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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全世界 ...

  •   就这样看似相安无事地度过了几天,蔺二叔那边知道蔺芜言找不出杀手,也放下心来了。只是公司内部关于顾呈的流言蜚语多了起来,像是背后有只手在操纵着。

      “蔺家与顾家的合作会不会要黄了?你们没看见上次开完会两个大佬整得像仇敌一样,那气势能活活把我天灵盖掀飞了,太可怕了!”

      “肯定!我刚刚无意间听到徐助跟黄总打电话商谈合作内容呢,这要是成了,哪还有顾家什么事?”

      “神仙打架,小人遭殃,我们可惨了。”

      “这你可就说错了,换了合作方,那我们的工作肯定要比现在轻松得多了。”

      “嘿,你还真敢说,顾家我们可惹不起啊,再说咯,黄总和顾总比起来,连根毛都不是!”

      “黄总怎么说也是年轻有为啊,虽然公司规模小了点,但人家前途无量啊,天使融资都融了几回了。”

      “你们相信我,蔺家和顾家的合作不会暂停的。”他们可是万年组团的黄金cp啊!萧呦呦实在听不惯这群女人在茶水间胡说八道了,笑着打断她们的对话,谁敢拆她家cp谁就得死!

      有个女生小声bb:说两句是挖你家祖坟了?笑得这么瘆得慌。

      蔺芜言今天的确约了黄总洽谈事务,只不过没想到一个正常不过的商业会谈活动也能被人歪曲事实。

      在一间精致的包厢里,蔺芜言和黄总握了握手,还没坐下去,包厢的门就被打开了,顾呈在门口盯着两人紧握的手,神色晦暗不明。

      那目光不含善意,十分怪异,一旁的黄总竟生出一种被捉奸在床的诡异感。手一抖,直接松开了。

      “言哥,这你就不够意思了,这么快要找下家了?”

      蔺芜言皱眉,听不懂顾呈在说什么。

      “顾总,您也来了,好巧啊,请入座。”

      那位黄总话还没说完,顾呈就已经挨着蔺芜言坐下去了,这种主人姿态正惹恼了顾呈,“黄总?你欠的顾家的工程尾款什么时候可以缴清?”

      黄总从那平静的语气中听出了世界末日到来时的黑暗笼罩之感,冷汗从额间滑落,“顾总,我们签了合同的,您可不能反悔啊。”

      “哦,我签的合同,违约金我付,但你先把尾款给交了,还有利息。”

      “蔺总,顾总,我这突然想起来还有些事,家里的猫可能要生了,我先走了,真是对不住啊!”

      门再次被关上,蔺芜言目光沉沉地看向顾呈,专门跑过来破坏他的合作,硬是把人给逼走了,打的什么算盘?

      “言哥,外面风言风语都在传我们的合作黄了,我得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我可不想我投入几个亿白白打水漂了。”

      蔺芜言沉吟片刻,暗暗松了口气,还好只是因为顾呈怕触犯合作利益的问题, “这个你放心,我是个信守承诺之人,我们的合作不会因为闲言碎语而终止。”

      蔺芜言现在挺怕顾呈将他刻意保持的安全距离打破,一旦再次出现上次那种逾矩的行为,他还真保不准会不会失去理智把千载难逢契合得完美的合作对象拉入公司黑名单。

      顾呈盯着蔺芜言那只骨节分明的右手,“那个黄,我很不喜欢,你刚刚有注意到他的中指泛黄残留烟渍吗?他有个不良嗜好,喜欢往手里攥燃了一半的烟蒂,脏得很。”

      蔺芜言露出略微嫌弃的神情来,摊开右手掌心,用消毒毛巾擦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把毛巾整齐叠起来放在一旁,拿过顾呈那个座位的毛巾,再擦一遍,手心湿润干净,他不那么恶心了。

      “但是今天,你这么冲动来破坏我的会谈,造成了我的损失,这可怎么算?”

