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世界》树下晾凉子

12、（壹拾贰）噩梦初醒

　　深夜，阿耀被一只手穿透胸膛挖去心脏那样血淋淋的画面再次出现在了末生的眼前，面对阿耀无助且惊恐的眼神，末生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她再次被噩梦惊醒了。
　　让人喘不过气的压抑感一直堵在她心口，她的浑身被汗水打湿，贴身衣物黏在她的皮肤上感觉极其不舒服，于是她掀开被子打算出去透透气。
　　昏暗中，爱一直悄无声息地站在床尾靠着墙。末生一只脚刚沾地就意识到了爱的存在，她毫无痕迹地抬手抹掉眼角的泪水，抬头看了看爱，“有事吗？”末生问道。
　　“我可以帮你消除那段记忆。”爱说。
　　爱的话让末生愣了几秒，“不用了！”反应过来后末生断然拒绝道。
　　就算消除那段记忆，她的阿耀也已经不在了。除非将阿耀整个存在都从她记忆中抹去，她知道爱可能也是如此打算，所以才情绪激动地拒绝。
　　爱看了看末生，昏暗中，他们的目光相接，迎着末生的目光，爱走到她的身边轻轻捂住了她的眼睛。
　　“睡吧！”爱说。
　　一股暖流从爱的手掌传来，几分钟后，末生再次睡着了，这次她没有再做噩梦，但却梦到阿耀了。
　　梦中她穿着阿耀送给她的也是她梦寐以求的婚纱站在阿耀面前，阿耀笑着，看起来很幸福，还说了好几次她好美。他说他们从现在开始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他很高兴，看起来很兴奋，兴奋到抱着她转圈圈。
　　他们牵着手来到礼堂，现场来了很多人，有认识的但大部分都是不认识的，连爸爸、高阿姨还有儿时模样的姐姐也来了，他们脸上洋溢着对她幸福生活的祝福。
　　这就是她原本所设想的一生，作为一个普通人，在乎的人都陪在她身边，到合适的时候跟喜欢的人结婚生子，平淡却很幸福地过完一辈子。
　　可最终，这场爱为她造的梦到了尽头，睁开眼睛之后，她周围除了空荡冰冷的房间什么都没有。
　　“阿耀……”末生忍不住喊出了声，“你这个骗子，赵耀，大骗子！你说过会永远陪在我身边，给我做一辈子的好吃的，还说会带我看遍全世界，为什么？为什么你就这样丢下我走了。”
　　末生紧抱着自己的双臂，将泪水纵横的脸埋在自己的双膝，像是忏悔一般，“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阿耀，我想见你。阿耀......”
　　堵在心口的压抑像是找不到出口一样猛烈地冲撞着她的胸口，她一遍一遍地喊着阿耀，像是在叫醒一个沉睡的人。
　　不知何时，阳光透进了窗户照亮了整个房间。
　　爱看了看蜷缩在床脚的末生，“醒了。”他说道，“吃点东西吧。”
　　末生那一梦历经两天，她并不知道自己睡了这么久，反而觉得太过短暂。
　　她在膝盖上蹭了下自己的眼睛，才发现她的眼泪早就没再流出来了，不知是否是流干了。
　　末生抬起头，爱手里是她最喜欢的吃的烤鸡，末生一时无语。
　　几分钟后，她才动了动从床上下来，“你不要对我这么好。”
　　末生知道，就算爱是为了修复界限才会来到她身边，他和暮白、暮然也是不一样的。
　　她能感觉到，爱对她很温柔。很多时候，末生很难想象一个不仅外表而且连体温都如此冰冷的人会做温暖别人的事，但爱却为她做了。买她最喜欢的吃的食物也好，以美梦驱除她的噩梦也好，怕她睡不好将这个只有白天的世界变成黑夜也好，虽然都是一件又一件的小事，可却总能触动她的心弦。
　　她喜欢爱没错，就算是现在不能背叛阿耀的情况下她也喜欢爱喜欢的不行。
　　她知道爱或许不喜欢她，既然这样，她希望爱能像暮白和暮然那样对她冷酷到底，这样她或许就不会因为她的温柔举动而防御尽毁。
　　爱没回答末生，“先喝牛奶吧。”他将手中的玻璃杯递给末生。
　　“别管我。”她推开爱的手从爱身旁走过，可因为这里陌生，迈出房门的脚下一刻却不知该迈向哪里。
　　爱收回举着玻璃杯的手，转身犹豫地看了看末生，“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没等末生拒绝，爱牵起了末生的手，“走吧。”爱微微对末生笑了笑。
