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Monsters》线香凉

7、第7章

　　斯特兰奇被她阴森森的说法吓得心里一激灵，但他很快就想到了一种东西——

　　Phantom，魅影。

　　他记得《奇妙的生命体》中提到过，魅影是种可以干扰视觉的生物，没有固定的形态，像一道淡灰色的阴影，会变化出两只类似婴儿拳头的小触手粘在其他动物身上。它能改变视觉细胞接收到的电磁波波长，干扰大脑皮层对视觉信息的整合，使之产生幻觉。比如有人感觉家里的东西总是会莫名消失一阵后又突然自己出现，走路时看见不存在的障碍物而找不到出口原地打转，那多半都是它在作祟。而民间更是对魅影有种通俗易懂的称呼——鬼遮眼。

　　斯特兰奇一边给安珀解释，一边迅速思考对策。这种生物具有一定的智力，但也就相当于两三岁孩童的水平，对伤害的躲避反应不是很明显，类比起来，就是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熊孩子。它们尤其爱粘在人身上，但危险性不高，一般只喜欢制造幻觉来捉弄人，待一阵子就会自行离开。因此，书里没有特意记载对付它的方法，《奇妙的生物体》里形容它为“爱恶作剧的小东西”。

　　但一直陷在它制造出的黑暗幻象里也是件很棘手的事情。谁知道这里本来是什么样子，有没有危险，他们在黑暗里判断不了方位不说，连对时间流逝的感知力也下降了许多。斯特兰奇一口气试了好几个咒语来解决这些麻烦的小玩意，但显然都不管用，他们仍然是这片墨色中的两块包裹体。然而他也不敢用其他杀伤力太大的魔法，他现在连自己的手都看不见，万一连安珀一起伤到了怎么办？他左思右想，一时间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安珀听到斯特兰奇那边噼里啪啦的动静，知道他在想办法，就没出声打扰安安静静地在原地等着。结果等了好一阵子也没见有进展，估计到斯特兰奇可能暂时也束手无策。她纠结一番，决定自己动手。

　　“斯特兰奇，把眼睛闭上。”

　　“什么？”斯特兰奇被她没头没脑的话搞得反应不过来。

　　安珀没顾上和他解释，直接伸手探到他的手臂，又沿着手臂摸索到肩膀，揪了一下他的斗篷领子：“帮他挡挡眼睛。”魔浮斗篷亲切地用领子一角拍拍她的手背，表示它知道了。

　　“做好准备，三……二……”

　　“你等……”

　　“一！”

　　斯特兰奇一头雾水地听见安珀开始自说自话地倒计时，想问问她准备干什么。然而他的“等”字才说了一半，末尾的爆破音在嘴边将出未出，安珀已经倒数完了。突然间，他只感受到两道刺目的光芒在黑暗中迸射开来，强烈的刺激让斯特兰奇反射性地闭了眼，他的斗篷也飞快地挡在他眼睛前方，贴心地替他阻挡住一部分光线。饶是如此，他仍觉得刚才那下已经照得眼睛又酸又胀，并且视野里还留有星星点点的红色光斑。

　　与强光同时出现的，还有一阵刺耳的声响，跟他之前听到的微小的嬉笑声相同，应该都来自于魅影。它们似乎特别惧怕这种光芒，像遭遇到极大的痛苦，此起彼伏地尖叫着。

　　即使斯特兰奇闭着眼，他也能感受到这股强韧耀眼的光芒。万千道变幻着色彩的光线在空中交汇成团，又旋即散开，像无数条璀璨壮丽的光鞭奔向四方，笞打黑暗，驱逐阴霾。但是斯特兰奇闭眼前的那个瞬间，他已经看到了。他看到光芒亮起，看到漫漫永夜终于被照亮，看到灰色阴翳般的魅影们竞相奔逃。他还看到万千道光线中最初的那一缕——如同出现在鸿蒙宇宙里的第一道色彩，划破无垠黑暗的第一把利刃，照亮混沌世界的第一抹晨光。

