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夕野

8、生辰

　　二十天后，廖清的伤已经彻底痊愈了，这二十天里，白澈每隔三五天会来一次他住的偏殿，都是些不冷不暖的关于吃穿住行用的杂碎事。憋了一个月，能活蹦乱跳的廖清像是几百年没看过世界了似得一刻也闲不下来，整个白氏兰院逛完了，便今日去哪个茶楼听一场戏喝一盏茶，明日去哪个春楼喝几杯酒撩几个妞，大街上的小吃尝了个遍，跟街角的小孩子们也混成一片，时不时蹭些有意思的小玩意来能把玩一整天，还每天定时拿着嘱咐小云做的小鱼干去西边巷子最深处喂些流浪猫。

　　“猫猫们，我现在呢寄宿在别人家里，不能领养你，但我会每天来喂你们哒！”每次看着猫猫们吃的很香，都会觉得那群畜类能听懂般的解释道“不是我故意不养你们哦，别误会哥哥”说着就端起一只猫咪撸，也不管有没有细菌，恰巧猫猫们也乖顺，没有一次抵抗过廖清。

　　每日在酒楼里摸爬滚打后，廖清算是摸清楚了，这酒品种虽多，可果子酒太过甘甜，小麦就又太过苦涩，只有用甘蔗和葡萄一起酿出来的不醉最得他心，浓郁中带着清甜，不醉人却醉心。他向小桃讨了一个插花般形状的小白玉瓶，平日里走哪儿都带上一瓶不醉。

　　只是不醉的制作程序复杂，从甘蔗丰收到能喝出满口醇香酿酒，中间得隔上整整三年。白氏人好像有明令不准饮酒似得，白家上下一坛酒也找不到，之前小桃拿来的四坛也是出去在酒馆里找到的唯一四坛了。

　　奈何廖清根本不知这酒的珍贵，每天一瓶，不到二十天，三坛早空了。于是现在心心念念着的全是白澈屋里那坛不醉，想着什么时候能溜进去，顺道偷走那坛美酿。

　　这日，廖清一大早便被嘈杂的声音吵醒。是很多人在一起七嘴八舌的杂音，音音相加，震耳欲聋。

　　“小云小桃，外面什么事？”

　　门被推开“是白公子生辰，请了宴席”小桃回答

　　“什么？哪个白公子”廖清有些急

　　“白大公子，白澈”

　　“我靠你怎么不早说”廖清急忙跳起来“我礼物都没准备！”

　　小桃有些心虚，又有些委屈的说到“我不知……”

　　“算了算了”廖清皱着眉头“帮我穿衣服洗漱
　　”

　　“今天来了些什么人”

　　小桃边给廖清套上中衣边说“许多名门世家，还有游离四方的诗人，独闯江湖的剑客之类的”

　　“白澈这小子这么受欢迎？”廖清看了看小桃，扭头问

　　“白公子是继承家族之人，自会受人追捧”

　　“原来白澈是个官二代啊”

　　“对了小桃，你们这里哪儿有卖生日礼物的？”

　　“东边的集市上有卖些小饰品的，兴许会有”小桃想了想说道，指挥小云端水进来
　　廖清摸着下巴歪着头想了想“白澈对我有救命之恩，礼物不能少，可送他什么好呢”

　　廖清想了许久，发了许久的呆，突然灵光一现，大笑起来：“有了”

　　“小桃，这里有花店吗？”说完怕小桃没听过花店的名字，又解释道“就是卖花的地方”
　　小桃疑惑“花草自是自家自种，无人用以谋生”

　　廖清突然笑了“这还真是个发财之道，我下回要是还有机会来这儿，我就开个花店，专门卖花给你们这些小姑娘”

　　小云小桃相视一笑，不置可否。

　　洗漱完毕，他几乎是跳着急匆匆奔出了门。
　　今日是三月初二。他记得了。

　　在街上忙活了半天，下午才回到兰院里，宾客们已经走的差不多了。

　　刚一进兰院的门，一个年轻的小男孩，装着家仆的衣服拦住了廖清，道“公子，廖家有人来接您”

　　“接我？”廖清满脸困惑，跟着小男孩就走进了一座名为“如兰”的正殿。

　　殿里只有稀稀散散四五个人了，白澈正和一青衣男子交谈着什么，小男孩把自己领到那青衣男子面前就退下了。

　　面前的青衣男子廖清之前在竹园瞎转悠的时候见过，从仆人的嘴里得知是廖家的四公子廖玉。除了知道他是四公子之外，对这个人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阿清，听说你遇袭，我们都十分担心，怎么样，伤好了吗”他笑着说。

　　廖清心想：担心个屁，真担心怎么可能一个多月了也没个人来看一眼，连封信都没有。

　　不过他本来就不是廖家六公子，这些他根本不计较，他也勉强微微一笑，“我没事了”

　　“那就好”说着拧头转身面向白澈，双手合起来微微一鞠躬“这段时间多亏白家照料了，明日”说着转过来面向廖清，一只手搭上了廖清的胳膊“明日我就带阿清回竹园了”

