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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第七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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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是巧了。这辈子江亦宛就始终没有正面同郑家少奶奶打过交道。大少奶奶来子爵府几回,江亦宛都不在。今儿居然是头回见,她一时间不知道要摆出什么神情才好。大概愣了片刻,才疏远地说道:“原来是郑少奶奶。”
郑少奶奶也是一愣,江亦宛其实见过她一回,就是郑少宁嫁入子爵府那日,她亲自来送过贺礼。但是那时候江亦宛木愣愣的,只知道低头,她甚至都没仔细看过阿宛的相貌。可现下见到,倒是颜色秀丽,比子爵府自认的京都第一美人还要强上几分。难怪那不争气的郑少楷迷上。只是,江亦宛对她神情不见尴尬或是熟稔,反倒有股子怨气。难不成,还真同郑少楷应允了什么,吃醋了?
她又想说什么,身边却有人不耐烦地说道:“阿姐,和无关的人说什么废话。咱们走了。”郑少奶奶这才留意到,江亦宛身边还站着一位瞧着跋扈的少年郎。同江亦宛有四五分的相似,面容俊秀,只是行为粗俗。想起家公说起太子迷上养狗的事情,便知道这人必定是被太子提拔了的江明棠了。
郑少奶奶笑道:“我们是亲眷啊,怎么是无关的人。只是不常走动罢了。”她指了指自己,“我是郑少宁的大嫂,按道理,你也该叫我一声嫂嫂。”
江明棠本就长得高,居高临下斜睨着冷笑:“嫂嫂啊,那我哥呢?怎地还把爪子伸到妹妹屋里来了。”他哼哼两声,“小爷我今儿心情好,不和你掰扯。阿姐,走了。”本来想讨阿姐为妾的,后来变成了江亦绮,江亦绮溜了,莫名其妙把可儿给顶包了。当时色心起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是亲戚了呢。呸。
郑少奶奶被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同大太太还有江亦薇都是一样的,说酸话拐弯抹角都是拿手好戏。可一旦遇到江明棠这种,什么面子都不要,什么话都放在台面上来讲的,她们便不行了。毕竟撕扯掉了面子,里子可破败得不行。
阿宛抿唇笑了笑,对郑少奶奶怨念是有的,不过她倒是偶尔能理解郑少奶奶的心境。作为正妻,老公不争气,还要面对一众小妾,能对小妾和颜悦色那才有鬼咧。可理解归理解,现在要她放下怨念握手言和,那也是有鬼咧。她转过身,瞧着轻轻巧巧可只有自己知道有多忐忑,从郑少奶奶身边越过,上了车才松口气,瘫靠在车厢里。
兰秋也跟着愤愤不平:“那郑少奶奶还有脸打招呼呢。”她哼了声,“把三小姐给逼得不知去向,又想打小姐主意了。”她小心翼翼看向阿宛,“小姐,不如回府吧。”对兰秋来说,外面简直危险,随便走走还能碰到冤家对头,不如快快回府宅着。
江明棠和明真跳进车厢,明真懊恼地道歉:“我不过去内堂看了一眼账目,就出了这回事。”江明棠嗳了声:“关明真哥什么事,那娘们自己上门讨骂。”
阿宛笑道:“你们都把我当作瓷娃娃了,我可没那么容易被吓唬到。”她掀开车帘,便瞧见郑少奶奶还站在店铺门外望着她的方向。她浅浅点了点头,便放下车帘:“她是可怜人,咱们远着一点便是。”她停顿片刻,“只是不知道阿绮如何了。”
住在别苑的江亦绮忽然一阵呆滞,片刻又冲到门口,拼命砸门:“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们这些刁奴!等王爷回来,必定要你们好看。”院子外的奴仆就像没听到似的,自顾自干活。直到里面砸门声音渐低,才有领头模样的嬷嬷走到门口,顺着门缝往里偷瞄,看江亦绮气鼓鼓地坐着便再次沉默地走开。
被郑少奶奶打扰了兴致,江亦宛便没有想要逛下去的想法。何况,她这回出门并不是为了看嫁妆,只是想找个能够传递给赵浥的信号。在家时,想法匆忙,等真见到实物才能确信是否可用。她握了握放在香囊里的鼻烟壶,形状虽然和宫里的略有不同,但大体能够应和手上印记。只要赵浥知道她在找他,那他们就一定能联系上。
回到家借口累了,便同明真和江明棠告别,带着兰秋快快回到屋内。兰秋紧张兮兮地看着阿宛,看她从兜里拿出鼻烟壶,立即便知道阿宛要做什么。小声说:“小姐,你手心的伤口还没好。”
阿宛嘿了声,也压低了声音:“这点小伤算什么,只要找到王爷就行啊。”兰秋吸了吸鼻子:“小姐你对王爷真好。”阿宛微微发愣,又坦然笑道:“他对我也不错啊。何况,我们将来会是夫妻嘛。”兰秋笑了笑,又小心翼翼地看向她的手心:“小姐轻一点啊。”
阿宛嗯了声,不再说话,只是将鼻烟壶对准手心印记用力卡了下去。十指连心,手心亦是。那鼻烟壶实属精巧,各种花纹点缀,卡在手心一刻还好,可随着力道加强仿佛手握着刀刃似的。阿宛不敢呼疼,只用心祈求能将手里的印记传递到赵浥那边,求他能看到知道她在寻他。
大概是兰秋轻呼道:“小姐,快放开!快放开。”阿宛才惊觉原本就脆弱的手心皮肤再次破了,鼻烟壶上斑斑血迹,看上去着实吓人。兰秋匆匆忙忙取了帕子帮她按住伤口止血,嘴里抱怨道:“小姐,也不用那么用力吧。”
阿宛呼了口气,也不知道能不能传给赵浥,只说:“你不晓得,那日在宫里要王爷抓阄选妻。我若是不用力一些,差点点哦,江亦薇就被选上了。”她笑嘻嘻地补充,“不然啊,现在咱们大概就被送去郑少楷屋里了。”
兰秋拍拍胸口,心有余悸。可又有些担心地盯着阿宛的掌心:“小姐,你有没有觉得上回的伤口一直没好。”
阿宛心想,她也发现了,只以为是身体不好的关系,需要点时间才能将养好,可现在她的手心伤口反而越来越深。轻松地笑道:“哪儿有的事情,不过太用力了,看着可怖,其实还好。别说了,上点伤药就好。”兰秋哦哦几声,转身取了伤药。可药粉撒上去,就像是根本不能附着,直接被血冲散。
“怎么办?”兰秋着急问道,“要不小姐,奴婢去找王太医来瞧瞧。”
“小伤小伤。”阿宛拿帕子按住掌心,“还流血呢,自然会冲散的。”她故作镇定,“何况这种隔空取物传递的事情,总不能说出去。”她想了想,“等血凝结了,再用药。”再次低头看了看掌心,忽然觉得血迹有些奇怪。她忙拿开帕子也不敢擦拭,“兰秋,你快看,像不像是字?”
