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木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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珀雷蒂一觉醒来发现天色微亮，丹狄莱茵和卡查已经整装待发。
“起来懒鬼。”
他被丹狄莱茵踢了一脚，悻悻而起：“昨天……”
“去他什么昨天吧，现在有新的麻烦了！”丹狄莱茵很干脆地掐断他的话题，“两小时前我去探路，发现前面的小镇在强行征兵，只要是男人都得参加。绕路走，我又怕会闯进迷雾森林……”
“那个镇子该不会是‘霍普镇’吧？”珀雷蒂猛地抬头。
“你怎么知道？”
“那是我的家乡。”
早在一个世纪前，『赫利忒瑞普』就被封为世袭贵族，拥有霍普镇以及周围一百公里的肥沃土地，是片地区的领主。当然，这是一个世纪前的事情。如今，土地、兵权全部由教会掌管，赫利忒瑞普家族只拥有占地面积大约为半个霍普镇的“希风庄园”。
安东尼·赫利忒瑞普，一家之长，端坐在会议厅中间高高的青铜座椅上，这是先人为曾经的国王征战而换来的荣耀象征。他用深棕色的眼眸深看下方，跪在大厅中央的珀雷蒂·赫利忒瑞普，自己的么子。
“回来了？”
他的声音平缓清冷，一点没有普通热烈欢迎孩子归家的父亲的急迫，也没有要冲下座椅拥抱孩子的意图。
珀雷蒂低着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父亲越是平静，就越表明他的愤怒。
今天一早当丹狄莱茵得知霍普镇是他的故乡，便高兴地对卡查说：“看，我们要到贵族少爷家去做客了。”但他们并不知道，他是从家里偷跑出來的，说出来太丢人，特别是让坏嘴巴的丹狄莱茵知道更不晓得会被如何取笑。
珀雷蒂希望能说服他们改道，可丹狄莱茵拍着他的肩膀：“有你的庇护我应该不会被抓去做壮丁了！”然而这话说完没多久，他们在距霍普镇几里地外被巡逻队发现，珀雷蒂被其中的骑兵长－－他的二哥亚当斯一眼认了出來，没等他开口就被“带”回希风庄园。而丹狄莱茵和卡查则很倒霉地被带去了兵营新兵登记点。用当时亚当斯·赫利忒瑞普轻蔑的语气说就是：“哦？你们是我家小弟的同伴？那一定也能舞刀弄枪了，我们兵营正需要你们这样的‘人才’哩！”
幸好卡查有戴手套、头巾，还有面具，从外表看和普通人类没有二样，只是裹得太过严密有点奇怪，否则被二哥看到骷髅，后果不堪设想！他的这个哥哥，一直叫嚣着要和邪恶作战，正愁现在的生活太平和没有仗打，急于建立自己的功勋。估计这也是他会成为骑兵长的原因。
“我们的家族箴言是什么！”
父亲一声怒斥把珀雷蒂思绪拉回到当场。
“是……”他把头埋地更低，“功勋成就荣耀！”
“凯曼十五岁被正式册封骑士称号，亚当斯十六岁被点名为领主效劳，现在是骑兵队长，小约翰九岁时就破格进入受训团，只有你不同。”安东尼·赫利忒瑞普在青铜座上侧了侧身，“过了十七岁还没有受训资格！”
凯曼、亚当斯、小约翰，分别是珀雷蒂的大哥、二哥、三哥，是让父亲和整个家族都引以为傲的三兄弟。
“你的成年礼已经过去一年多，却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父亲最后叹了口气，不再作声。他露出珀雷蒂从没见过的疲态，挥挥手，让他退下。
在珀雷蒂的记忆中，父亲一直是精力充沛容光焕发的大人物。通常自己犯错后，他会严厉惩罚，并且追究到底。但今天怎么了？
在被勒令回房间反省的路上，经过庄园北面的青松林，他忽然想起小时候这里有一株百年老铁松，高大如黑铁柱般深深扎根于地下，就算枝叶都枯萎殆尽，还是屹立着，好像是整个松林的王者，让人敬畏。直至有一天落雷将它劈为两半，人们才发现它的内里早就空空如也，奶妈带着他和哥哥们看热闹时摇着头惋惜道：“谁也不能和衰老作对啊，装硬也总有被折断的那一天。虚壳就只是虚壳。”
父亲他老了？
“老”这个字眼的出现让珀雷蒂一哆嗦。那个视家族和荣耀为最高的父亲也有老的时候？不可能！他立刻否定。但奶妈那句“虚壳就只是虚壳”却一直缠绕心头不能挥去。
☆ ☆ ☆ ☆ ☆
兵营里人来人往，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衣着破烂的农夫、工匠，还有些稚气未脱的小孩。已经登记过的被带入营地后面的白色大帐篷，还没登记的在穿盔戴甲的士兵看守下排成一条长龙，挨个走向营地前一张缺腿小木头桌，缺腿的部分被一段腐木桩支撑着。
丹狄莱茵和卡查排在队伍后端。
第一次和这么多人在一起，卡查的骨头发出“咯哒咯哒”的声响。
“喂，我说你，穿这么多还哆嗦，”一个士兵对卡查嚷道，“有什么毛病，骨头痒找打啊？”
“哦，您是不知道，我这个朋友在森林里受了风寒，现在病还没有彻底好。”