      顾呈看着毛巾在那只白皙的手翻飞,心情好了不少,“言哥,你知道的,我这人以利益为重,今天难免有些沉不住气,我向你道歉,我这有个全新的合作方案你肯定会感兴趣的。”

      蔺芜言低头看了顾呈递过来的方案策划书,原来是茶叶期货金融衍生品,倒挺吸引人。

      见蔺芜言的注意被转移,顾呈难得地笑了,他点了几道菜,两人一边吃一边谈,至于那个被顾呈岔黄了的合作,早被蔺芜言忘至脑后了……

      关于两家合作可能要黄的不实消息,被顾呈本人以实际行动斩断,以至于公司内部很多人都摸不清头脑,甚至为自家总裁忧心,蔺总,你可长点心吧,顾呈都派杀手准备杀你了,这个嫌疑犯罪名响当当的,现在只是苦于没有抓到杀手,要是他再觊觎你,那可得怎么办啊!!!

      蔺芜言回到自己办公室,看到了立在玻璃窗边的杵着拐杖的背影,愣了下,“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了?”

      蔺老先生缓缓回过头来,面色不虞:“怎么,我就不能回来吗?你命都要没了,还不通我这老头子一声,是要我到时候回来给你收尸吗?”

      说罢,那紫檀木制的杖柄狠狠地抽打在蔺芜言的手臂上,实木撞在骨头上发出沉闷的声音,蔺芜言一声不吭。

      “查出是谁了吗?”

      “没有。”没有证据他是不会轻易说出来的,正因为那个人是蔺老先生颇为信任的人。

      “顾呈在里头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蔺芜言不假思索, “他与此无关。”

      蔺老先生不满地从鼻腔里哼了一句,“顾呈这人花样百出,你给我小心点,别到最后折在他手里还不知道。你要是查不清,我来出手。”

      “爸,不必,一切尽在计划之中。”蔺芜言尽在掌握的自信缓解了蔺老先生刚刚盛怒的心情。

      徐旭被蔺老先生叫了进来,硬着头皮出现在蔺芜言的视线范围内。

      “徐旭,把你们蔺总盯好了,他要是再有什么差池,你直接给我死在外边不用滚回来见我了。”

      徐旭真的是欲哭无泪啊,蔺老先生这么明目张胆地说出来,这跟把他钉在十字架上接受蔺总的死亡凝视有什么差别啊!他已经觉得身中万箭了,膝盖有点疼,想跪……

      “我给你派了几个保镖,不容拒绝,再把保镖叫回来,你也一样,给我滚回老宅里来,我就不信了,呆在我眼皮底下,还有谁敢乱来!”蔺老先生往地上戳了一拐杖,吹胡子瞪眼地走了。

      剩下徐旭在原地,恨不得找个洞把自己埋了。

      “你究竟是怎样添油加醋地传递消息的,把他气回来的,嗯?说话。”

      “蔺总,我错了,蔺老先生逼我的,我就是简单地叙述了宴会时的小场面,没想到蔺老先生自己脑补了个全,他这也是关心则乱嘛,担心您发生什么意外,我夹在你们中间,真的很难做人啊!蔺总,原谅我吧,下次不管蔺老先生怎么威逼利诱,我也绝不会再把你的信息告诉蔺老先生了!”

      “刚才,他可是叫你盯紧我的。这人前脚刚走,你就倒戈相向了?”

      徐旭把自己噎得无话可说了,今天会不会就是他的死期啊!

      “既然他叫你盯紧了,那你就好好盯。”蔺芜言的声线平稳,徐旭不敢抬头看他的反应,一时半会捉摸不透蔺芜言的意思,那究竟是给盯还是不给盯?

      没等徐旭想出个门路来,蔺芜言发话了:“把公司近十年的报表罗列出来,明天交给我。”

      十年……明天……这两个词把徐旭的腰压得都直不起来了,他泪流满面地出了总裁办公室,以至于忽略了蔺芜言这么轻松地放过了他。

      蔺芜言揉了揉腰腹,疼痛直钻内脏,不用看就知道,刚刚打的那一下是用尽全力的,皮肤肯定是一团发黑的淤青了,但这疼痛,竟让他抓住漂浮了十年间的虚如泡沫的幻梦般的真实,他笑了,像一个偷尝到糖的小孩一般,头一次,这个笑容不是委于蔺芜言这个身份下,而是真真正正属于他自己。

