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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风铃悠悠 ...

  •   当晚,他对着镜子,看到自己腰腹处紫到发黑的淤青,在心里咒骂了一句。去翻药箱,就着手里那瓶药油看了半晌,那味道浓郁得很,他不想脏了手指,又放回去了。

      “张妈,你打电话给上次那个家庭医生,让他过来一趟。”

      “是,先生。”张妈叹了口气,蔺老先生下手也忒重了,还从没看见蔺先生被他这样打过呢。

      医生没一会就过来了,这里里市区起码有半个小时的路程,蔺芜言小小吃惊了一下。

      “蔺先生,我刚刚在朋友家,离这里很近。”

      医生也算见过大大小小的场面,可掀开上衣查看那处伤时,也忍不住吸了口气,这么能忍啊,都紫黑了……能让他出现这样的反应的,还是顾呈被人打得浑身是伤的时候,要说那人厉害吧,连顾呈这样的人物都敢下手,还有那一拳拳下去不出血,却能痛到五脏六腑去。

      更奇葩的是,顾呈还乖乖挨揍,一点反抗的痕迹都没有,家暴都不带这样的啊!至于是什么样的人跟顾呈有怎样的深仇大恨?他还真一点头绪都没有。

      他那时候给顾呈按摩时,顾呈一声不吭,脸上是一种复杂的表情,像是在回味什么,又像是在捕猎失手懊恼着什么……总之,顾呈的情绪他是看不明白的,但他能记得顾呈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

      看,就跟蔺先生此时此刻的表情一模一样!绝了,这两人,邻居在情绪特征这一方面也具有传染性吗?这个可以作为一个课题来研究研究。

      突然,他脑海里窜过一个大胆的想法,那个厉害的人该不会,就是蔺芜言?……他就说嘛,哪有人能在顾呈这里全身而退的,呲牙必报的顾呈这不就报复上了吗?啧,看这伤,分明是施压了两次,才能严重成这样。

      两次了,自己竟然在无意之间成了顾呈探察敌情的探子了,唉,医生难为……

      谁能想到,就短短擦个药油的时间,这个私人医生脑补了一出商业波涛暗涌的大戏。

      在离开蔺芜言的别墅后,医生躲进车里,打了电话给顾呈。

      “顾呈,你邻居伤得挺重的,你够能耐了。”

      “言哥,怎么了?”顾呈的声音有点急。

      “腰腹一处伤,我已经处理好了,你怎么折腾人的呢,给弄成那样?”医生只是单纯好奇,没想到那边顾呈突然没了动静。

      “喂,在听吗?”

      ......

      “那伤很严重?”

      医生摸了摸鼻子:“非常严重,无敌严重,你的力气还挺大。”他故意夸大了讲,这下顾呈应该会收手了吧。

      顾呈回想了一番,原来言哥的身体这么娇弱、敏感,那下次,轻点抱吧,要是抱坏了,他的□□可就没了。

      “那——我下次,小心点。”

      “”

      他突然接不上话了,看看看!这呲牙必报的性子还就不改了,还下次!你有本事在第一局的时候两人就正正经经地打一架,装什么忍者啊!现在还没完没了了,他可不想天天半夜三更跑来给两位上药!

      没等他想好怎样将自己的不满包装成话术,顾呈就挂了电话了。

      蔺芜言怎么也不会想到,擦了个药油,直接把他伟岸的男性尊严擦没了……

      第二天,蔺芜言从床上起来时,腰腹的伤好多了。他在书房里的抽屉拿出两把钥匙,其中一把特别崭新,连凹槽处都散发着刚锻造的金属的冷寒,至于另一把得物归原主了,接下来就等鱼上钩了。

      他想起前几天蔺妙妙来找过他,连眼皮都是肿的,她那断断续续的哭腔,若雏鸟仰头发出细弱的哀鸣,和那时候在路边捡到背着琴盒的女孩毫无二致。

      她说,芜言哥哥,帮帮她,她不愿意和魏砾订婚。

      他答应了。

      那小心翼翼被压抑的哭腔渐渐弱了,打起了几个嗝……

      他的心其实不软,但因从小缺失亲情,所以奢求,所以宽和,所以轻易地生出一种保护妹妹的欲望。

      不过她的父亲,他绝对不会放过,至于那些龌龊的事,还是别污了小姑娘的耳朵了。以后,他和蔺妙妙的处境可能……

      想着,他阖上了清明的眼睛。

      那老家伙挺沉得住气,在钥匙送回的第三天,他才听到了窃听器传来的声音。

      “蔺芜言已经放松了警惕,那个人不能在外逗留,叫回来,这次杀不了蔺芜言,拉下个顾呈,也算不错。”

