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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邺城风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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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文雨也在忙呀。”苏陌从迈进宋氏医馆就整个人眉眼盈盈,正如每个这个岁数的姑娘应有的那副样子,将自家厨子做的小点心糖果一股脑的翻出来给宋文雨塞过去。
“阮阮姐姐,抱。”宋文雨向来跟苏陌亲近,见苏陌来了从凳子上跳下来,边拍打着自己身上的药渣渣边冲向苏陌。
“你身上脏的那个样子,把围裙摘了再跟你阮阮姐姐玩。”宋黎见自家孙子跟只猴子一样要往苏墨身上窜,忙出身制止。
“没事,快你先把这些糕点找地儿搁起来。”苏陌不甚在意的牵起宋文雨的手,在他的指示下,跟阿籁把糕点放好。
“宋爷爷,有什么方子要抓的,我来吧,让文雨歇会儿吧。”阿籁把糕点放起来,就走到柜台瞅宋文雨放在一旁的一打方子。
“嗯嗯,还在老地方,有什么不知道问我。”宋黎早就见怪不怪了,这些年阿籁常随苏陌在这里,一呆就是一整个白天,自己闲来无事就帮着抓药,也学得有模有样的。
苏陌同宋文雨在后堂玩了会儿,见前面宋黎问诊的人都走了,便让宋文雨自己吃糕点,而她走到宋黎对面坐下讲起了昨日在华清观那个妇人的情形,还有她施针的那些过程。
“你做的很及时,这种颠症若不让她保持呼吸通畅极有可能病情转危的。”
“宋爷爷,我之前那些蜜丸吃完了,你在给我做两个月的分量吧。在备点我之前那些药包,阿籁留这里帮你,我还得去府衙看看哥哥回了没?”
“你近来药量加的太快了,阮阮,这样下去”宋黎有些担忧的望着眼前的姑娘。
“宋爷爷,没事的。”苏陌笑了笑,眼眸暗暗,似乎并不在意。
“唉,你这孩子,跟身边的人说着要好好照顾身体。单单就是自己,不好好将养着,你还年轻,以后不一定就真没法子。”
“以后的事情,离我太远了。”
宋黎许是早已习惯了苏陌一个样子,也只是照例劝一两句就作罢。
“你哥哥怎么了?对了,今早就有人来候诊时说昨夜河道哪里出了什么事,他也去啦。”
“嗯,一大早就有人来府上通报,哥哥就去了。这漳河河道年久失修,好容易重修又出了这事,哥哥当然不能不管。我一会儿也要去府衙那边看看哥哥。”
“那你个小姑娘也小心些。”
“没什么的,这邺城没人敢打我的什么注意。”
眼见宋黎也快结束上午的问诊,打算给自己准备药,苏陌便起身跟柜台那边的阿籁说了声,向宋黎打招呼正要走,宋文雨抱着一只小黄狗,叼着一块枣糕从后堂出来,见苏陌要走,也闹着要跟苏陌一起去。
“文雨,你阮阮姐要去衙门,你个小孩子去什么?”宋黎有些头疼自己孙子平时跟个小大人,见了苏陌就黏黏糊糊的。
“姐姐”
“小文雨听话,姐姐去去就回,回来给你带好不好。”
“阮阮姐姐,你好久没带文雨上街上去了。”
看着宋文雨眼巴巴的望着自己,小手悄悄攀上自己的衣袖,轻轻地摇扯着,苏陌终是败下阵来。
“好吧,你记得去了听话,别乱跑。”揉了揉文雨的头,苏陌蹲下平视着文雨跟他约法三章。
“阮阮这样怕是不方面吧。”宋黎放下手中的医书,看到宋文雨这幅模样问道。
“没事,我会把文雨好好带回来的。”
出了宋氏医馆的门,苏陌牵着宋文雨坐着马车朝邺北城的方向去了。
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让苏陌并未察觉到对面一个牵马的月白色锦衣公子与自己反向错过,那人正是付子珝他们等待的谢非。
这邺城分南北两城,南城是民用地,大量的居民居住于此,商贾贸易集市也多聚集于此。
北城原是旧时宫城,昔日邺城城破先帝将邺城陪都旧宫一炬而焚,可邺城官署却依然在旧宫的基础上搭建,当然更北面如今也遍布起了一些人家、集市。
在这南北两城之间漳河支流在此穿流而过,苏陌一早从邺南城西坊出发,到位于东坊的医馆路上就零星见有些河工短打草鞋坐在茶棚喝茶,这会儿向北城方向前去见到的河工愈发多起来了。
