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浮鸠》茶瓶花

26、第二十六章

　　草长莺飞之季，回家的学子们陆续归来，建康太学开始热闹起来了。

　　等到休沐日，傅亮约着向偀三人共赴玄武湖赏春景。乘着一叶扁舟，四个人都没有带书童，亲手泛舟游湖。鸟鸣花香，映着碧水青山，说不出的畅快舒爽。

　　“向兄，月余未见，你白嫩了不少，想必在家中过得舒服，令人羡慕。”王镇恶冷不丁地掐了一把向偀的小脸。

　　向偀映着水面看了自己的脸，又对比其他三个人的脸色，不满地说道：“明明傅兄最是白嫩，你如何能厚此薄彼，你该也去掐他的。”

　　傅亮看着他二人笑而不语，王镇恶伸了伸手，又缩了回来，偏着头说：“男子汉大丈夫的，比这个作甚。”

　　“我看你就是不敢。”自己挑起来的事，偏又做这般模样，肯定是回荆州的路途在傅兄手中吃了不少亏，这会子怂着呢。

　　王镇恶知道向偀这是激他，不与她争辩，若论正儿八经的比试他可不输给傅兄，但玩心眼的话，几个他都不是傅兄的对手，也该是学学檀兄那稳妥的样子，悠着点。

　　傅亮欣赏着春天的水光山色，同一旁赏景的檀道济说道：“檀兄，你可曾知道书中曾有这样的记载，冬初河水，鱼在冰中不食不动，至来春冰开取之，极肥美。”

　　向偀和王镇恶一听这话，齐齐地看向檀道济，眼中闪耀着希冀的光彩。

　　檀道济见几位好友一脸讨食的表情看着他，他心中触动，然后冷漠又绝情地说道：“是吗？在下从没有听过这种说法。”烤鱼？不要妄想了，他才不会给这三位光吃不动手的公子爷做鱼，自从他做过一次后，这三位成日里变着法地鼓动他开小灶，然后心安理得地把所有烂摊子留给他，他已经看透了这几位的内在了。

　　“鱼鲜而味美，可惜我们三个没福气享用。”说话，向偀可怜兮兮地看着檀道济，眼神疯狂示意。

　　檀道济决然地避开了向偀的视线，然后他看到后头有一艘大船驶来。跟他们这艘小船不一样，后头的大船是一艘大画舫，雕梁画栋，琴音绕耳。

　　向偀他们几个也注意到了这搜大画舫，画舫上还有熟人呢，王怿和虞明。虽然不知道这两人为何聚在一起，可这真算得上冤家路窄。对方是世家大族又是太学中的学子，勉强算得上同窗，既碰到了还是得行个礼打个招呼的。向偀几人是这么想的，对方可不是这么想的。

　　王怿知道小舟上坐的是向偀几人，站立在船头，还没等向偀他们打招呼，便极为不爽地说了一句，“碍眼”，然后转身进入画舫的房间中，随行的歌女们也跟着进去了。向偀几人见王怿出来又进去了，很是无奈，这下打不打招呼都尴尬了。

　　虞明居高临下地看着向偀和他们的小船，对一旁的侍从说道：“王公子的话，你们都听到了吧，还不快把这碍眼的船给我撞沉了。”

　　侍从战战兢兢的小声说道：“万一，万一，那船上有不会水的，那，那可怎么办？”

　　虞明不以为意地说道：“有不会水的，你就下去救，只要不死人就行。”

　　“可是，安成太守的儿子也在上头，这，这可怎么办？”侍从心中犹豫，问道。

　　“啰嗦，有什么事王公子担着，琅琊王氏害怕区区一个太守吗？还不快去。”虞明不耐地吩咐道。

　　那侍从没办法，只得指挥船夫朝向偀他们的小船驶去。

　　“画舫怎么朝我们行驶过来了，那王公子不像是邀请我们得样子。”檀道济感到有些奇怪。

　　傅亮一如既往的淡定，开玩笑地说道：“不是邀请我们，莫非是要撞沉我们。”

　　画舫行驶速度不慢反快，王镇恶惊呼一声，“快划船，那帮孙子真是要撞沉我们。”一时间，四个人没法多想其他，只得费力划船。可这四人不是正经船夫，一时兴致起，连个随从都没带，划起船来状态百出，惹得画舫上的虞明哈哈大笑。

　　画舫上船夫都是好手，向偀几个半吊子都算不上的公子哥毫办法的被追上，连人带船翻到水里去了。春寒料峭的时节，湖水带着刺骨的冰凉，向偀觉得不妙，奋力朝岸边游去。

　　好在四人都会水，上岸之后未免着凉，急忙赶回去了，傅亮住的地方和向偀三人不同，书童们到的时候，也来不及多说什么，便分开了。

　　回到寝所后，向偀把上岸后向易给她披的披风随意一扔，拿着换洗衣服就要往澡堂赶。王镇恶忙拦着她，“你干嘛呢，赶紧把湿衣服换下来，乱跑什么？”

