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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我想我是海(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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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本来就燥热的天气被新生急促的脚步搅得更加浮躁。新生们脸上就写着‘新生’两个字,他们急冲冲的吃饭购物收拾东西。悠闲的大二大三学长们则在校园角落里偷笑着且怀恋着这一派繁忙。
洛笛一放学便背起包去校外的肯德基。走在路上,人身上的油好像从皮肤挥发到了空气中,呼吸间有种若有若无的腥腥甜甜的味道,跟鸡鸣五谷返魂香般令人头脑发晕四肢粘滞。肯德基里冷气开的很足,虽然店里人很多,环境还是比较凉爽的。洛笛拿着一杯可乐和一盒套餐坐在挨窗户的位置坐下,表情冷峻的吸着可乐。
他一向不喜欢这种洋快餐,但是谁让中国快餐馆没有空调呢?
数米外门被推开,一个身穿白色运动服的男生闪身进来,阳光照在他身上耀眼生花。洛笛看着这个身影正觉得有点眼熟,思索间门外又进来一个人,一瞥间吃了一惊,白色的T恤,恬静的淡紫色及膝短裙,洁白细长的小腿,相映生辉的白色袜子和白色运动鞋,再加上那一片诱人的黑发,来的人却是顾盼。
洛笛这才想起那白衣男生正是昨晚坐在顾盼后面的男生于小林。他的心立刻像被孙悟空搅乱了的东海龙宫,脑子不住的跑火车:她不答应我去吃饭,原来是被这小子抢了先,他还特地换了这么一身白色衣服,真不知道天高地厚。
想到这里他再也无心吃饭,扔下勺子走到两人桌前,说:“真巧啊,这么热的天,你们来的挺快。”
顾盼抬起头见是他,脸上闪过一丝红,说:“是你啊,我们也刚来,要不一起吃?”
洛笛正想说几句话调戏下于小林,却听见兜里的手机响了,那时候手机还是个稀罕东西,店里不少人都转脸看着他。洛笛挺了挺腰,接了电话,并不在意对方说什么,大声回说:“去必胜客?好啊,我请你吃披萨。”说完他挂上手机对顾盼说:“不好意思,朋友约我去吃饭,先走一步。”
说完转过身,拿捏好了步伐,走出了KFC。门刚关起来手机又响了,王卓在里边说:“洛笛,你热晕了吧,什么必胜客什么披萨啊?”
洛笛心烦意乱,说:“你出来,我请你吃披萨。”
“真的吗?好嘞你等着,我这就出去。”电话里立刻想起王卓的脚步声。
洛笛走出店门,于小林就小声对顾盼说:“这人可真没眼力见,拿个手机显摆什么啊,还必胜客呢。”
顾盼低着头并没有说话,时而拿起汽水喝一口。
于小林偷偷看着T恤领口洁白如玉的皮肤,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贪婪,抓着杯子的手渐渐握紧,然后又松开,杯子上留下了五个汗渍印,张牙舞爪。
军训前白天都没有课,只在晚上有两节晚自习。下午洛笛和王卓在操场上踢了会球体验了一下学校的场地,但天气实在太热,不一会就全身是汗,冲了个冷水澡后他们就回宿舍去了。王卓在地上铺上凉席就地而睡,洛笛搬了张椅子,坐在阳台上看书。
粘稠的夜晚终于又来了,蒸发掉的汗水留在皮肤上的的盐分让人全身发紧,拳头握住再松开就会黏的令人生厌。
洛笛穿着球衣凉鞋来到教室里,他本想坐到顾盼身边,但是班上同学早有预谋似的坐在昨天自己坐的位置上。顾盼和许小沫,还有她们后面的于小林,在洛笛眼里已经变得扭曲。他坐在最后边,放下书包,来到顾盼身旁,从口袋里捏出一张贵宾卡,递给女生说:“这是学校西面那家西餐厅的贵宾卡,我说过会请你,这就算我请你吧。”
他的口气不容置疑,可顾盼却连头都没抬,说:“拿着贵宾卡我也吃不起,你还是拿回去吧。”
于小林在后面埋着头偷笑。
洛笛的手停在那里微微一抖,突然手指一抽,将那张卡片攥在手中一下折成两段,扔到顾盼脚底下,一踏脚转身回到自己桌上去了。
王卓好像一天到晚都睡不醒的样子,现在他又趴在桌子上发出细微的鼾声。洛笛看了他一眼,摆了个和他一样的姿势,趴在桌面上睡觉,可很长时间过去了,听着王卓均匀的呼吸,他始终无法睡着,反而被汗水把衣服都浸湿了。
“哎,你的家在哪里啊?”耳边传来于小林可恶的声音。
“苏州,你呢?”顾盼转过头来说。
“苏州美女啊,怪不得这么漂亮,我是青岛人。”于小林笑嘻嘻。
“青岛也不错,我还没去过呢。”
“听你的口气,你去过不少地方?”