      此时此刻,他,窃到了一抹来自人间的、真实的幸福。

      接下来的几天他忙得团团转,公司这批新到的茶叶色泽不错,但对温度的掌控需要加以调整。于是他一个人驾车去了茶厂,没有亲自指导,他实在不放心。

      上次来茶厂,还是和顾呈一起来的,那时候,两个人的默契像是与生俱来的,一拍即合,因为撞破顾呈怕黑这一秘密,还被人落单了……可现在,他实在不想和顾呈有过近的接触,有些事发生了,就会更横在两人之间变成一道难以跨越的沟壑,一旦跨越,那就会迅速往一发不可收拾的方向发展,他不喜欢这样不可控的感觉。

      他进了茶厂旁边的烟熏楼,阁楼内的热炉里柴火噼里啪啦地烧,将昏暗的回廊照出一点星火来,勉强看得清脚下的路。

      他突然记起在这里,握住那只颤抖的手时,湿汗密布的感觉。他不自觉地抓了手心,是干爽的。

      “蔺总,蔺总。”

      工人喊了他几声,发呆的蔺总才回过神来,捡几片茶叶凑在鼻尖细闻:“这个温度还不够,茶叶炒不出味来,那股松脂香没出来。”

      “好,我再试试。”工人没有半点不耐,蔺芜言专业的态度颇得大家好感。

      顾呈觉得自己简直是魔怔了,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把他自诩的耐心都消磨了个遍,当他知道蔺芜言来了茶厂后,也跟着过来了。站在烟熏楼外等了许久,没见人出来,竟然踏了进去,直到门把外面的光亮都隔绝在外,只剩下一道细如丝线的光挤在门缝里,他的视线才逐渐熟悉阁楼内昏暗的光线。

      他走了几步,完全没有上次那般失控的恐惧感,他顺着噼里啪啦烧得星火,往深处走去,路狭窄了起来,周围堆满了松木,他喊出声来,声音还很有节奏地发颤:“言哥。”

      如果此时有光,那么可以看见顾呈那双眼里满是狡黠。

      蔺芜言还在前方看茶叶杀青,冷不防听到这么一声,自言自语道:幻听还有回声呢……

      接连听到了好几声,他才意识到不是幻听,顾呈也跑这来了。

      那几声,装模作样,他充耳不闻,不予理会,让某人犯病去吧——神经病。

      顾呈知道蔺芜言故意不吭声,叫得更欢了:“蔺芜言,蔺总,蔺先生,蔺少爷,邻居先生,芜言,言哥,言言,这里这么黑,你应我一句啊。”那一声声,慵懒低沉而富有磁性,在这回声极好的空间里,偏偏有一种混响效果,钻进人耳里,能酥麻了人的四肢百骸。

      他可以想像得到蔺芜言听到后的反应,肯定会顿下前进的脚步,冷漠的面具破裂,那股恼羞成怒的劲上来,憋红了半张脸,真想看呢!

      顾呈越走越深,直到那末星火远远消失在背后,他突然停下脚步,四处的黑暗像张密密麻麻的大网一样,将他的五官全都覆盖在黑暗之下,所有的感觉在这时变得敏感而脆弱。他张了张嘴,喊不出声了……

      蔺芜言没再听到那扰人的噪音了,往后一看,黑梭梭的一片,连那刻意伪装的疲倦的呼叫也了无踪迹,黑暗像个黑洞,吞噬掉了所有。

      喊累了跑回去了吧,又或许变着法来糊弄人,顾呈的套路他看得太多了,也习以为常了。

      他将杀了青的卷成团的茶叶张开来,抚摸着叶上已经被破坏得错乱的脉络,转念一想,万一他真的又像上次那样?放任一个恐惧黑暗的人在这么幽闭的空间里,热浪腾腾,会不会出事?