按理来说漕运这种国之大事不应该只由地方官员来做,更何况苏晗哲的邺城太守一职只是个虚职。可这些年献帝自从沈嘉一族之事,便弃了往邺城派他的所谓心腹。
这漳河重修是李行知这位长史促成的,而李行知此人在这个以九品中正制选官的时代显得格外不同,此人并非出自士族,他本是察举制选的以为行事,后来沈嘉倒台,献帝不愿把大权还给苏晗哲,当下朝野不太平,献帝不愿费心在邺城,便特例提拔了李行知为邺城长史。
而李行知知晓这年头想做成什么事,他这种非士族出身的人很难办成,便请苏晗哲修书户部尚书,苏晗哲虽在邺城是一个虚职,可毕竟是安阳郡王。
无论在献帝心中如何,这份情面也还是要给的,因而这样苏晗哲也搅到这漳河重修的事情中了。
苏陌虽欲制止,可想到苏晗哲终是忘不掉自己心中的那撮火,也只得让他别太上心,万事让李行知来办就好。
毕竟献帝那里,苏家越少掺和政事,最好是群骄奢淫逸之辈,献帝就越满意。
但是无论是苏晗哲还是苏陌都显然并不是那种献帝理想的样子,苏陌并未直奔邺北城的府衙,沿路的河工无不在昭示着河道这事情并不简单,不然此时,街上不应该有这么多河工在悠哉地吃着茶点。因此,苏陌让车夫先去了位于北城东头的金明门,这里是漳河分叉的地方,此次漳河整修的重地也在此。
车上的宋文雨睁着黑溜溜的眼睛望着外面,手上往嘴里塞糕点的速度倒没见的多慢。苏陌收回望向窗外的眼神,见宋文雨吃的嘴角沾满了糖渣,眼神柔和下来,将手绢递过去给他擦嘴。
宋文雨显然是不在乎这些的,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自娱自乐。
苏陌突然有些羡慕,想到自己这么大的时候也是这般无忧无虑的。那会儿的自己,就算天塌下来,也不会影响到自己,可是从什么时候自己变成这般了呢。
想到这里,苏陌白皙的左手关节分明紧紧攥起来了,右手下意识地伸向腰间系的那把白玉卉纹梳,她自己没有发觉自己的变化让周围变得紧张起来。不过宋文雨似乎感受到了苏陌心情的转变,迷茫地抬起头望着苏陌。
“阮阮姐姐,你吃。”
宋文雨扯着苏陌的衣袖,把一块蝴蝶酥伸到苏陌面前,苏陌恍然回神。
“抱歉文雨,姐姐刚刚走神了,谢谢你啊。”小孩子细软的发顶苏陌轻轻摸了摸,略微歉意地笑了笑。
“好吃呢。”宋文雨见苏陌笑了,自己也咯咯地笑着。
蝴蝶酥的酥皮做的极好,这是苏家厨子的拿手糕点,里面是椰蓉地馅料入口即化。这种甜的东西苏陌想来是不吃的,今日一尝确实是好吃。这也许就是大家喜欢甜的原因吧,的确可以让心情变好很多。
金明门.冰井台附近
“小姐,前面路封了,车没法前行了。”车夫停了马车,向车里的苏陌汇报。
苏陌掀开门帘望去,本是通向河堤的路口被沙袋堆了起来,只留下一个小口子形成一个简单的关卡,里里外外由好多人把守,这些人显然大多是临时从金明门的守军那边调集过来的。两边还有些运输修河材料的大车停靠在外面,也不得进入,原本挺宽阔地冰井台巨大空地,现在各方人员都停留在这里,显得闹哄哄地。
“把车停在旁边吧,你在这里等着。”苏陌对车夫吩咐好,便带着宋文雨下车朝那边走去。
虽然人员进出已经被限制,除非必要人员,外来的一律不准进出,但是还是有人不死心想试试,因而苏陌前面还是有几个人在试图混进去。
“官爷,我们这可是为修河来送木材的,这得什么时候才能进呀,能不能通融一下,我们这兄弟几个可是紧赶慢赶好几天才到的,哥几个这等着结算工钱呢。”几个身穿短打的三十出头的男子在试图进去,不停地在跟守在关卡的官兵求情。
“去去去,太守大人有令,闲杂人等不得擅自进去。等大人吩咐了,你自然就能进去。”门口的一个守军有些不耐烦地伸手推开一直不走的这群人。
“怎么会事?”苏陌牵着宋文雨的手走上前。
“你是什么人?”这个守军抬眼不客气地打量了下苏陌问道。
苏陌从衣袖中拿出安阳令,抬眼一圈四周的其他守军。
“原来是苏小姐,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这几个是刚来不久的新兵,还望苏小姐恕罪。”后面一个看似这群人的头儿的官兵见苏陌这身衣着上前一看,发觉出示的苏晗哲的安阳令,意识到是太守的妹妹,慌忙拉着傻愣愣地刚才那个守军给苏陌道歉。
“职责所在,无碍。你们金明门的守军怎么来这里了?为何不从府衙派兵来?”