　　它来自安珀的眼睛。

　　她的双眼不再是往常清澈、黑白分明的样子，墨色眼珠被巨大的金瞳取代，几乎与球结膜融为一体，看不出眼白部分，持续散发出耀眼的柔金色光柱。

　　直到那些尖叫声都消停了不少后，安珀才让斯特兰奇睁眼。他张开眼睛后发现四周的能见度提高了许多，浓稠的黑暗像褪了色的幕布即将挑开。安珀的双眼也从堪比汽车头双排远光灯齐亮的状态变回原来的样子。

　　空气中还残留着一定数量的魅影，它们被光线照过的身体像被火燎烧的纸片一样烫卷了边，还锲而不舍地发出凄惨尖锐的叫声，逐渐化为残影消失了。

　　斯特兰奇看见在距他们7、8英尺的地方有一个巨大的帷帐，白色的帷幔被吹得肆意翻飞。初看之下，里面空空如也，但等四周的黑暗又褪去了些，斯特兰奇发现帷帐中央有一处位置跟旁边不太一样，数不清的灰色影子在其中闪动，那些全部都是魅影。它们似乎被一个悬浮在半空中的球形空气罩兜住，像是结成的蛹。被兜住的这些魅影跟其他的显然不太一样，它们十分有组织有规律地在里面闪烁移动。斯特兰奇想起小时候玩得电子游戏，那时候画质粗糙，都是一小块一小块的方格堆积起来的图像，显得很抽象。现在，空气罩里的魅影也像是那些小方格，它们的活动也是在拼凑着什么，斯特兰奇总觉得自己能隐约看出来是张模模糊糊的人脸。他冷汗直下，F字头的感叹词脱口而出，如果他们再往前走几步，说不定就会碰到这个巨“蛹”，届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好在这个东西离得这么近，肯定在刚刚的光照范围内。果然，白色的帷帐和中间的球形空气罩也开始慢慢消散了。

　　斯特兰奇刚松了口气，一颗心还没来得及放稳，眼角突然瞟到安珀上前的身影。她表情迷茫，魔怔了一般直直地往帷帐方向走。斯特兰奇吓出一身冷汗，眼疾手快地捞住她，大声阻止，但是没有用，安珀像听不到一样执拗地要过去，他险些拉不住。幸好那些魅影也没撑多久，最后挣扎了几下，都一一消散了，帷帐、球形空气罩等等也跟着消失了。这时，安珀才如梦初醒，看着满脸急切的斯特兰奇不解地问：“你怎么了？”

　　斯特兰奇被她这记灵魂反问问得无言以对，他放下拽着的安珀的手臂，沉默数秒后说：“是你，你刚刚被魇住了。”

　　“不能吧？”安珀显然不是很相信他说的话，“我又不怕黑，而且我没有……”

　　她的没有什么说的很轻，斯特兰奇没听清楚她具体讲的是什么，只见她四处看了看，很有把握地说：“魅影都被我解决了。”

　　语气里还带了股淡淡的骄傲，仿佛觉得自己怪能干的。

　　斯特兰奇决定对此不发表意见，他转开目光打量周围。黑暗已经完全退去了，四周的景象浮现出来，这是一条很长的没有岔道的走廊上，两侧的墙壁上盘踞着错节迂曲的树枝花纹，仔细观察的话，那些一条一条缠绕在一起的极有可能是真的植物枝干。斯特兰奇转回目光看向安珀：“你知道这是哪吗？”

　　“当然。”安珀转身向走廊一头走去，并示意斯特兰奇跟上：“来这边。”

　　“这些走廊是管道。”

　　“这些？”斯特兰奇边走边问，他对这个表复数的指示代词抱有疑问，因为这里能看见只有他们所处的这条前后两个出口的直来直往的通道。斯特兰奇说话的时候仍然身体紧绷，安珀在他身前走得很快，他直觉那些魅影是冲着安珀来的，斯特兰奇怕她又遇上什么危险来不及反应，一直小心留意着身边动静。

　　“你说的像管道是什么意思？”

　　“斯特兰奇，你总是在梦境中途才开始有记忆的是不是？梦里一个场景突然切换到另一个场景，但是总记不住它是怎么开始的。但是我不一样，这些走廊，每一条都是对应通往某个人梦境的管道，无数的管道错杂分布像一个巨大的迷宫。我通过它们进入别人的梦境，你现在看到的只是其中一条，属于你的那条。”

