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世界》树下晾凉子

13、（壹拾叁）信仰

　　“啊——”
　　“啊——”
　　“啊——”
　　一声接着一声，此起彼伏的尖叫让这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显得越来越诡谲起来。
　　穿过一片无人的废墟，爱丽丝来到一座荒废的工厂。
　　打开锈迹斑斑的大门，往里走到工厂大楼内部东南方的角落，爱丽丝拉动了墙上的一个铁闸，顿时，地面出现了一个宽敞向下的密室阶梯。
　　爱丽丝收起左手的武器，缓缓走了下去。随着她的深入，出现阶梯的密室口也在不知不觉中恢复成已经龟裂的水泥地面。
　　“你来了。”一个身穿纯白色制服，胸前挂着银色十字架，腰间别着银质长剑的人对爱丽丝说道。
　　爱丽丝点了下头，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在这里尤为清晰，因为这里便是那叫声的源头。
　　这里的空间很大，爱丽丝的视线扫过一个又一个有着很粗铁栅栏的牢房和牢房里囚禁着的不人不鬼的身影，最终停在牢房最深处像是受到了地狱般的折磨，身体扭曲得不成样子的“人”身上。那让人冒冷汗的尖叫声源头之一便是“他”。
　　爱丽丝迈动脚步往牢房的最深处走去，停在牢房外同样身穿白色制服，戴着十字架，腰间别着银制长剑的人身旁。
　　那人正目不转睛地监视着眼前这间牢房里的一切，若意外状况一出现，他将毫无犹豫并且快准狠地抹杀掉牢房里的生命。
　　“快出结果了。”那人对爱丽丝说，并且绷直了身体做好了准备。
　　随着时间一秒又一秒的过去，牢房里那个扭曲的“人”渐渐停止了动作，尖叫声也停止了，牢房外的两人不由地屏住了呼吸。
　　突然，那个扭曲的身体像弹簧一样从地上弹了起来。爱丽丝的心猛地提到了最顶点，只见那“人”的脖子动了动，向后耷拉着的头一下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两只眼珠在眼眶里转了转露出了血红的眸子，那眸子直直盯着爱丽丝一动不动。
　　爱丽丝不由地抬手握住了腰间的武器。机械表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明明充满着一声又一声尖叫的嘈杂环境这一刻在爱丽丝看来却是安静到了极点。
　　“啊——”随着不远处传来的一声尖叫，那“人”机械地动了动似乎已经断掉的手臂，扯着嘴角露出了一个极其阴险的笑容并向爱丽丝冲了过来，“我恨！我好害怕！我要杀了你！救救我，我不想死！”
　　随着混乱的吼叫越来越近，爱丽丝淡定地往后退了两步。
　　果不其然，“嘭——”一声听起来很钝的炸裂声之后，爱丽丝抬手抹掉溅在脸上的血肉。
　　“很遗憾！”爱丽丝身旁的人说，“媚子的血又浪费了。”
　　爱丽丝看了眼牢房内爆开的血肉残渣，神情凝重地低下了头，仿佛是在默哀。
　　过了几分钟，“这一周，成功了几个？”爱丽丝问道。
　　“不太乐观，就四个。”
　　“什么？”爱丽丝震惊，“一千人，就......”视线扫过牢房内墙壁上那黑色的长年一层又一层覆盖的斑驳污迹。
　　“这已经是最乐观的情况了。”对于爱丽丝的沉重，那人看起来轻松很多。
　　“好了，我知道了，界限被破坏，大战在即，正是需要力量的时候，辛苦了！”爱丽丝拍了拍那人的肩膀，接着按原路返回了。
　　走出密室口，来到工厂大楼外，爱丽丝突然觉得很乏力，她扶着墙壁，回想刚才的那一幕，忍不住吐了出来。
　　她倒不是因为那样血腥的画面而犯恶心，而是想起了自己的过去，她曾经也身在牢房之中，只不过自己比刚刚那人幸运多了。
　　在正式成为教会一员之前，会有一项考验，也是因为这项考验，教会成员才有了异于常人并且与吸血鬼匹敌的能力。