苏陌看了一下这位意识到自己身份的守军正是着金明门守军的衣着。
“哦,李大人说金明门离着近,就调我们兄弟们前来帮忙。”
“那金明门呢?你们这来的不少呀,想必城门那边不剩多少人了。”苏陌目及所至光这门口的守军就有二十来个人,且都是来自金明门的。
“那边李大人并未吩咐,想必用不了多久府衙的兄弟就能来了。”守军头儿发觉苏陌在打量自己这些兄弟忙回道。
“外面人多杂的的很,让他们要不去城中客栈暂住,要不就在远处看好自己的货物,不得在这附近停留得太近。”苏陌收回目光,对眼前这位守军头儿讲。
“苏小姐,这,李大人并未吩咐。”守军头儿似乎有些犹豫,不愿听从但碍于苏陌的身份。
“如果可以的话,李大人就用不着你们来看守了。我会告诉李大人的,你们照办就好。”苏陌看出了他的意思,摩挲着令牌对为首的守军说道。
“多谢苏小姐,小的马上去做。”显然,这人不是凭白当上头儿的,经苏陌一提点便明白过来。
“啊,头儿。”刚那个傻愣愣守军还一脸懵。
“啊什么啊,还不去给苏小姐带路。”头儿拍了下还愣着那个守军,示意他去给苏陌带路。
“不必了,你们人手本就不够,我自己就好。”苏陌摆摆手。
“那苏小姐您慢走。”
苏陌颔首,一手提着裙摆,一手牵着宋文雨进到里面。
李行知这面忙得不可开交,他正在事发地不远的河堤岸边站着,一群人乱哄哄地围在他旁边。
“李大人。”
“咦?”李行知从一群人中抬起头,“安阳郡主,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河道出了事情,哥哥一大早就出来了,想着来看看哥哥在不在这里。”苏陌含笑地走上前,松开牵着文雨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
“苏兄刚去了府衙,你若早些来还能遇上。”李行知让众人先退下,迎上苏陌。
“路口守军拦了一堆人在冰井台外的空地,都没个地儿停车了,我便自作主张让他们把人群都散远些了,不碍事吧。”苏陌看李行知鞋子、衣襟下摆都沾了许多泥泞,袖口也好不到哪里去,眼周隐隐乌青,显然是从事发就一直在河道边忙。
“当然不碍事,郡主吩咐的是,这一天我忙的都迷糊了,各种人来各种事情,也没来得及安排,这一堆人在外面的确不好。”李行知捏了捏眉心跟苏陌说道。
“李大人辛苦了,发生这样的事情,虽说牵扯人命,对别人来说棘手,但大人对于河工之事知之甚多,想必您定是有了应对的法子,眼下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郡主说笑,这还多亏苏兄前来相助。这河道修理倒是简单,不过就是多加固一些,就是这人命案,线索全无,怕是一时半会儿要拖上一拖。”
“会影响工事的进度么?”
“衙门的仵作一早来就把人抬回去了,等清理清理,排查一下,估计后日就复工,毕竟这工事不能拖。”
“还是李大人想的周全。”
“大人,衙门有事报。”苏陌认得这人是李行知的幕僚。
那人走近见是苏陌在这里,不好上前便停在一旁。
“既然兄长不在这里,您又公务繁忙,苏陌就先告退了。”苏陌见状便跟李行知告退。
“那,安阳郡主慢走。”
“再会,李大人。”
安阳郡主,苏陌心想整个邺城也只有李行知还会叫自己安阳郡主。身在自家的封地上,从市井平民到富家豪门,大家只记得苏陌是太守的妹妹,没有人还记得她还是整个邺城甚至整个大盛为数不多的异姓郡主。
“文雨,看清楚了么?”宋文雨从远处跑到苏陌身边,小脸红扑扑的。
“看清楚了姐姐。”
“车上说。”
“我们不去找苏哥哥了么?”宋文雨仰着头问苏陌。
“不去了。回南城,去前门大街。”
邺城的风要起了啊。
以李行知对河道的了解,他明明一眼就能看出在那个事发地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决堤。苏陌自小什么杂书都会去看,虽算不上什么内行,但苏陌远远一瞅便可以判定,那个位置流速在整个河堤中并不算大的,所以没有外力作用下,那段出事的河堤绝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决堤。
他要不是发现了什么,要不就是在故意掩饰什么,不知道这事苏晗哲又了解多少。最近正逢七夕,邺城内突然增了很多人,这时候把城门的守军调离还不加补充,希望不要出什么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