　　“我顺道洗个澡，驱除体内寒气。”向偀找了个借口，推开了王镇恶，一股脑地跑了出去。

　　王镇恶看着向偀迅速消失在房间里，一边换下湿衣服一边同檀道济说道：“向兄可真麻烦，平日里总有些奇怪的举动。”具体哪里怪了，王镇恶说不上来，只隐隐觉得向偀同他们有些不一样。

　　檀道济把换下的湿衣服交给书童，并吩咐他熬些驱寒的汤水来，然后同王镇恶说起话来，“没想到王兄水性这么好，我原以为你北方出身，不谙水性。”

　　王镇恶不以为意地说道：“南方与北方划江对立，不会水怎么能行。”他可不想当个普通的人，终有一天，他能和他祖父一样，文能安邦，武能定国。

　　王、檀两人说话间，向偀回来了，她此刻该是最庆幸自己一马平川的身材了，不然的话，上岸的那一刻她就得完蛋。洗了个热水澡，身上爽快不少，还是仍旧发冷。着凉了可是大事，这下也顾不得形象，向偀一把掀起被子，将自己裹成一个球，要笑的任人笑吧。

　　王镇恶坐在裹成一团的向偀身边，好笑地说道：“向兄，怎么冷成这样，你看我和檀兄，就啥事也没有。”

　　你们高大威猛的，能有什么事。不就想变着法的打趣她吗，她才不理王兄的话。

　　倒是檀道济有些担心，“向兄，我已经让人熬汤了，你一会多喝些，若是身体不舒服，我去帮你请大夫。”

　　“不了，不了。我没事，一会就好了，不用麻烦大夫了。”请大夫是不可能请的，打死都不能的那种，向偀连忙拒绝了檀道济的好意。

　　当晚，向偀发热了，第二日早上整个人就是晕的。檀道济摸着向偀的额头说道：“向兄，你发热了，今日就好好休息，等会我去帮你请大夫。”

　　一旁的王镇恶忙说道：“檀兄，让我去请大夫吧，昨日不该打趣你的。是我错了。”

　　一听要去请大夫，明明头晕着的向偀一下就被吓清醒了，急忙拉住王镇恶和檀道济，“不请大夫，我没事的，真的，睡一觉就好了。”

　　檀道济很不赞同地看着向偀说道：“这种时候不能任性，病拖得久了，苦的是你自己。”

　　“就是，不要讳疾忌医。”

　　向偀无法说服王、檀二人，只得说道：“那我一会让向易去请大夫，你们先去上课，不能耽搁了学业，不然我病着都不放心。”

　　打发掉檀道济和王镇恶后，向偀吩咐向易去抓几幅驱寒的药来。向易劝向偀请大夫来，被向偀拒绝了。没办法，这太危险了，她不能保证大夫守口如瓶，只能忍忍了。

　　一天的课程结束后，傅亮、王、檀三人都来看向偀了。向偀喝了向易抓的药，加上自己底子本来不错，脸色好多了。傅亮几人也放心不少。

　　只是檀道济留了个心，让书童照看些，然后发现向偀根本没有请大夫，只吃了些药。他放心不下，跟向偀商量：“我听说你不曾看大夫，若是有什么忌讳，就让我帮你把个脉吧，我学艺不精，可略懂一二。”

　　这个人真的什么都会啊，全才真是吓到向偀了，“真的不用了，檀兄，多谢关心，我真的好多了，明日肯定会痊愈的。”

　　王镇恶打量着向偀，面色不似早晨那般苍白，已经恢复血色，精神也不错，便拍着檀道济的肩膀说道：“檀兄，你未免太担心了，看向兄这样子，很快就好了。不过是落个水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不过是落个水？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般，你身体好的跟熊似的。”傅亮说道。

　　王镇恶显摆地拍着胸，然后看着傅亮相对瘦弱的身材，用一种你这个弱鸡不懂爷的强壮的眼神挑衅地看着傅亮，气得傅亮恨不得一拳打在他那得意洋洋的脸上。

　　遭到向偀强烈的拒绝，檀道济没能替她把脉，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如何这般讳疾忌医。到底是当弟弟一般看待的，檀道济心中不放心，加上向偀不配合的态度就更不放心了。所以趁着向偀熟睡后，檀道济悄悄来到她的床边，替她把了脉。

　　把脉的结果震惊到了檀道济，他嘴上说只略懂一二，那不过是谦虚的说法，不过他现在对自己的医术产生了怀疑，莫非他真的只略懂一二？不然怎么能把出向兄是个女人的结果？檀道济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他轻声走出寝所，吹了好一会冷风之后，重新替向偀把脉。啊，不是他医术的问题，而是向兄真的是女子。显而易见地，檀道济这晚上是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