兰秋凑近仔细盯着掌心:“小姐,奴婢,奴婢瞧不出。”兰秋只能勉强认字,何况看阿宛如今焦急神情,生怕自己说像字,反而给了小姐多余的期望。
阿宛哦了声,“也是,哪儿能像是字呢。”她歪头看看手心,何况也没那么快的。不如等晚上手上好一些再试一次。
只是越着急伤口好的越慢。熬到天有些昏暗,阿宛决定再试一次。只是这回瞒着兰秋。等兰秋去给她准备晚饭,她匆忙取出鼻烟壶直接握紧在手心里,不管不顾地用力。就算再是钻心疼痛,都顾不上了。直等到手无法克制地颤抖起来,鼻烟壶自己落到地上,她才喘着粗气瘫倒。
果不其然,伤口越发的深。她用帕子按住伤口,如果同宫里拿回相同,便定能将信息传过去。现在快点想想赵浥身边有没有她的物件。仔细想了一圈,之前赵浥出发时,她在他腰间挂了个香囊。若是赵浥明白她的意思,只要把信息放进香囊,然后她再取回来便是。
阿宛思虑完成,却觉得掌心刺痛,挪开已经被血染了大半的帕子,觉得掌心的血迹确实有点像个字。哎呀,她轻呼了声,慌忙捏着帕子反复将手心的血迹擦拭到一部分。这下发现,原先的伤痕上似乎叠着一个字。忙站起小跑到书桌前,摊开宣纸将掌印拓上,翻来覆去地看,只能勉强认出是“安”。
她皱着眉想,是地名?人名?还是什么。兰秋端着食盘走了进来,惊呼了声:“小姐,你的手,伤口又破了。”匆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跑了过来,眼睛瞥到纸,“咦,小姐,这是安字吗?”
阿宛点头:“从我手上印出来的,可是,这代表什么。”她皱着眉说道,“还是要问问明真哥,是不是有包含安的地方。也要让明棠问问太子,朝上是不是有大人姓名中有安。”
兰秋看阿宛神情严肃不敢开口,过了小会才说:“如果,如果真是王爷传信。会不会,会不会王爷只是想告诉小姐,他现在平安。”
阿宛不敢置信地看着纸上血印,不由感到贴心又觉得气恼。好不容易能信息传递,说个地方搭救才是正理。他报什么平安啊。但却忍不住心里微甜,能够报平安,那就是危机不大,起码性命无忧咯。她松了口气:“嗯,但愿吧。”
手心再被仔细包扎好,阿宛便说:“我还是心不定,兰秋,我来试试能不能把王爷身上的信物拿回来。”兰秋闷闷道了声“是”,又瞥了眼她的手。阿宛啊了声:“这点伤算什么,值得你这样在意。”她跪坐在案几旁,摊平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掌,还笑道:“看我是不是挺聪明,还留了一手。”说完她便心中想着那香囊的样子,一边默念香囊,香囊。
兰秋紧张地跪在旁边盯着阿宛,看她冒出细汗,鬓边碎发站在脸颊。脸颊两侧渐渐泛白,皱着眉头。兰秋忍不住轻唤了几声,可阿宛似乎整个人都陷入了梦魇,对她的声音充耳不闻。
而此时的阿宛,却像是追着香囊的去向陷入了前世的影像中。她被关在后院,却时不时能从郑少楷嘴里听到一些朝上的消息。庆王被人弹劾,说他拥兵自重,说他是太子党。哦,不对,是废太子党。那时候,三皇子已经拿到大权了?还没有,三皇子还在抢,并没有完全到手。废太子没有完全丧失翻身的可能,最重要的原因,便是赵浥。
那三皇子要追杀赵浥便是必定要做的事情了。只是前世是等废太子时,现在却把追杀提前了。阿宛微微张嘴呼吸,似乎脖子被人掐紧,喘不过气来了。仿佛回到了吊在银杏树上的那一刻,生命力从胸腔挤压出来的空气中无力地流逝,而她却只能任由自己渐渐失去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