　　廖清一脸迷惑，加点震惊“明天”

　　廖清刚刚来到这个世界，又刚刚在这个世界有了自己的一方小天地，好不容易习惯了一些，却又要到新环境里去。更何况，和白澈虽然没有过多接触，可他打心底里很喜欢白澈那种根正苗红的正人君子。

　　廖玉楞了一下，像是没想到在廖清会有这么大反应“是啊，怎么，还想一直赖在白家？”

　　廖清不知道廖家和白家关系如何是否亲近。
　　也不知道廖家六公子应该做些什么，目前他只想安生的活着，做一个全新的廖清。

　　他望了望白澈，白澈正面与他对视。不知为何，对于白澈，廖清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一举一动、一呼一吸、身上的味道、以及现在的一个眼神，廖清总觉得似曾相识。

　　白澈没有平静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表现出自己的一丝情绪。

　　廖清又看了看廖玉，他没有问那句“我是不是必须要回去”，开口是一句肯定句：“那就明天”既然转世成了廖家六公子，就必须做六公子该做的事情。

　　有些东西不是不愿割舍就可以一直不放手的，廖清太明白这个道理了。

　　“好”廖玉回答，脸上一瞬间的变幻莫测，但很快又恢复了很慈祥的笑，转身对白澈说“那我先去休息”说完又举起手微微鞠了一躬，白澈回礼。

　　临走时又拍了拍廖清的肩膀，说道“跟白公子好好道个别”

　　廖清轻轻点头。

　　廖玉出了大殿门，廖清立马凑到白澈旁边，拿出了自己的招牌傻笑，用肩膀轻轻碰了碰白澈的胳膊，“哎白澈，你今天生日？”

　　“嗯”语气不温不火，一点没有正常人过生日该有的激动。

　　不过廖清倒是很激动，一脸兴奋的说到“我给你准备了个礼物”

　　白澈看着他的脸没有说话。

　　廖清等了半天白澈也没开口，翻了个白眼“你怎么不问我准备的啥礼物”

　　白澈还是没说话，看了他一眼，就往殿外走去

　　廖清立马跟上，一脸不可思议“你真不想知道？你不猜一下？”

　　白澈脚步没停下，廖清哀叹一句，可能这就是两个世界的人的差距吧……，默默哀叹完跟着白澈除了殿门，“晚上我去找你，你在无尘殿等着我哈”

　　白澈终于停了下来，向廖清这边侧身，视线也没有聚焦在廖清脸上，不知道看向了何处“何事”

　　廖清一脸得意“秘密”说完就朝自己住的偏殿大摇大摆走去了，嘴里哼着小调。

　　天黑了一阵，廖清终于扶着腰出了偏殿，朝无尘殿走去。月光很亮，路边的小草暖融融的。廖清心情很好，又轻轻哼上了小调。可惜路痴廖清又上线了，走到上次那个路口，毫无印象白澈是走了哪个方向，大概那天也是被白澈的美颜震昏了脑袋。

　　“你找我？”，

　　“卧槽”廖清转身，白澈就站在身后，吓了一跳，双手捧着的东西差点都给扔出去了。

　　白澈将视线转移到廖清手上的东西。是个廖清用仅有的食材勉强做出的一个生日“蛋糕”，虽说是蛋糕，可廖清实在没找到可以代替奶油的东西，用面团蒸出了个蛋糕的形状，可偏偏就是只蒸出个圆，廖清足足蒸了十几回，要么硬的咬不动，要么没蒸熟，要么一半塌了，要么颜色太难看。廖清第一次不得不感慨现代科技的发展真是太有必要了。但总之在小桃小云的帮助下，总算蒸蒸出了一个不算太丑还熟了的面包，再让小桃去街上买了现做的软糖，铺了一层在面包上，还跑去一个很远的农家院子偷了两朵白玫瑰放在上面，谁让这里没有花店呢，但总算是有了一个简单的蛋糕的样子。

　　廖清将蛋糕举高了一点，双手捧在白澈面前“生日快乐白澈，虽然你不喜欢理我，不准我喝酒，不准我跑动跑西，不准我跟小云小桃打牌，不准我晚上出门，不准我调戏小姑娘……不过，生日快乐白澈，生日快乐！”

　　廖清有点紧张，这个丑蛋糕让自己的内心有点过意不去，但更多的是激动、喜悦、满意。

　　“这是什么？”白澈显然对眼前的东西很感兴趣，一直盯着那个丑的不能更丑的蛋糕。

　　廖清抬了抬下巴对着蛋糕“你说这个？蛋糕啊，”廖清看到白澈脸上又疑惑又好奇，又道“吃了就能实现生日心愿的”
　　也不知道白澈懂了没懂，但白澈终于移开了目光，朝左边走了过去。