“怎么把有病的也弄来兵营，快滚快滚，要是其它人被传染了怎么办？”说着士兵捂住鼻子用手里的长枪柄戳卡查。
“不要，我要和丹狄莱茵在一起。”卡查抓住丹狄莱茵的肩躲在他身后。这一来惹火了当兵的，他伸手就去拽卡查的衣服。怕身份被暴露，丹狄莱茵只好抓住士兵的手腕，并且“好言”相劝：“哎呀，生病的人就怕没人理会，你要赶他走，恐怕我也得跟着，这一路都是我在照顾……没准我也被传染了，咳咳。”他的几声干咳还真让当兵的有点心悸，可他这边才罢手，亚当斯·赫利忒瑞普的脸出现在丹狄莱茵视线中。
“我看你照顾他这么久也没病成什么样，八成他的病也不会怎么传染。”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丹狄莱茵，“你们是我弟弟的‘旅伴’，赫利忒瑞普家不会亏待你们。”说完，他点点身边的士兵：“这两个不用登记，直接带到后面的‘木圈’。”
“这……”其中一个士兵有些犹豫，“这人还在生病。”
“没关系，他们能和我亲爱的弟弟一起旅行，一定有不输给常人的‘能耐’。关在‘木圈’先看好，下午再提出来问话。”吩咐完毕，他扭头便离开了。
丹狄莱茵和卡查莫名其妙地被士兵用棍棒架着，绕过白色大帐篷，走向营地更深的地方。
“‘木圈’是什么?”卡查不解地问。士兵只是冷笑，不作回答。
“至少，不是赫利忒瑞普家的迎宾室。”丹狄莱茵从周遭人的脸上觉出一丝凶险。
所谓“木圈”，原来是一栋用实木圈造起来的中等圆柱型建筑。外表全木结构，刷着锃亮的清漆，没有窗户，目测高度不过两层楼上下。
可当丹狄莱茵和卡查被押入木圈后才忍不住惊叹：“木圈”的内部居然深入地下足足七八层楼高！全部石料建造没有一片木头！这栋奇异建筑的中心是空的，从入口处向下可以清楚看见底层铺有灰青石板的椭圆型地面。
特别醒目的是墙体，石壁被硬生生开凿出一条凹槽，从入口左侧开始弯曲向下，螺旋状一直到底，远观如工匠螺钉上的纹路。而丹狄莱茵和卡查正站在这条纹路的顶端。他们的脚下是一条宽不过一人的石阶路，凹槽就是这些石阶构成的。
两名士兵从墙上摘下火把，一个在前领路，另一个推了卡查一把：“走！”
这条路，左侧是凹凸不平的石壁，右侧空空如也，只有一小截高不及膝盖的石头突起，勉强算是围栏。加之路面内高外底，稍不小心就会失足摔到下面去。
侧身靠近石壁下行，丹狄莱茵倒没什么，可看着前面木楞楞走着的卡查还真替他捏了把汗：裹在身上的布衣让卡查走起路来很不自然，不仅是摇摇晃晃，走着走着会往一边偏，而且下台阶明显膝盖弯曲吃力。活像脊梁骨被贴了胶布的猫，没有平衡、没有方向！如果他不幸摔下去一定会散架！要是被发现自己带着一个骷髅……麻烦真大了。丹狄莱茵手心开始冒汗。
可能士兵也知道这路难走，见丹狄莱茵时不时伸手拉一把就要翻出路外的卡查，他们也没制止。
这样有惊无险地慢慢走下了五层楼的高度。眼看快到底了，丹狄莱茵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偷空看四壁上的小洞口。这些洞口都是统一大小的圆拱型，每隔一层有一圈，看似窗户却不通外面的阳光，只是漆黑一片。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这时，底层三五个穿粗布灰衣的人引起丹狄莱茵的注意，他们正跪着刷洗底层石板。难道是要他们在这里做苦力刷地？这个念头一晃而过，被一个新的发现取代：地上正被努力刷洗的深黑色污渍是干了的血迹！
这里没有供奉任何神袛神像，也没有斗技场该有的观众席，血迹从何而来？诡异的木圈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要真是单纯来卖苦力丹狄莱茵反倒要偷笑了！
这里绝对不简单！
正当丹狄莱茵微微皱眉思索时，忽然觉得有人在看他。抬头，只看见前面的士兵和卡查的后脑勺。
“走！”后面的士兵一声威喝，踢了他一脚。
向前走没几步，背后明显感到一道犀利的目光。这次他不敢明目张胆地回头，因为士兵手里的长枪正指着他。同时他几乎能肯定这道目光绝对不是身后士兵的，因为这种让他毛骨悚然的心慌在不久前那座阴森的森林里就体会过。
是『那、个、人』！
耳旁一声几乎如喘息般的低吟：“小老鼠。”
异样的恐惧从脊背一直袭到脑门，丹狄莱茵脚下一绊撞上前面的卡查，卡查才要回头，丹狄莱茵被身后的士兵狠凿了一下肩：“老实点！走！”
虽是枪柄，但从上而下一戳还是生疼生疼。痛覆盖了恐慌，丹狄莱茵出了口气，强挤微笑，掸灰般拍拍被凿的地方：“是，我的老爷，这就走。”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木圈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