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惊鸿旷悲华》二月三十

3、韶华（上）

　　南诏建立之初，原先有：蒙巂诏、越析诏、浪穹诏、邆赕诏、施浪诏、蒙舍诏六个大的部落，称为「六诏」。尔后，先祖蒙胤在大燕皇上的帮助下，将其他五诏诏主骗到巍山松明楼，‘火烧松明楼’。先祖蒙胤被册封为云南王。
　　百年间，南诏摆脱我朝附属，自立为国。不料却备受吐蕃威胁，连年征战。中原大燕常年来犯。南诏王无奈下重分六诏，但，这些诏主必须誓死效忠守护南诏王。
　　在外公的统治下，南诏再一次归顺我朝。他文韬武略，励精图治，充分运用政治、军事、外交手段，将南诏推上了鼎盛时期。而这五位诏主，有一位最为深受外公重用。他，便是慕容韶，慕容梦何之父。
　　“顾菀，我们去放烟花好不好？”
　　“顾菀，我要树上的那只黄莺！”
　　“顾菀，你弹琴给我听好不好？！”
　　顾菀，顾菀，顾菀……
　　时年十一岁，我的世界里走进了一个他。韶华光阴，满是他的名字，他的身影。在我的生命里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南诏宫廷，笙歌艳舞，好一派繁华景象。
　　今日，有为我、及太子哥哥的送别宴，此去中原，也许我再也无法归来。
　　就像当年，母后一去不复返。‘归望轩’原是母后的闺阁，名为‘明珠轩’。想必，外公视母后为掌上明珠，万般宠爱。只是，伊人离去，‘明珠’不在。留下的是慈父盼女归来的期望。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太子哥哥手执折扇，轻敲手，高吟《诗经·绸缪》，剑眉轻佻：“菲儿，如此良人何？！”
　　“哥哥，谁说他是我的良人了？”我的脸顿时烧了起来，跺了跺脚。顺势，夺过太子手上的折扇，朝他脑袋上敲去！在旁人眼底，我们是高高在上之人。私底下，管他什么太子公主、宫廷礼节，我们只是平凡家的兄妹。
　　“哇！朝阳公主脸红了，还说不是。我这就告诉他去！”
　　“你敢！太子哥哥，你给我回来。”
　　我飞速追上去，哪知道一个不小心撞上了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脚下旋转，不慎跌倒。那个男子冷冷地瞪着我，兀自走去。
　　“站住！你好大的胆子，胆敢冒犯本宫？你知道本宫是谁吗？”
　　“燕国朝阳公主。”不屑一顾的声音从他的齿缝间吐出。
　　我蓦地火上心生。南诏国臣民无不对大燕有所敬畏，他这般对我朝大不敬的口气。我自然想惩罚一下他：“你可知道冒犯公主依法如何处置？”
　　“你，想死吗？”他道。
　　对上他犀利如鹰的目光，顿时，被他震慑得说不出话来。
　　话刚落音，下一秒，“慕容韶冒犯公主罪当诛！”外公的声音重重地响起。尔后，重兵挥剑冲向他。紧接着，兵刃相见，刀剑之间犀利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
　　我们兄妹俩的玩闹，就这样断送了云南王的一位诏主。我跪在外公面前，任我怎么解释，也挽救不了慕容韶的性命。甚至，哥哥也以宗主国太子的身份命令外公饶他一命。外公只是叹息：太子宅心仁厚。
　　一气之下，我甩掉所有婢女，跑到后花园。海棠花纷飞，花瓣漫天。诚如生命一般，绚烂美丽，韶华易碎。第一次，我感受到身为帝王之女的无奈。
　　那一刻，伴随着什么东西落下，我的心底仿佛悬上了什么。落花，是无尽的凄凉。
　　眼前晃过一串冰糖葫芦。他温暖的手轻轻拢着我。
　　铺天盖地，霎那，淡淡的幽兰香气笼罩。他垂眸凝望我，目光亲切迷离，仿佛透着末世的哀伤。我有些不知所错。
　　“丫头，冰糖葫芦可以甜到心里。”他嫣然一笑。
　　那天，他告诉我，侯门深似海，任谁都有自己的无奈。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清晰地看到他忧郁的双眸笼着氤氲的雾气。

　　议政内阁。
　　“父王，您杀的可是您的左膀右臂啊！慕容诏主虽冒犯了菲儿，可也罪不至死！”
　　“我不容许未经我允许擅自做主的属下。慕容韶秘密命人向太子下蛊，目的就是为了挑起南诏与中原的事端。更可恶的是，他下手的对象是我的外孙！！可惜证据被销毁，否则我定会……”外公言至于此，缓缓地对舅舅说道：“这些事不要让太子和菲儿知道。特别是菲儿，她还小……”
　　透过细微的门缝，我看到外公盛气凌人的背影。于是，我明白了。无论是顾菀，还是外公，他们都是在维护我。

　　建元十一年，朝阳公主归朝。皇上携皇后及百官出城迎接，这，是前无古人的尊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