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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各自成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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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星看了一眼宁珂,征求她的同意,宁珂点了点头,拿起一只司魂骰放入寿星手里,“陪我一起。”翠竹见寿星这样,便明白了主事的定是宁珂,赶忙朝着宁珂笑了笑,信誓旦旦的说:“这位大人,我们所言非虚。”倒是王生低头不语,透着些许不自在,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司隶拿出了香炉,点上了香,一股浓浓的香气蔓延开来,宁珂闻到这股香味就觉得头昏脑涨,止不住摇头晃脑,寿星看宁珂实在难受,悄悄的提醒她:“数你的呼吸,静下心来。”
宁珂按照寿星的指导稳住气息,专注于每一口的呼吸,渐渐地也闻不到那股刺鼻的香气了,朦朦胧胧中看到了满街的花灯流萤。
这天正是上元节,王生早早就到了约定的桥下等待着翠竹,两人相约看花灯,王生聪慧,自小就好读书,年纪轻轻就是镇里有名的才子,待成了亲就打算去赶考,众人皆说他前途无量,翠竹家世代手艺人,编竹笼、做豆腐,都是些小本生意,日子也算过得红红火火,这日翠竹家里早早的遣散了店里的伙计,想着上元佳节,放他们回去陪伴家人,好巧不巧,最后一个伙计刚走,又接到一单生意,那户订的不多但也是老主顾,翠竹心想,好歹把这家送出去在去观灯也不迟,他家与翠竹家隔了一条大街,若快快回来,一定不会耽误太多时辰,况且就算迟了王生也会等她,主意已定,翠竹背着竹扎的货筐便出了门。
那条街路上行旅颇多,翠竹勉强走到观音庙前就走不动了,这观音庙极负盛名,达官显贵多来此许愿进香,轿子大车停在路边,堵的水泄不通,平民只能站在庙外,耐心等待权贵们拜完入内。翠竹安静地站在队伍里,浑然未觉,身旁马车里,一道视线越过人群,在她身上来回扫了几回。
街上人越来越多,翠竹立在当中,不敢再挤入人堆,豆腐本就娇嫩,若是挤着撞着,这单生意指定收不到几个钱,她有些心急,正欲走小径离开,车中人呵了一声,那马夫往车内方向侧了侧头,又转头看了一眼翠竹的位置,马鞭一响,再一声喝,马车跑动,百姓们慌乱躲避,腾出一条路来,王府的马车稳稳的停在了翠竹身旁,车前王府的牌子摇摇晃晃,翠竹看了一眼,又低下了头,再后来,马车载着翠竹驶入了王府,直到夜半才出来,第二日街头巷尾流言四起,王生匆匆忙忙赶去翠竹家中,翠竹羞愧难当,眼眶通红,翠竹将他打发出去,自行与王家解了婚约,王爷下聘,风光无比,冲刷了翠竹的耻辱,翠竹出嫁那天,王爷在城中最大的饭馆宴请八日流水席,整座城张灯结彩,人人笑容满溢,只有王生与整座城格格不入,他独自一人站在桥下,看着花轿消失在眼前,越等越绝望,他难以相信自己的心里竟期盼着翠竹跳下轿子,同自己殉情,那天过后,王生一蹶不振,无暇再考功名,家中生变以后,更是整日借酒消愁。
五年过去,物是人非,王生寄居在一处道馆,一心向道,早就忘了过往,有一日王生正在扫地,突然跑过来一个丫鬟,塞给王生一个香囊,那香囊上绣着一团紫藤,紫藤绕树而生,独自不能存活,王生有些慌乱,平静的心忽的被拨乱了,他追着那丫鬟跑了出去,就看到了坐在车中的翠竹,翠竹指使王生换了姓名,成为王府家奴,两人弄玉偷香,竟从未被人发现,此情愈演愈烈,夹杂着变态发酵的伦理与委屈,将投身其中的两人,变成了异于常人的疯子。
纵然两情相悦,终成眷侣,但王生一生过得憋屈,翠竹也提心吊胆,宁珂叹了口气,深深为两人感到不值,险些哭了出来。
寿星不似宁珂那般情绪化,他依旧冷着脸问翠竹:“王爷待你如何?”
