来,坐下!”
许三多又回到位置上,坐下,沉思。
袁朗不见了,有可能已经牺牲,意味着许三多的美丽新世界全部崩塌,未来破灭,他又要成了空壳子许三多。此时此刻,冲出去搜救,对于许三多来说不是最难的,留下来面对现实,留下来想清楚他将永远失去又永远无法失去袁朗这件事,是最难的。好像昨天还在他耳边笑着说“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的袁朗,可能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更让许三多难受的是,他心里现在最大的悲痛、绝望好像是因为以后的生活失去了袁朗这件事,而不是为了袁朗本人。是不够爱他吗?单单是袁朗这个人就值得为他赴汤蹈火,陪他去死,为什么还要想着活,为什么还要想着没有他怎么活?
【许三多内心:不,不对,活下来是袁朗希望的,是袁朗会做的努力。如果袁朗在,他会说什么,他可能会说:抱歉,许三多,我给了你爱,却忘了教你怎么面对失去它。对,袁朗会这样说,他就连自己牺牲了,造成的我的心痛,也想承担。】
许三多明白,他是爱袁朗的,他的心一会儿因为袁朗而绞痛,一会儿又因为想象到袁朗的声音、语气而得到一丝甜美的喘息。正因为爱他,信任他,所以也太过依赖他,一直以来都躲在他的宽容、庇护之下。
【许三多内心:他把自己托付给了我,我为什么没有想过要保护他、守护他,是我错了。袁朗说过他曾经想,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希望我能死在他的怀里……如果也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要他死在我的怀里,我死,也不要他死。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许三多突然想到了张医生那一卦,他很少把自己不在意的人和事挂在心上,现在,他突然想起来自己认为是无稽之谈的这件事。他希望张医生的话是真的,他甚至想道家一定是有的,正统的道家传承一定不是封建迷信,他回去会给张医生道歉……如果袁朗还活着,只是身处危险之中的话……
许三多闭上眼睛努力想象刚刚大队长简略地说过的袁朗失踪前的那场对战:在什么位置,有多少兵力的对峙,袁朗有可能的撤退方向……要在基于充分信任老A其他队员的作战能力的基础上去想……因为许三多自己就是老A,他懂得什么是战场。战场有奇迹,但更多的是突如其来的噩耗。所以当他拿到袁朗的遗书,他无法像个普通人那样去宣泄情绪,去大呼大叫“我不相信!”
许三多近似变态地强迫自己面对很多的现实,面对自己在接受了袁朗的爱意后而必须面对的残酷,他甚至觉得这是自己应得的报应。但他又无法控制地生出一些希望,希望袁朗还活着……
“报告!”在许三多痛苦的冥思中,铁大办公室的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进来!”
齐桓、成才、吴哲走了进来,三个人都注意到了办公室里的许三多,他们用余光扫着许三多的身影走到铁大面前。
“怎么样?”铁大问。
“报告,没有……没有发现踪迹。第一小组请求再次向G4位置出发进行搜寻。”
“我同意。去吧!”
三个人一齐敬礼,吴哲的动作慢了些,他犹豫了犹豫,开口道:“报告,请问许三多能跟我们一起去吗?”
“嗯?”
齐桓和成才一起看向吴哲。
“许三多有超过常人的路径辨别能力,尤其是在密林环境中。而且,他熟悉队长,也许能够发现别人没有发现的细节。”
铁大队长深深地注视着吴哲。
吴哲目视前方,把“平常心”挂在了脸上。
许三多也抬起头睁大了眼睛,看着铁大。
“许三多,去准备装备。”铁大开口。
“是!”许三多从椅子上直着腿跳了起来,他正在接受失去袁朗的事实,但听到要去搜救,又不假思索瞬间燃起了斗志的火焰。
如果袁朗还活着,找到他的话,他需要什么?许三多迅速地换着丛林作战着装,但并不急躁,他必须冷静,抓住越来越渺茫的机会。他挑选了足够多的武器,把那天算过卦后张医生给他的小药瓶塞进了急救包,户外帐篷、睡袋,压缩饼干、巧克力……
等许三多背着沉重的战术背包跳上直升机的时候,齐桓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他们的搜救是几组人员交替进行着,不会在雨林中过夜。
“许三多,别太难过,我相信他还活着。”齐桓安慰着这个战友,袁朗是他们共同的队长。
“能不能说说情况?”许三多道。
“铁大不是专门叫你回来参加搜救的吗?他没有说?”
许三多没有回答。吴哲麻利地展开了一张地图,说:“别问他,他没在现场。”
许三多蹲下来看吴哲手中的地图,听他从头说起。
“你开学走了以后,没过多久,我们就转战到了这里接着训练。”吴哲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说:“这是个趋于完善的训练基地,各军区特种作战部队轮换来这里训练,与当地武警多有联系。一周前,缉毒警接到卧底线报,说两个小时后,会有一场毒品交易,并且是毒贩头目岩山龙亲自入境与买方接洽。”
“但缉毒警察收到这个信息的同时,也判断出卧底出了问题。”成才也蹲下来,接过吴哲的话说:“要么是这个卧底拼着暴露的风险,紧急传递出了这条消息。要么,就是卧底已经暴露,被迫传递出的这条假消息。时间紧急,又关系到卧底安危,武警请求正在进行越野训练的我们小队派人去侦查。仅侦查确认消息情况,并将情况发出,不需要与毒贩交火。”
“但毒贩好像在等着我们,”吴哲又接着说,“我们只出动了一个四人小组,队长,我,成才,二中队的你和成才小组的那位。毒贩发现了我们的踪迹,首先对我们开火。”
“多少个人?”许三多问。
“十六个。有重武器。”成才答。
“全部击毙?”
“也……也许吧……”成才低下头说。
“我们已经把毒贩的信息发了出去,由在城区布控的武警定夺对卧底的拯救行动。我们的任务基本完成,撤退时,队长垫后,确认战场情况。”吴哲说完顿了顿,“然后,他就失踪了。”
许三多低下头,努力地看着地图。
“三多,我们都很难受,但毕竟还没找到尸体,没找到尸体就等于队长还有活着的希望。”
“你们,你们为什么让他垫后、确认战场,他是队长,是行动总指挥,各司其职,你们忘了自己的职责吗?”许三多说得咬牙切齿。
成才愣住了,皱着眉看许三多。
在场的老A成员都把刚从军校赶回来的许三多等同于自己人,去安慰他别为了袁朗这个队长的失踪太难过;而许三多无法接收到这样的安慰,他甚至在心里责怪这些人弄丢了自己的袁朗。这其实不是别人的错,当然也不是许三多的错。
许三多按下情绪,低声说:“对不起。你们,你们没有找到一点痕迹和标记吗?”
“有。我们找到了一只作战靴和一把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