　　“好处是我几乎不受你的梦魇影响，坏处嘛，就是你梦中的痛苦我也要一同承受。”安珀觉得秘密这种东西，只有“0”和“1”的区别，既然斯特兰奇已经知道了，那她多说一点也没关系。

　　“呃，那你眼睛里的那种……那种激光是怎么回事？”

　　“你把我说得像史考特。”安珀低声笑了笑，也许是又回到了熟悉的环境，她整个人都显得很放松，话也比平常多，“他的眼睛才能发射冲击波，我的不行。”

　　斯特兰奇嗯了一声，下意识地记住了“史考特”的名字，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意这个。安珀的朋友不多，能被她称呼教名的人大约算得上是她很亲近的人了。斯特兰奇的印象里她只和她的好友凯伦这么亲昵地互称教名。还有王……王？唔，他不能算，虽然王和安珀确实都把对方当成朋友，但王就叫王，说不上是名字还是姓氏，不能拿来当例子。但是他又想起虽然他们已经相处了好几个月，并且他个人认为相处得挺不错的，安珀还是一直“斯特兰奇”、“斯特兰奇”的叫自己。是他没有史考特潇洒帅气？还是他没有王和蔼可亲？他陷入深深的思考中。

　　安珀不知道斯特兰奇在想些什么，见他一直沉默着，忍不住扭头扫了他一眼，然后继续目不斜视地往前走。过了一会，她又转头装作不在意地瞥了斯特兰奇一眼，旋即又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

　　“……你想说什么？”等到安珀第三次一脸欲言又止地偷瞄他的时候，斯特兰奇终于忍不住问。

　　“你都不好奇吗？你不想知道我的眼睛是怎么回事吗？”安珀转身，微微睁大眼睛很真诚地看着他。斯特兰奇发现安珀虹膜的颜色很深，是那种未经调和稀释过的墨色，因此显得双眼格外的黑白分明。她的眼珠很清亮，像两颗流光溢彩的黑宝石，此刻它们正生动地盯着自己。

　　“好吧。”他确实挺好奇的。斯特兰奇身为地球的至尊法师，负责监视着所有可能对世界造成威胁的异能者。他觉得自己有义务有责任要搞清楚这些，尤其是眼睛会放冲击波的史考特听上去是个潜在的危险人物。不过他直觉安珀并没有打算告诉自己。

　　“谁是史……”

　　“我不告诉你！”安珀飞快地出声打断了斯特兰奇，她甚至没留意他在问什么。

　　果然，她根本就没准备回答，只是想给他添点堵。斯特兰奇很无语地看着笑得正欢的安珀，没好气地说：“那你要我问什么！”

　　“以后再说，等我们再熟一点，我再告诉你。”她说完又自顾自笑起来，其实她挺喜欢看斯特兰奇吃瘪的样子。她一直觉得斯特兰奇长得像古希腊人物雕塑，虽然英俊，可是五官过于凌厉，没有表情或是皱着眉头的时候总给人一种压迫感。但是他无奈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微微叹气，整个面部线条会跟着放松下来，湖水色的眼睛也变得很温柔。
　　一面闪烁着粼粼的水波纹的半透明的高墙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安珀走上前，抬起一只手慢慢靠近墙面，墙上的波光像是有感应一般都向她掌心的方向聚拢。

　　“斯特兰奇。”她轻轻地说，“我们到了你的第一层梦。”

　　斯特兰奇没说话，他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面前半透明高墙上的波纹荡开，让出一条恰能过身的裂缝，像是某种无声的邀请。斯特兰奇和安珀对视一眼，默契地并肩前行。等他们完全没入墙中，身后那条裂缝就不着痕迹地合上了。

　　***

　　滴……滴……滴……

　　安珀在一阵规律的仪器声中清醒过来，发觉身上沉得很。她低头，看见一身蓝色的洗手衣，并且还带着无纺布的帽子和口罩。安珀很快想明白了自己在什么地方

　　——医院。

　　其实对于斯特兰奇的梦境她曾有过很多猜想，但医院显然不在其中。而这里，恰恰就是一间手术室，并且还是正在进行手术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