　　“啊啊啊，对，就是这条路，哈哈哈我想起来了”廖清跟在白澈身后进了无尘殿

　　白澈径直走到桌边坐下了，廖清将蛋糕放在桌上，做到了白澈左边。“我跟你说，生日呢，一定要吃蛋糕的，好不容易能许个愿，千万不能错过了”边说边从拿出了一支小蜡烛点燃放在了蛋糕面前，“你们这也太落后了吧，连个小蜡烛都没有，这个蜡烛还是我买来大蜡烛给磨成了小蜡烛，但这蜡烛不能吃，就放在蛋糕旁边吹吧，应该不影响许愿效果”

　　白澈静静盯着蜡烛，一动不动

　　“喂，想什么呢，许个愿然后吹蜡烛啊”廖清推了推白澈肩膀

　　白澈终于醒过神来了一般，低头呼出一口气，蜡烛灭了。

　　“卧槽？？你还没许愿呢，”廖清一下坐直了，声音提高了八度，

　　“并无所求”

　　廖清愣了“你没啥想要的？”

　　“嗯”

　　廖清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那也不能把机会浪费了啊，你不许我来许”说着又拿来火柴把蜡烛点着了，他双手合十，闭上眼睛，五秒之后又睁开，“白澈，跟我一起，吹蜡烛”

　　蜡烛又灭，

　　“好了，吃蛋糕，给，你的勺”廖清把勺递了过去， “就这么吃吧，啥工具也没有，只能这样将就一下了”

　　白澈挖了一勺，喂进嘴里，还是没啥表情

　　“看来不难吃啊”接着就喂进自己嘴里了一大勺

　　“卧槽”廖清差点蹦起来“这他妈也太甜了吧，白澈你还会骗人！”说完一把扔了白澈的勺子扯起白澈的袖子，“走，领你去看生日礼物”，说着说着转身对着白澈，竖起食指对着空气转了两圈“保证惊喜。”

　　白澈跟着廖清，走进了他住的偏殿。偏殿里一切如常，但靠围墙的那边用竹子围了一个圈出来。

　　圈里是六只猫咪，白绒绒的、黑不溜秋煤球一样的、丑的、好看的、全都有，一只只的看到有人来了都有些兴奋的乱窜

　　“白澈，送你了，以后它们都是你的猫”廖清笑着，伸出食指对着围栏又划了一个大圈，好像要把猫咪都圈起来“明天我走了，你就好好照顾它们”

　　说着看向了白澈，看不出什么情绪，但他能感受到白澈被月光包裹起来的温和。

　　这美人从小就不许跟这一类可爱的小动物接触，说是会容易让人生出恻隐之心，以后要卫国战争的战士要时时刻刻保持自己的坚定和冷酷，毕竟面对的是诡计多端的敌人，若是心智不成熟，三言两语被人骗了过去，自己牺牲事小，连累同袍与家国便是大大的大逆不道。

　　月光下的美人慢慢蹲下，伸出一只手试着去碰那只离开猫群在最前面转圈的猫，小猫喵呜一声，一点不怕生人，活蹦乱跳进了白澈的手里，白澈本能的往后一缩，小猫一腔热血当场碰壁，又喵呜一声躲进了猫队伍里。

　　月下的美人站了起来缓缓开了口，“好”

　　廖清乐了“好嘞！”说完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头一抬，就看见了被星星铺满了的星空璀璨无比，美的让人窒息。“今晚月色真美”
　　“你想看吗？”白澈问

　　“什么？”

　　“星空”

　　“想啊，”

　　还没说完，廖清就整个人被拎了起来，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到了屋顶。

　　足足愣了十秒，廖清大喊“轻功啊！白澈！你太牛逼了”虽然现在的样子表现的有点太没见过世面，廖清还是忍不住兴奋“没想到……”一转身，看到白澈已经沿着瓦片坐下了，

　　廖清过去坐在白澈旁边，过于震惊导致他有些滔滔不绝“你刚怎么飞起来了的？教教我呗”刚说完又突然想起自己明天就要离开了，叹了口气“我都忘了我明天就走了”

　　“看天空”白澈打断他

　　此时的天空由于自己高度的增加显得更加辽阔、更加明亮透彻，星星一闪一闪，宛如被眼光照耀着的波光粼粼的水面，温柔的让人心醉。

　　“你知道吗”廖清躺下，双手枕在脑袋下，翘了个二郎腿，看着星空道“有个伟人说过，重要的东西，眼睛是看不见的，就像花一样，如果你喜欢一朵长在某颗星星上的花，那夜里看天空就会很温馨，所有的星星，都像开着的花”

　　白澈拧过头看着廖清，若有所思一般“哪位伟人？”

　　廖清笑了“忘了”

　　白澈又抬头看着天空。柔和的光线下柔和的侧脸，两个人并排而坐，一切都美的刚刚好，不容得被任何噪音打扰。

　　不知时光流逝了多久，白澈突然轻轻开口“明日”

　　“嗯？”廖清看向他

　　“明日，注意安全，”

　　廖清笑着“你要是不放心，不如跟我一起走？”

　　白澈顿了顿，“我会派小同保护你”

　　“好，随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