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芳自赏》三愚

27、红烛

　　皇子府酒桌满宴，红帐如云，丝竹管弦响彻长夜。
　　“恭喜！恭喜！”
　　“百年好合！”
　　“恭喜啊！”
　　三皇子依次接过敬来的酒，安排好前厅一众朝臣们，转到偏厅小院里另置的酒席来。
　　两个侍女一左一右轻掀垂帘，现出厅内正位端坐的一位老者。
　　老者年逾花甲，须发斑白，眼神十分睿智。他手里捻着一串七宝佛珠，见三皇子恭身敬酒，却不碰酒杯，拿起桌旁一盏茶饮了。
　　此乃当朝国舅皇后兄长亦是王氏一族组长王世征，统掌三省之权，行事却十分低调。素日饮茶礼佛，鲜少参与朝堂斗法，正因如此，当年皇帝才放心将丞相之位与他。
　　他本人心性淡薄，却并无人敢薄待他。朝中近一半文人是他门下学生，他虽不直接参与王储之争，不少大臣却以他的意向马首是瞻。
　　至于这意向为谁，王皇后两个儿子中，他虽不明言，明眼人却瞧的明白，丞相也心里最看重的自然是二皇子。
　　二皇子自幼才学出众，又颇有些智谋手段，是个可造之材，奈何妹妹最宠的是小儿子。而自己这小外甥，他看了眼三皇子，酒意微醺，面色酡红。虽直率诚恳，但作为帝王之子总是少了些内敛心思。听说崔尚书的女儿是他一心看重，特地去皇后那里求来。也不知跟这言语谨慎，处事近于完美的崔尚书做亲家，到底是好是坏。
　　待到月上中天，终于送走一众宾客。三皇子拂开下人的搀扶跌跌撞撞向洞房走去。
　　冷月如钩，石阶上似铺着一层薄霜，他深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酒意稍稍醒了些。立在廊檐前整了整红袍，才缓缓推门进去。
　　房内静悄悄的，福婆早被清了出去。满屋子一片晃眼的红，红绸缎，红酒壶、红喜果、还有案上一对红烛。珍珠凤冠静静置在案上，三皇子禁不住笑了。
　　他扶着案角走过去，昏暗的烛光下，红幔垂缀的雕花大床上，盘腿坐着他的新娘。
　　“等久了吧？”他轻笑，擎起桌上的玉如意擎起大红盖头一角，露出一袭红妆的崔鸣莺。
　　粉腮清眸，眉眼精致，依旧是昨日模样，只是安静坐在那里丝毫没有小家女子的羞怯。
　　那日寺内惊鸿一瞥惊为天人，如今那云端上的人物终于成了自己的妻。
　　崔鸣莺握在喜服里的手捏紧了，她一个人在这里坐了半天，却依旧没有想好以何种心情应对面前这个男人，这个应该被称为夫君的男人。
　　昔日爱意已成一场虚妄，而未及敛尽伤疤就被抬到这皇子府。面前这人相貌堂堂，自带皇家气势，举手投足也极尽礼数，但动心呢？只怕自己的心已经死了。算来算去，与对方的近距离见面也只限马场那次吧，况且那日两人都未曾有过一次眼神的接触。总之，不管是一场政治联盟也好，稳妥的婚事也罢，她都不再抱有任何期待。
　　她咬紧嘴唇，见对方去取桌上的酒杯，她知道，那是交杯酒，喝交杯酒后，夫妻就要永结同心，忠贞无二，但她对这个人没有任何感情。
　　“怎么？”
　　“我，腿......”
　　三皇子忙连放下手中酒杯，紧张道：“是不是腿麻了？我，我帮你捋一捋。”
　　终于不用喝那杯酒，崔鸣莺见对方手忙脚乱地去掀喜被，手稍稍一顿，似是克己复礼，又似是想通了什么，轻柔地扳过自己的腿。
　　“拜过天地就是夫妻了，我帮你，帮......自己妻子，也没什么。”不知是说服自己还是劝说别人。
　　崔鸣莺沉默着，看对方笨拙地捋着自己的小腿，墨发后的耳根有点红。
　　这一夜，崔鸣莺借口身体不适委婉推拒了同房。
　　第二日，三皇子夫妻俩人进宫面圣。
　　皇后见崔鸣莺端庄良淑,样貌又生的好，举手投足十分稳妥识礼，心里满意，亲赐了家传如意、金锁、随身佩戴的玉镯等一并珍奇宝物。正拉着崔鸣莺的手问长问短，忽听侍女禀告江侯爷并小世子求见。
　　皇后只觉新儿媳的手一紧，心中疑惑暗暗看了她一眼。鸣莺也自知失礼，几不可查地垂了眼睛。
　　众人要议事,皇后便与崔鸣莺移步小花厅。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回廊上，皇后忽然说道：“时儿虽莽撞了点一腔真性情，你嫁他，他肯定会对你好的。“
　　“是“
　　只简单一个字，皇后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头，眼前这女子看起来乖巧无害,但言语谨慎，心思全藏在心里，也不知自己的傻儿子一心求了她去到底是福是祸。
　　疆北战事打打停停赢多败少，居然也持续了近半年，出人意料的是皇帝并没有同意江慎去疆北的折子，而是给了他一个禁军副统领的位子，让他辅助皇城禁卫并训练新军。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回府的路上江慎问道。
　　鹤青笑道：“你即不考功名，便直接安你个官做，即是如何也逃不了给皇帝干活的命啦！”
　　江自琛却老神在在：“我听说南疆的探子来了新消息，南边又有事儿了。”
　　江慎一窒，继而看向鹤青，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测。
　　大哥一人在外总有些不放心，但是不用去疆北，好在和小傻子免了一场离别，而以后呢？江慎不愿去想，且走一步算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