“他待我不好。”
“你撒谎,我分明看到王爷对你体贴入微,你善妒忌,他便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妻子,如何算得上待你不好。”
“就是他毁了我的名节,把我和王生分开,他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若没有他,我与王生情深意切,举案齐眉,一定不会落得如此下场,我们活着时受人白眼,负屈衔冤,死后受尽折磨,还要互相残杀,大人,你万万不能偏心于他啊。”翠竹越说越气愤,脖子上的红晕一寸一寸的向脸上蔓延。
“那日初遇,他并未邀你上车,马车是你主动上的,你若注重名节,又怎么会主动上车,你分明觊觎他的地位,你与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王生愣了一下,看向翠竹,等她解释,翠竹还想争辩,还未开口就被寿星打断“鬼域里可说不了谎,我看的一清二楚。”
翠竹低头,算是默认了他的说法,她稍稍思考了一下说道:“我不甘心,我纵然喜欢他,但我值得过优渥的生活,做人上人,他也同我一样入了王府,我们都不用低贱的活着,每日操劳,年华老去,大人你身为女子,自然也懂这种感觉,”翠竹看着宁珂,眼里尽是真诚,虽然她满脸通红,但话说的却是理直气壮,显得她更像是这场悲剧里最大的受害者,“年华易逝,美貌不存,这是我的选择,又有什么错呢,况且这对我们两人都有好处。”
她振振有词,却承认了寿星的说法,宁珂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呵,”寿星轻蔑的笑了下,“你没错吗?做了选择却又贪心,断送两个男子的年华,王生一生未娶,丢了前程,背负一身罪孽,王爷一心错付,死后还受蒙骗,你自私自利,损人利己,你的贪心毁了别人还死不悔改。”
翠竹并不坚定,被寿星一说,她有些混乱,突然哭了出来,完全没了刚刚那副强词夺理的模样,但还是嘴硬:“不是我,我不是这样子的人,我没错。”
“你既如此,为何不在决断石上杀了他,何必拖到今天?”寿星继续逼问,翠竹有些茫然,乱了阵脚,“我想等,若没有更好的方法,我愿意死,”她泪光闪闪,楚楚可怜,看向王生,“王生,我知道错了,若有的选择,我一定会让你活下去,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没有我你也要好好的。”
王生还没有从刚刚的冲击中缓过来,没有回答她。
翠竹有些不满,又摇了摇他。
王生转头看着翠竹,眼中有些怀疑:“我不信他们,我要你同我一起。”
“好,可以一起投胎,你二人,我只问一个问题,若你们二人回答一致,便可一起投胎,不一致,则一人投胎,一人灰飞烟灭。”
司隶拿出纸笔,分开了两人。
“若只能一人投胎,选谁去?记住,我鬼域不能说谎。”
两人没做犹豫,很快书写完毕,司隶收回了纸笔,把答案恭恭敬敬的交到寿星手里。
“不一致,有趣了。”
宁珂伸头看了一眼,两张纸上明明写的都是翠竹的名字,正准备问他,但寿星冲她眨了眨眼,不知道想搞什么明堂,也就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你们两人只有一人可以投胎,另一人灰飞烟灭,谁去投胎?”
堂下两人各有各的心思,王生低头不语,翠竹扣着手,有些犹豫。
“把这两人拉下去,一同灰飞烟灭,此案永不再审。”寿星见他二人不说话,便准备扔令牌,刚抬起手,翠竹便着急的喊了出来:“我投胎。”
王生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快速的转过头看着翠竹,满眼的不可置信。
“王生,我们当中要有一个人活着啊,我会替你活下去。”翠竹眼睛睁得滚圆,盯着王生,王生紧闭着嘴巴,喉咙上下抖动,情难自抑,呜咽着哭了出来,寿星扔下令牌,两个司隶得令,带走了翠竹。
翠竹离开后,王生失去了所有力气,垮在了堂下,如同断了线的木偶,
寿星看着王生道:“你就没有怨言吗?有委屈便说,让我听进去了就把她再带回来。”
王生摇了摇头,默不作声。
“你当真不想投胎?”
“她选择了让我去投胎,她想让我活下去的,刚刚她定是以为我不想投胎,所以才……”
“她从一开始就没有选你。”
“为何要骗我们?”
寿星看着王生,“她口口声声说若有选择,一定让你活下去,可她选了什么?如今,,是否欺骗了你是你关心的重点吗,骨子里贪心的人是不会改变的。” 他伏在堂下,紧闭着双眼,身子微微颤抖,久久不能平复,宁珂看他这幅样子,有些心酸:“纵然长痛不如短痛,但这也算我们对不住你,你有什么愿望便说吧。”
“只求来生,绝不遇她。”
“妥。”
王生颤颤巍巍去了奈何桥,翠竹重归九幽血狱,改过之后再投胎,两人各自成流,分道扬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