      一旁魏砾的声音扬起,“他们找不到杀手,顾呈的嫌疑就板上钉钉了。到时候顾家还有什么脸面在这里混下去。”

      “顾呈可说不准,这人脸皮比城墙还厚,不过,他爸可就说不准了……”狰狞的笑声一阵一阵传来,蔺芜言将耳机离了远些,眼中一片冰冷。

      他把两人的对话都录下来,他倒要看看,这筹码够不够量,把两个自己没脸皮还说别人脸皮厚的人收拾出局。

      游戏开始了……

      一阵诡异的气氛蔓延在办公室内,蔺芜言和蔺二叔面对面坐着,身后站着两个面无表情、魁梧的保镖。

      蔺二叔脸上挤出笑容来:“芜言啊,你带着人来我办公室有事吗?”

      “二叔,我想和你谈谈,相信你听过这个录音之后会对我们接下来的谈话很感兴趣。”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将录音笔不急不缓地递了过来。

      蔺二叔的眼神从他身后的两座大山挪到面前那不起眼的录音笔来,微缩了缩瞳孔,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从内心升起。

      “芜言啊,这里头是什么内容啊,策划部弄上来的吗?”

      “二叔还是亲耳听听比较好,或者说,二叔这副模样,难道是不敢听?难道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蔺二叔松了脸颊的笑容,拇指摁了开关,录音笔传来他和魏砾的声音,整整二分三十秒,蔺二叔紧握录音笔,那力道像要直接把笔捏碎在手心。

      蔺二叔盯着坐在对面的蔺芜言,那目光凶狠得能把人吃了,蔺芜言脸上没有半点胜券在握的欣喜,那双清明的眼眸里只有盘算过后的冷静,彷佛一切尽在掌控之中。蔺二叔厌弃这种被人摆布的感觉,猛地站起身,才发现两个保镖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他身后去了,此刻摁着他的肩膀,把他压回座位上。

      红血丝爬上蔺二叔的脸,憋成紫红色,他的胸口上下起伏,手指颤抖着指着蔺芜言,连说了三个你,再吐不出什么话来,那症状就像心脏病突发。

      蔺芜言靠在座椅上,神闲气定像观看了一出闹腾的猴戏:“你现在如果心脏病发作,我就把录音内容直接公布了,到时候你连跟我谈判的资格都没有。想清楚了吗?要不要跟我谈?”

      蔺二叔没心脏病也能被气出心脏病了,他气得想跳起来,连连挣扎了几下,没挣开压在肩上的手,咬着牙龈愤愤说:“不是要谈吗?你让他们松开。”

      蔺芜言一个眼神过去,两个保镖松了手,站定在蔺二叔身后。

      “接下来我问你答。”

      “那批杀手都是你的人?”

      “被你猜到了,哼,要不是意外闯进顾呈的地盘,你早就死无全尸了。这样的问答游戏太无趣,我可以都告诉你,但是这东西要给我处理。”蔺二叔摇了摇录音笔。

      “你以为你现在还有和我讨价还价的筹码吗?为什么那批杀手是在蔺昌平名下的。”这点蔺芜言很奇怪,不然也不会任这个人躲在暗处躲了这么久。

      “你当然只能查到他头上去,蔺昌平那疯儿子弄成那样,是你搞的吧,没想到弄错了人,哈哈哈,那批杀手都是我的人,我只不过挂了蔺昌平的名跟他们联络,故意在过境时露出马脚,就算顾呈手伸得再长,也查不到我头上来。”

      “你为什么要逼迫蔺妙妙嫁给魏砾?”

      蔺二叔用录音笔在书桌上刮出尖锐刺耳的声音,“没有其他问题了?”

      “没有,那些你用过的手段,我都知道。”

      蔺二叔倒是小瞧了面前这个年轻人,短短时间竟然能单凭那几个线索自己理顺,他更不爽了。

      “蔺妙妙嫁给魏砾不好吗?只要你死了,蔺家就是我的了,以后由魏砾继承家业,她继续当一个蔺家快乐自在的小公主这样不好吗?宴会上你本该死的,为什么顾呈会塞了个保镖进来?”