      他无意识地揉搓了几下,茶叶碎成渣,他转身跟工人说道:“太干了,不行,重做。”

      他迈开步伐往前走去,不管了,他顾呈怎样关他什么事,怕黑还进来,那是他自作自受。这种人,该给他点教训看看。

      活该。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落在后面的顾呈没想到自己把自己栽了进去,此刻他心脏跳得飞快,背后都被冷汗浸湿了,像有只大手摁紧了他的脖颈,连呼吸都是夹裹着沙砾一样的艰涩,就在他快要喘不过去窒息的时候,突然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一束光冲破这黑暗,光的浪把顾呈的眼睑冲开,那个被光晕温暖裹着的人,朝他走来,一步一步平稳地踏在他心上,他寻着声响,往前扑了过去,撞碎了光茫,把人抱了个满怀。

      没有言语,所有刚刚还在张牙舞爪的魅魍魎魑瞬间全部噤声,只有心脏乱跳的鼓声——失了节奏的。

      在这黑暗鬼魅之下,他抱住了全世界。

      “找到你了。”顾呈邪肆的语调勾起了尾音,毫无刚刚的惊惧与彷惶。

      蔺芜言被紧紧揉进怀里,顾呈那箍紧的铁臂怎么也推不开,气得在心里暗骂:早知道不往回走了,被骗了。

      那张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唇的确最会骗人了,就像一个善于游泳的人,被一条藏在平静湖面下的湍急暗流吓到了,耻于人言,于是伪装起来。

      强烈的电光是从手机手电筒发出来,蔺芜言腰腹的伤被扯得发痛,连骨骼也痛,痛得无法思考,他的目光越过顾呈汗湿的臂膀,怔怔地看见那束光出神。

      那束光直直照亮的,是回去的路。

      不知过了多久,蔺芜言感觉握着的手机烫得能烧起来,从胸腔里艰难地挤出一句,“顾呈。”

      顾呈恋恋不舍地松开了禁锢,蔺芜言缓过气来,尽量不牵动伤口,微张着唇,极轻微地呼气吸气。

      “抱歉,言哥。”顾呈拉过他的手,缓缓走出去,在快到门口的地方,手机的光亮“咻”的熄灭,没电了。

      顾呈遮着他的眼睛,在阳光灼烈的外面,在他适应光亮后放开手,没有一点拖泥带水。顾呈微眯了眼,视野逐渐清晰起来,瞧见他脸色苍白,“言哥,你怎么样了?不会被我吓傻了吧?”

      “哔——,顾呈,你哔——,哔——,哔——,你杀人还不见血的……”蔺芜言憋了一路的脏话统统飙出,要不是他现在身体还有伤,他能把顾呈下半身打废了!

      “你给我等着。”蔺芜言拽开顾呈的手,开了车门,踩了油门就走,留了一车尾气给他。

      顾呈那调笑的神色在他离去后全部消失,刚才太激动没注意到,手机贴过背部的一小块地方严重发烫,这会粘着冷汗,连接着胸口处,还在灼热地烧。

      他抚过心脏跳动的地方,笑了起来。

      言哥,既然你回头了,那我就不会放手了……

      茶厂外十里路空无一人,只有一辆迈巴赫飞驶过去留下的隆隆引擎声,突然,疾驰了好一段路的迈巴赫突然一个急刹车,轮胎在沙地上划出两道深深的凹坑,沙尘漫天飞,车窗被薄薄糊上一层,看不清前方道路。

      蔺芜言开了雨刮器,雨刮器注出水柱,向左向右摇摆着,声音咔嚓咔嚓一下没一下地响着,牵引着人的思绪。

      想到什么,他发出冷冷的一声嗤笑,“死要面子活受罪。”

      手机照亮顾呈脸的一瞬,那种程度的苍白不是因为光度;顾呈汗湿的臂膀,不是因为楼内太热;顾呈装模作样说的一句,明明带着颤音;还有那一连串像报菜名的肉麻称呼,明明是故作坚强;明明和上次一样,怕得要死,还装!

      那张直接曝光在灯光下僵直的脸,瞳孔都失了焦距,像一张突然被摄入的放大的黑白胶片,在黑暗吞噬下,脸上的蜡白使得轮廓异常扁平。

      就是这一张脸,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低低地哼了一声,心里的怒火消了大半。

      猛地一踩油门,轮子在沙圈里快速旋转,绞出飞暴的沙粒,往前疾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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