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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未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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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裘刍所知,阮风住的地方离他们家并不远,走路便能到。
当他背着他的破帆布包驻足在那栋公寓楼前时,下意识地往身后瞟了一眼。
公路两侧都停放着大量的汽车,所以那辆黑色的混在其中并不显眼。
车窗玻璃紧闭,贴着深色太阳膜,不凑近看根本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坐人。
只有裘刍知道,晏月雁,扈义,严函,周科孟都在车里。
他不敢再多作停留,毕竟从阮风的房间窗户可以直接看到这里。
阮风的房间在三楼,门牌号306,比其他房间悬挂的牌子都要干净些,光是没有铜锈这点就足以让裘刍记住这里。
叩响门时,他的手止不住发抖。
上次来这里的画面走马灯似的在他脑海里回放了一遍,阮风抓着他的头发将他的头往上提时,头皮阵阵发麻的疼痛也能回忆起来。
真令人心惊。
那可是个……擅长暴怒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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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车内。
晏月雁一直盯着窗外,专心地观察着对面公寓楼三楼的其中一扇窗,裘刍给他指的那个位置。
“晏少爷。”扈义叫了他一声。
“怎么。”晏月雁的视线并没有从那扇窗上移开。
扈义:“……我们就是想问一下你,关于内城的事。”
晏月雁:“什么事。”
三人看得出这位晏少爷的心思根本没在他们身上,可是能怎么办呢,头都开了,总得继续下去吧,不然多浪费。
扈义又问:“贵族真的能接收神旨吗?”
这下晏月雁回头了,带着一种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的表情:“什么?”
“虽然我们知道晏氏一直处于贵族的边缘,但是你多多少少也能知道些消息,不是吗?”严函发话,话音一落,整个车里的气氛冷到极致。
他猛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疯狂向旁边的周科孟递眼色。
奈何还没等到周科孟给他救场,晏月雁的唇齿间泄出一声讥笑:“京政府那边是怎么跟你们说的?”
掌管军权的是洪吾才对,不过是洪吾还是曲闻并不重要,反正这俩都是一伙的。晏月雁一直这么认为,而京政府任何决策的最终受益人也是这两人没错。
那么,贵族能接收神旨这种鬼话应该也是他们两个编出来的。这么一想,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气。
作为贵族,他不但没有接收神旨的能力,还没有接收消息的能力。
扈义试探性地说:“比如,划分内外城就是神旨之类的……”
周科孟接道:“还比如,外派贵族?”
晏月雁听着,脸色越发难看,思忖良久冒出一句:“荒唐。”
那三人虽然没得到想要的答案,但也不敢再说什么。
他们不太了解这位晏少爷的脾性,包括他们曾经的少将——晏月雁的父亲都甚少提及这位儿子,只说过他好像是个乖张的孩子。
现在看来,确实是这样。
在这种尴尬之下,对面公寓楼有了动静。
三楼那扇窗玻璃……炸碎了。
是从里面发生的爆炸,玻璃被巨大的气流爆碎成渣噼噼啪啪掉到地上。
街上开始变得嘈杂起来。
“怎……怎么回事?”周科孟问出来,却没人回答他。
晏月雁直接开门下车,穿过马路上正在来往的车流,径直往公寓楼上去。
他的右眼皮现在正在疯狂地跳动,给他传递着不安的信息。
公寓里面有人惊慌失措地往外跑,他上楼期间被撞到好几次,但没有一个人有心思驻足同他道歉或是责骂。
306的木门碎成几块木板,再也修补不回的程度。
晏月雁一步一步往那边走,没有听见任何声响。
在还有十步的距离时,有个人出现在门口,脸上身上尽是经历过爆炸后留存下来的伤痕,他连站立都很费劲,流着血的手死死撑住门框才能不让自己倒下。
那个人是……阮风!
阮风的眼被血模糊了,无法看清楚来人何人,不过他现在似乎也没有心情去管这些。
唯一想的,只是离开这里。
他们擦肩而过。
晏月雁的鼻腔里充斥着血腥味,却没有硝烟的味道。
究竟是怎么回事?
待阮风跌跌撞撞地走远后,晏月雁才继续往那个房间走去。
房间已经完全看不出本来的样貌,所有家具都失去了原来的样子,就连墙纸都剥落下来碎成了一片又一片。
裘刍跪坐在房间的中央,背对着门口,一动不动。
很奇怪。
他的头发乱糟糟的,露出的手臂上有几处淤青,淤青发红,是才生出来的。
奇怪的是全身上下并没有像阮风那样浑身是因爆炸而破裂的伤口。
就仿佛……他没有经历过刚才那场爆破一般。
还有一点奇怪的是,他后背上的衣服撕开了两个很对称的洞。
“裘刍?”难得的,晏月雁叫了他的名字。
裘刍:“是真的。”
“什么?”