　　吸血鬼的力量来自于自身的血液，基本上可以说血液就是力量，但吸血鬼的血液对普通人类来说就是一种毒药。在吸血鬼转化过程中，只要饮下吸血鬼的血液，人类体内的吸血鬼血液就会如同硫酸一样灼痛血液流经的地方。并且这种难以忍受的痛苦会慢慢汇聚到心脏然后流经每一根血管甚至是细小的经脉，使人觉得痛不欲生。不仅是身体，喝下吸血鬼血液的人类的灵魂也会像被熊熊烈火灼烧般一样痛苦不已。
　　而教会成员的考验便是喝下吸血鬼的血从而将吸血鬼血液中的力量转化为自己的力量，与吸血鬼转化仪式不同，转化仪式是由吸血鬼吸尽人类体内的血液，在这个过程中，吸血鬼会给人体注入一种麻醉剂一样的液体，这能一定程度上减轻被转化人的痛苦，但教会的考验没有这些程序，这也就是说成为教会成员要承受的痛苦比吸血鬼转化要多得多。
　　并且，根据血液内所含力量级别的不同，痛苦程度也会相应地减少或者翻倍，而教会在很多情况下只会寻求高级的力量。
　　几乎是每天，都会有一大批由教会精心挑选的“特殊人类”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被送往各地的“工厂”。他们当中有些是自愿的，比如爱丽丝这样追求力量的人。有些是因为走投无路的，比如死刑犯。但大部分都是被迫的。
　　不管他们出于什么目的来到“工厂”，等待他们的结果只有四种，一是承受不了痛苦而崩溃，二是抵抗不了毒性死亡，三是变成其他怪物被教会当场诛杀，第四种是概率最低的一种，就是通过考验，但所受的痛苦不会比其他三种少。
　　因为教会这种获取力量的方式，他们的力量与吸血鬼的力量基本相似，他们也被称为“活着的吸血鬼”。
　　而背负上这样的名称，他们就注定一辈子只能活在痛苦和煎熬之中，也意味着必须抹掉身为人类的一切，不能拥有名字，不能拥有亲人和朋友，甚至不能拥有感情，最终沦为一个只会战斗的工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死亡。
　　似乎感受到同伴的召唤，爱丽丝抹了把嘴角的污渍，直起身体恢复成来时那样毫无空隙的状态，接着像鬼魅一般，身影出现在了一场战斗之中。
　　尽管她们这方死伤惨重，但在黎明破晓前，突然造访的吸血鬼军团全部尸横遍野。
　　随着朝阳的升起，爱丽丝和同伴浴着血，同朝阳升起的瞬间握住了胸前的十字架，虔诚地做着胜利的祷告。
　　拖着疲惫的身体，在花光最后一丝力气之前，爱丽丝回到了末生的家中，除去污浊不堪的衣物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之后，爱丽丝给被末生遗忘的两只猫咪喂了食。
　　两只猫咪好像又长大了一点，它们正依偎在一起做着梦，似乎是闻到了食物的香味，他们一前一后“喵——”地一声扬起了脑袋，蹭了蹭爱丽丝沾有食物香味的手。
　　这时，西无出现在了爱丽丝身后。
　　“怎么样？”爱丽丝继续抚摸着猫咪，头也没回地问道。
　　“在东之地，有三位守护者，我们不是对手。”西无回答。
　　爱丽丝的表情变得严峻，“他们为什么带走末生？”
　　“目前还不清楚。”西无回答。
　　爱丽丝站起身，“还是我去吧，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夺回末生。”
　　“那里有很强力的界限，除非是长老，否则我们无法踏进一步。”
　　“长老……”爱丽丝犹豫了片刻，“你先回去吧，待我处理完这里的事，就去请长老。”
　　西无犹豫了一下，“是。”接着便消失了。
　　爱丽丝换上了教会的白色制服，画面转换……
　　一栋像是博物馆的建筑内，一位老者轻阖着双眼，平静的窗外突然刮过了一阵风，老者像是被风惊扰了一般，猛然睁开的眼睛里充满了不安。
　　“先生，怎么了？”
　　爱丽丝坐在老者的对面，正关切着老者的一举一动。
　　渐渐地，老者的眼中恢复了本该有的沉着。
　　“一片废墟，毫无生者气息。”
　　“什么？！怎么会？”明白老者所言之意的爱丽丝被震惊了，“不可能，现在，吸血鬼已完全在我们的掌控之中，它们根本无力与我们抗衡。”
　　老者抬眼看着爱丽丝，“孩子，你忽略了一点。”
　　“先生是说，它们找到了能力者。”
　　老者沉重地点了下头。
　　“不过，我比它们早了一步。”