“是啊,以前我跟我爸到过很多地方。”
“那你最喜欢哪里?”
“我还是最喜欢我的家乡,苏州吴中。”
洛笛怎么也想不通今天自己的耳朵为什么这么灵敏,无论他怎么不情愿,那来自四米之外的声音总是像有卫星导航似的传到他耳边,声波一阵阵激荡,脑海里狂澜怒起。他阿Q似的想着有一天自己会把于小林打翻在地然后把顾盼搂在自己的怀中。可是一步差步步差,顾盼对他的印象可不大好。
呵呵,那时候的洛笛,确实不像话。
下课铃响了,洛笛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拽了拽球衣捋了下头发,向教室外的走廊走去。
走廊窗户外是星星点点的灯火,耳边还传来远处汽车喇叭声。楼下人影憧憧,大学新鲜人的活力搅动着古老学校的历史沉淀,每一个人都急于让这里的古楼古树记住自己的气味,留下自己的影子,但那些泛着土色的楼,起着老皱的树,它们的面前曾经来来往往过多少人,它们又记住了什么?一个人的喜怒哀乐,也只是一个人的事情而已。
洛笛苦笑着自己对顾盼捉摸不清的感情,要是三天前,打死他他也不会相信自己会陷进这么一个漩涡中去。之前和张暖意的恋爱,他从头至尾都是剧本的主导。但这三天后,他仿佛经过了一次伐毛洗髓,觉得自己的情绪泛滥得像海洋一样,看似博大,但只要有一丝风浪就会汹涌澎湃,一发不可收拾。
夏末的济南又迎来酷热的一天,失去水分的尘土到处飞扬,将街道和楼宇遮盖的暗淡无光。叶子上粘着灰尘,在烈日下蒸腾着水分。
洛笛和王卓在早晨迎来了陈波,在下午迎来了蒋磊。他们俩人这一天都是在床上度过的,而洛笛则拉着王卓去学校图书馆找书看。
图书楼是一座隐藏在大树之间的古楼,青砖森森,光线宁静。站在这楼下,感觉习习凉风扑面而来,让人通体舒泰。
这楼楼体硕大,但只有三层,一层是学生最常借阅的学习用书和考试用书,二楼是一些杂志和各种工具书等,三楼是主要是文学和科学典籍,书籍摆在深紫色的书架上,脚下是暗黄色的木质地板,连窗户都是雕花的木质窗,三楼窗外正对着杨树的树冠。
王卓停在二楼看体育杂志,而洛笛在二楼转了一圈后,缓步走上幽静的三楼。
走在这些书架间的过道里,洛笛觉得自己应该穿一身长袍,而外面也应该下着些小雨。他想起了徐志摩,那个才华横溢的风流才子,他应该也经常在这样的书架间闲庭信步吧。洛笛的心情轻松了许多,走到诗词专柜,抽出一本秦汉诗词静静的看。
静谧的夏日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书香,一排排书架整齐的站着,借书的学生用最轻的脚步和最柔的目光瞻仰着这些书。阳光斜斜透过树叶照进来,照在学生的身上。洛笛合上书,在书架上又找了几本,转过身准备离开,低着的眼睛恰好看见了一双洁白的运动鞋,再往上看,是那条丁香般的淡紫色裙子。洛笛心里一阵慌,是顾盼在对面。
他抬起头,顾盼也正转过头来看他。
“你也在这里啊?”洛笛小声问。
“闲着无聊,到这里来找点书看,你自己来的?”顾盼轻轻答。