裘刍:“他说的都是真的。”
晏月雁听得头大,又往前走了两步,只是越靠近他,越觉得周围的空气稀薄,强大的压迫感让他喘不过气。
“我是恶魔。”裘刍回过头,对他笑。
只这一眼,他身边稀少的空气都被剥夺了,让他在一瞬间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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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月雁醒来时,环顾四周,场景熟悉,老李也熟悉。
他回到了家。
“裘刍呢。”他问。
“在阁楼。”
他披了件外套便往楼上去,门都没敲,直接进到房间里。
裘刍刚洗完澡,正在穿衣服,瘦弱的身材尽显,肤色呈小麦色。
凌乱的头发上还挂着水珠。
“有事?”他并没有惊慌于晏月雁的突然闯入,语气甚是平淡。
晏月雁显然也不在乎他穿没穿衣服这事,果断地问:“到底怎么回事?”
裘刍:“你说什么?”
“今天到底怎么回事!”他急不可耐地吼出来,声音大到整个阁楼都产生了回音。
可没把裘刍吓到,他淡定得不正常:“我们两个晕倒在阮风房间,是扈义他们把我们带回来的。”
“你怎么晕倒的!?晕倒之前呢!”晏月雁现在的慌张、急切也极其不正常。
裘刍木然地看向他,道:“想不起来了。”
说谎。
“还有事吗?”裘刍将眼神从晏月雁愤怒着急的脸上移开,继续穿衣服。
但是气头上的晏月雁显然不是好惹的,他大步走过去,将人一把推倒在地上,力度大得地板沉重地闷响一声:“你最好能识相点。”
裘刍被打惯了,这一推并不会对他造成什么伤害,就是今天下午身上被揍的地方磕碰到发疼罢了。
“我真的想不起来了。”他继续狡辩。
晏月雁近距离看到他的脸之后,下午的场景又浮现出来。
当时说“我是恶魔”的裘刍,脸上明明全是乌黑的血管经络,双瞳也一致地变成了那近乎透明的棕色,诡异的微笑露出两排尖利的鲨齿。
那绝对,不是人的样子。
但那又怎么可能?
数百年前的神魔之战中,魔族就已经被击溃封印于地底了。
野京的存在便是对魔族的压制,现在怎么可能会有恶魔出现在人间?
这一切说来,都不可能。
晏月雁松开他,恢复了往常的模样,还刻意清了清嗓子,道:“起来。”
裘刍照他的话站起来,拍拍新换的衣服上的灰尘。
“按照之前说的,拿给我。”晏月雁朝他摊开手,修长有力的手指在等待着。
“没有。”裘刍答,“他口述的。”
摊在他面前的手猛地捏成拳头,仿佛能听见骨节被捏得“咔咔”作响。
“那你,给我,口述。”
“我想不起来了。”
……
晏月雁这次真的被气得不轻。
不过气归气,他拿那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在去阮风那里之前他们明明商量好了,裘刍放消息给阮风,然后他们静待那边的反应。
按照晏月雁的计划,只要阮风愿意遵守承诺,那么他会按照约定跟裘刍交换他的身世,但是如果他不愿意,他们也能采取强制措施。
可谁料到会是这么个结局?
阮风跑了,裘刍对此闭口不谈。
现在要再找到阮风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还得提防不会被阮风找麻烦。
总觉得事情一下子就变得复杂了起来。
“啧。”晏月雁看着餐盘里的鳕鱼排极为不爽地咂了声舌。
“雁哥哥。”韩栖软软地喊了声,“要不要吃小栖的?”
韩栖的儿童套餐看起来花花绿绿,比那块双面煎得焦黄冒油的鳕鱼排看起来有食欲得多。
“别想把西兰花给我吃。”晏月雁拒绝得果断。
小韩栖撇撇嘴:“好……”
“刍哥哥吃一块好不好?”裘刍笑眯眯地张开嘴,等着韩栖喂。
晏月雁:“自己吃自己的。”
家里老大发话了。
韩栖悻悻收回马上要进裘刍嘴巴的西兰花,裘刍脑袋迅速往前一探,还是进了他嘴里:“好吃!谢谢小栖!”
晏月雁的叉子一下摔到盘子里,视线投射到裘刍脸上,怒意横生:“滚出去。”
“去哪儿。”裘刍并不避讳地同他对视。
“老鼠窝,老鼠洞,随便你。”晏月雁说,“我这里不是下水道,不适合你待。”
裘刍嘴角提起一丝苦涩的笑,起身:“你别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