　　“先生的意思是！？”
　　老者握住了爱丽丝的手，很快，爱丽丝的脑海中便出现了老者所看到的画面，一片废墟之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完全是爱丽丝意料之外的，不错，那个熟悉的身影就是末生。她的存在从这一刻开始便暴露在了教会之中。
　　见一贯从容镇定的爱丽丝神情古怪，“怎么，你有线索？”老者问道。
　　“不，没有。”爱丽丝慌张了，为了掩饰也是为解自己心中的疑惑，“先生您知道这个能力者现在的方位吗？”
　　老者闭上了眼睛，许久才有些遗憾地睁开。
　　爱丽丝心中不由地庆幸。
　　“先生，学生一定会尽全力追查能力者！不打扰您了。”
　　老者没说话，缓缓阖上了双眼。
　　爱丽丝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老者，离开了这栋似博物馆的建筑。
　　接着，一个身穿纯白色制服，胸前挂着银色十字架的教会人员走了进来。他朝老者躬身一礼，“智未大人！”
　　“跟着她。”
　　“是。”
　　爱丽丝刚走出博物馆似的建筑物，就察觉到有人正监视着她，而且，她很快就意识到这个人还是他最信任的老师派来的，这让她不由地开始重视老师所说的话。
　　老师的预言是从来不会出错的。看来，末生就是能力者了，所以吸血鬼的守护者才会带走她。
　　对于爱丽丝来说，末生的能力者身份是比什么还要严峻的事情，因为在她眼里，末生最终便只有死亡这一条路。
　　此刻，她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一直以来，虽然有些孤苦，但作为普通人的末生还是能得到平常的幸福和快乐，如果能这样轻轻松松的过完一辈子是最好不过的了。她当初代替末生成为教会的一员也是为此。
　　可到头来，该躲的还是躲不过!爱丽丝愤恨地朝墙壁砸了一拳，飞灰浮起，墙壁被砸出了一个大坑。
　　她在五岁便继承长辈的意志，接受了常人无法接受的如同折磨一样的训练。九死一生的她，活着为的就是保护人类和这个世界的大义，这是她漫长人生的唯一信仰。可是，她现在却怀疑起这个信仰来。
　　其实在很多时候，她都会怀疑自己的存在，除了日复一日的杀戮，亲手将一个又一个的同伴埋葬，她不知道她活着的真正的意义是什么？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想起末生，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再一次坚定保护人类和世界大义的信仰。
　　教会的强大是不可忤逆的，虽然洗脑般地被教会支配，但她并不信任教会，她比谁都讨厌这个虚伪的地方。当初，教会看中的是末生，为了保护体弱多病的末生爱丽丝才成为了代替，因为要保护末生她才一直坚守那虚无的信仰。
　　她似乎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是的，早就厌倦了。
　　她此刻才明白，她的信仰才不是那么空泛而又虚无的东西，一直以来，她的信仰只有末生，她能坚持到现在，只是想保护末生而已！
　　为了甩掉跟踪，爱丽丝拐进一个小巷子，趁着一丝间隙，她咬破手指快速在水泥墙上画了一个圆形的法阵，单手放在法阵的中心念了一段咒语之后爱丽丝便消失不见了……
　　这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有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和仿佛将海围住的的没有尽头的丛林，还有湛蓝的天空，虽然没有太阳，这片土地却充满了阳光。
　　爱丽丝站在海和丛林的交界处，很快，便有一个跟西无一样体形的男人来迎接她。
　　“主人。”男人单膝跪地向爱丽丝行了一礼，“我已等候您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