“是啊,你呢?”他瞬间就把王卓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我叫许小沫跟我一起来,她说图书馆的气氛不适合她,怎么都不肯来,所以我只好自己来了。”
一时无语,两人都抬头看着柜子上的书,洛笛用余光看着身旁的女生。她的裙裾随着身体在轻微摆动,安静如莲,撩人心神。他这才明白古人为什么都形容少女走路为‘莲步轻移’,之前他认为这特指古时女性裹脚,但现在看来却不止于此。想着‘莲’虽然美好,但终属静物,怎么可以形容女孩的身姿呢?但当你果真看到少女轻盈柔美的裙摆时,就会明白也只有一个‘莲’字才能传神地画出这种美好。
洛笛回过神来,说:“对了,昨天的事情,对不起了。”
“昨天?哦,没有关系。”顾盼双手将书抱在胸前,笑着对他说。
“你要找什么书,我帮你找。”
“嗯,我想找纳兰容若的词集。”
“这书很难找的,这里也许没有,不过我那里正好有一册,如果你想看的话,我可以借给你啊。”洛笛十分开心的说。
“那就不用了,我也不急着看。”
“没事,我已经都看完了。”
顾盼低下头沉吟,说:“好吧,军训时你拿给我吧。”
“好啊,”洛笛看着她可爱的脸,“真没想到你会喜欢纳兰。”
“我是看梁羽生的小说开始喜欢他的,我不大喜欢清朝的诗词,但是他的除外。”
“你竟然还看梁羽生啊,一个女孩子竟然喜欢看这么冷门的武侠小说?”
“女孩子就不能喜欢武侠了?”顾盼不由白他一眼。
洛笛想说些什么,刚开口却发觉无话可说。只好改变再问:“改天再请你吃饭好吗?”
“看我有没有时间了。”顾盼语气淡淡的。
“那我等你有时间。”洛笛说的强硬。
这时一阵蹬蹬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图书馆响起来,接着是于小林的声音:“顾盼,顾盼?”
女生眉头一蹙,于小林已经跑到面前,看见洛笛,他心里暗暗咒骂了一句,说:“顾盼我正找你呢,你果然在这里,我买了两张电影票,请你看电影,走吧。”
“不了,”顾盼笑着扬了一下手中的书,“我正要回去看书呢,你找别人吧。”接着她转向洛笛,“再见啦。”
洛笛冲她摆摆手,顾盼嫣然一笑,闪过于小林就走了。于小林铁青着脸瞪着洛笛说:“怎么哪里都能看到你呢?”
洛笛随手抽出一本书,说道:“我也正考虑这个问题呢。”
“我看以后你得小心点,小心路不平别崴了脚。”说外他气呼呼的跑下楼去。
洛笛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看顾盼刚才的表情,于小林应该没有成为他情敌的资本。至于他的威胁,洛笛只感到好笑。
刚好王卓走了上来,手中拿着几本杂志,问:“你选好了没,我们走吧?”
“好。”洛笛就跟着他走。
“我刚才看见顾盼了,她穿着那裙子可真漂亮,我觉得咱班的班花非她莫属了,你看见了吗?”
“啊?”洛笛一愣,骤然想起王卓拉顾盼手的一幕来,随口说道:“哦,我只顾着找书了,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