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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 回府 ...

  •   第二章
      从浦口码头到顾宅,有十几里地,一直到天黑,门口才传来汽车大喇叭的声音。

      大厅里摆着一席满汉全席宴,从晌午开始准备,一直忙活到下午。顾家一大家子坐在桌边,等着这个全家最金贵的四小姐回家。

      一晃七年未见,老太太听见动静,连忙拄着拐杖起身去门口迎。

      影壁墙后走出来一个人,身上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外面披了一件米栗色的大衣,头发烫着国外最时兴的梨花卷。

      影壁旁的灯笼光亮朦胧,照出女孩儿银盘一样的脸,眉梢细细长长地,眉眼间尽是温柔与纤弱。
      “奶奶。”顾世薇站在门上,抬眼看见人,忽然喉间一瞬发紧,带着哭腔喊了一声。

      老太太站在灯影里,一眼看见面前的女孩儿,和小时候长得完全不一样了。可还是能一眼看出来,这是她的宝贝孙女。

      一声奶奶喊出她的眼泪来,老太太泪眼朦胧,喉头紧紧发不出声音,只唔唔哭了两声,不住地说:“回来了,我的世薇回来了……”

      老太太上前托手抚了抚顾世薇的头,欣慰笑道:“真真是女大十八变,变得奶奶一点都不认得了。走的时候,才这么高点,还是和之前一样瘦。”老太太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两只眼眶湿润润的。

      哥儿姐几个,老太太最疼的就是这个最小的孙女,虽然变了模样,可眉眼还是能依稀看出来,这还是小时候的顾世薇。

      几个孙辈中,只有世薇,和他那个早早逝世的儿子,长得最像。

      门口哭了一会儿,众人上来抚慰,老太太才牵了顾世薇进屋,心情豁然道:“这些都是奶奶亲自叫人张罗的,一别七八年,奶奶也不知道你的口味有没有变,这个紫燕鸡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还有黄桃酥,蛋饺……对了,还有你这些嫂嫂,你哥哥们结婚,你都没来得及赶上……”
      多年未见,一下子见面,似乎有千言万语,但又一时之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
      人都是这样。

      老太太顺着辈分一个一个介绍过去,大哥大嫂,二哥二嫂,最后见到的是三嫂白姒桐。

      白姒桐穿一身素色缠枝纹旗袍,眸眼轻抬,看向眼前的人,长长的睫毛轻扬,眉梢吊起的瞬间,有微微的风情。

      她刚刚在门外就已经打量过这位四小姐了。

      顾世薇抬眼看见眼前的女人,四目相对,有一瞬间的愣怔。
      这个人长得极美。

      收回眸光,顾世薇垂眸,照礼数轻轻喊了声:“三嫂。”
      片刻过后,又问:“三哥怎么不在?”

      老太太轻怔,随即说:“你三哥他身子不舒服,不能下床,等明儿个你独去院里再见他吧。”
      顾世薇轻轻嗯了声,各位哥哥嫂嫂都给她准备了礼物,她讪讪笑着:“我是小辈,哥哥嫂嫂们不用这样破费。”

      最先开口的是老二媳妇,蒋慧章拉着顾世薇坐在旁边,她没见过她,却依旧热络地笑道:“诶哟世薇啊,你现在可是全府上下的小公主,是奶奶的心尖尖儿,这些都是些小玩意儿,给你接接风,往后二嫂房里好东西多的是,你想要哪个,二嫂立马给你送过去。”

      “看你二嫂嘴多甜,往后就在家里,和几个嫂嫂多走动走动,你们可不能欺负世薇啊。”老太太最中意老二这个孙媳妇,人能干,能说会道,家世又殷实。三两句话,整个家宴立时被她带动起来。
      蒋慧章笑道:“那哪能呢!”

      众人乐乐呵呵地吃了一顿盛大的家宴,吃到一半的时候,老太太对坐在最西边的白姒桐说:“老三媳妇啊,你出来得不早了,吃完就赶紧回房吧,世行身旁不能离人。”

      白姒桐垂眸,吃完筷子上最后一块鸡肉,拿起掩在袖口里的帕子拭了拭嘴角,淡声说:“知道了。”

      她起身,微点头行了个虚礼,转身就出了厅堂,往旁边连廊走去了。

      顾世薇怔怔瞥了下眼,只看见已经离开的人的背影。
      纤细的腰肢,瘦削的两肩,背不直,微微有些弯,但是一步一婀娜间,有另一种颓然的风情。

      她收回视线,没有多想,低头轻抿了一口碗中的银耳粥。

      屋外月光莹然,白姒桐顺着连廊一直朝西边走,身后是非凡的热闹与喧哗,往前是无边的安静与寂寥。

      走了约莫十几米,才走出了这条长长的东西相连的长廊。

      偶一抬头,硕大的银盘就在头顶。

      白姒桐轻抬头,看着那明亮皎洁的月亮。

      三年前的月亮,与如今的,也并无什么不同。
      三十年后的月亮,大抵也是如此的。

      进了西苑,推开房门。
      里面漆黑一片,月光背光照不进来,只能依稀看见床头坐着一道模糊的影子,背佝偻着,已经许久未见过天日了。

      寂静的房间,传来一声两声的咳嗽。
      还有浓重的烟味。

      白姒桐没有走向床前,也不点灯,径直朝窗台边的梳妆台走去,一面走一面拆脖子上的珍珠项链。
      项链有些年日了,手指刚拆下来,就听见珍珠叮叮咚咚散落了一屋子。
      四散流窜。

      白姒桐愣了愣,虚握着手里还剩下的两颗珍珠,她低头细细看着,半晌后,才轻轻放在梳妆台上。

      这是她的嫁妆。
      结婚前一晚,顾府给的。
      似乎想起那些许久之前的事情,她静静默了好一会儿,才忽然轻声抱怨:“想来也不是什么顶好的项链。”

      “见到四妹了吗?”床上微微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软塌无力,一句话说完,又咳了好几下。

      白姒桐朝床边走去,一面脱鞋脱衣,一面说:“见着了,水灵灵的大眼睛,清泉似的好看。”

      月色勾勒出薄薄的一层雾霭,照在她一丝未遮的身上。她掀开床上的被子,钻身进去。
      覆身起伏,水声涟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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