      “我说了,你没资格问我。”

      一谈到顾呈,蔺芜言就闭口不谈,蔺二叔哼了一声,“你以为顾呈真心和我们蔺家谈合作的?从你一下车开始,顾家的算盘就打在你身上了,耍尽花招就是想稀释掉我们蔺家占的份额,你们要真这么相好,他就不会步步为营。”

      蔺二叔的离间根本没有作用,蔺芜言像是失了耐心,冷冷地开口, “我可以不把录音内容在股东会议上公开,但我有两个条件,一,让出你百分之十五的股份;二,蔺妙妙和魏砾的婚事取消。”

      蔺二叔大叫起来:“你这是狮子大开口,百分之十五,你疯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不会让出来的,蔺芜言,没想到你野心这么大,我告诉你,整个蔺家我还有份,你个毛头小孩算个屁!”

      在利益面前,女儿早被抛之脑后,看着蔺二叔跳脚的丑态,他觉得厌恶且可悲。

      “那你大可承受录音公开的后果,到时候就不止让股百分之十五这么简单了,还有我父亲那边,你怎么给他交代,给整个蔺家交代?”

      蔺二叔火热的血液瞬间被蔺芜言一番话浇了个冰冷,如置冰窟。如果录音公开,以蔺昌书的性格,自己还有在这里混迹的机会吗,答案是零……

      可是,百分之十五啊,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以后他就失去了对蔺家的掌控权了,股东会议上,他再也插不了话了!一旦让股,蔺芜言就独占大头了,整个蔺家几乎都变成他一个人的了!蔺二叔没想到,一朝失策,把自己都赔了进去。

      他双臂抱头,满目痛苦,手里还紧紧地攥着录音笔。

      蔺二叔猛地抬头, “我可不信,你只要这个?次次,我都差点把你杀死,以你的性格,会轻易放过我?”

      蔺芜言面无表情,那双眼睛像蒙了层薄雾,虚无得让人无法看清。蔺二叔讨厌看他这副倨傲的神情,仿佛之前苦苦设计的一切都纳不进他的眼。

      连死亡两个字都不怕的人,究竟什么才能搅动那双眼睛的波澜?

      “最多让股百分之十。”这是蔺二叔最后的妥协了,殊不知,在谈判桌上最忌讳的,就是最先松口,在双方周旋下,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处于劣势了。蔺二叔的脑袋乱成一锅粥了,完成忘了这点。

      蔺芜言嗤笑道:“我说过,你没有资格和我讨价还价,二叔,这对你来说已经是最轻的惩罚了,别忘了,你可是曾经要了我的命啊。我只给你三十秒思考,我的耐心只限于此。超过这个时间,我也许会改变想法。”

      蔺芜言谈话间的姿态让蔺二叔有片刻的怔忪。惶然间好像重回十年前,和他爸面对面的谈判。那时已经决定了他败局的开始,而今,这个狼崽子直接破了败局,筹码被拔了个精光。

      蔺二叔叱咤商场这么多年,没想到今天会栽在这毛头小子身上,这一局,他没有一点胜算!

      “好。”蔺二叔疲惫的声音从口腔发出,历经挣扎后的声音虚浮无力,一个好字,直接把他半辈子的努力付诸东流。签完让股协议,他整个人像泄了气,空洞的眼神嵌在一具虚软的躯壳里。

      在一片荒地旁,有一栋古楼高高耸起,活像寸草不生的沙漠里骤现的海市蜃楼,让人觉得不可思议。风轻轻一扬,每层楼的风铃都摇曳作响,一先一后,像一曲倚声而作的宋词,又像是一首幽玄的俳句,颇有一番韵味。

      “顾总,这茶楼的名还没取呢?”

      顾呈摆了摆手,“不急,等他来再说。”

      这个设计师实际上不急,这栋楼可是他这辈子的得意之作,他从没想过那块赫赫有名被拍出天价的地皮会交由自己打造建设,无比荣幸,除此之外,无比不解。

      他真的不明白这些资本家的心思,天价拍了这块地,建了栋目前来看收益颇微的茶楼,虽说放眼望去,这茶楼的规模在整个南洲可排上首位了,但比起投进的资本和心血,简直微不足道!

      传闻中利益至上的顾呈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吗?简直不可能!难道这茶楼还有什么其他赚钱的门路?他这个为设计图劳心劳神快半秃的脑袋目光短浅,实在看不到什么长远发展。

      “冒昧问一句,顾总这是在等谁?”

      顾呈勾唇低声道:“ 爱人。”语气间缠绵悱恻,像是在心头熨帖着藏了许久,又在舌尖滚了三滚,这才舍得让这两个字落入这风铃悠悠的吟唱声中。

      这是——天价的礼物!

      他突然从这个复杂错乱的成年世界里窥见一颗跳动不息的真心,震惊之余,不知该嘲讽顾呈还是嘲讽自己,霎时间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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