　　爱的笑容对末生来说是难得的，一瞬间，她忘记了自己的防御，被爱牵着走了出去。
　　走出封闭的城堡来到空阔地方，末生才发觉自己被阳光包围，本能往爱身后退去时，很快，她就发现这里的天空虽然无比蔚蓝、充满阳光，城堡的周围也是茫茫丛林，但就像暮白给她看到的那样，这个世界却没有太阳。
　　怪不得，她的皮肤没有感受到灼痛，看了看沐浴在阳光之下却完好的爱，她才真切地感受到这里是不同于她原本生活的世界。也真正意识到她已不能再回归普通的生活和平凡的世界了。
　　也许是放肆哭过，宣泄过了，此时她的心态还算平静，之前怀有的深刻仇恨也淡了很多。她现在更多的是盲目，这并不是说她不想为亚当他们复仇了，而是她不知道该向谁复仇。
　　亚当他们是因为教会和吸血鬼而死，然而究其本源，都是因为她打开了界限所致。亚当他们不知道这背后的真实，如果知道，末生没有信心他们不会将复仇的对象转向她。
　　爱的手很冰，足以转移她的注意力，她注视着爱的侧脸，感受着手心的寒冷，任爱牵着自己走了很久很久。
　　在进入山谷的一个洞口，爱停了下来，“到了。”爱说，于是牵着末生走了进去。
　　山洞很长，刚开始还有阳光能看清路，可是越往里走光线就渐渐消失，现在末生的眼前已经变得一片漆黑。
　　意识到有些不安的末生，“没事，抓紧我。”爱说道。
　　听到爱的话，末生下意识抓紧了爱的手，幸好脚下平坦，末生渐渐放松了下来，很快，末生的眼中便出现了些微光。
　　越往里走，末生就发现那些光来自于类似矿石的石头，这些石头钳在山洞的四壁，一眼望去，他们像是漫步在银河之中一样奇幻无比。
　　末生不由地再次握紧了爱的手，走着走着，便会有发着光像蝴蝶一样的生物在他们上空或是围着他们飞来飞去，隐隐约约，末生听到了悦耳的歌声，还闻到了一种很好闻的味道，渐渐地，末生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情舒坦了很多。
　　奇幻的过程很短，没几分钟，他们就到了出口。末生还有些恋恋不舍，当眼睛逐渐适应强光之后，末生就呆立在了原地。
　　这是一个山谷，有青色的草地和奇异的花海。花海之上像精灵一样的生物煽动着透明的翅膀像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一样三四个结伴朝末生飞来，在末生头顶上空跳起了欢快的舞蹈，还有些落在了末生的头顶和肩头。末生不由地伸出了手，一个有着半透明红粉色翅膀，样子也不同与其它有着人类外表的小生物落在了她的掌心之中。
　　末生再次听到了在山洞之中那隐约的歌声，只不过现在清晰了不少，是从自己手掌心的小生物发出来的。
　　“她在欢迎你。”爱说道，然后那小生物便从末生的掌心飞到了爱的头上。“她是他们的领袖。”
　　爱指的是这个有着人形的小生物是那一群小生物的头头。
　　末生点了点头，看着那可爱的小生物坐在爱头上，她没有意识到的是，她的嘴角早已挂上了笑容，“她们是精灵吗？”末生问道。
　　“可以这么说。”爱回答，然后小精灵便从爱的头上飞走了。
　　“走吧！”爱继续牵着末生往里走。
　　末生边走边看了看周围，视线的尽头是四面山壁，然而很奇怪的是，这山壁上的树木像是呈现着春夏秋冬四季一样，她左边的山壁是春天，植物刚抽芽，满山开着五颜六色的花。前面的是夏天，树木郁郁葱葱，还有好像从天空一泻而下的瀑布。右边是秋天，触目一片金黄，有着浪漫的颜色。她后边，也就是刚走出的山洞那面便是冬天，覆盖着皑皑白雪，看到此景之后，她才发现进山洞之后气温明显降低了，然后越往前走，气温也在逐渐升高。
　　看起来没有多远，然而她们走了很久才到达有着夏季特征的山壁。
　　离的近了，才发现瀑布下有一汪清潭，潭中有着鳍像白纱一样轻柔的银鱼。沿着清潭往里走，就会发现山壁有一个出口，出口之外是深不见底只能看到层层白云浮在半空的悬崖，右边从清潭溢出的巨大水柱形成一道瀑布冲散了大片白云让一道明媚的彩虹挂在了瀑布之上。
　　因为水汽，这里的空气特别湿润清新，末生看着彩虹，不由地猛吸了一口空气然后缓缓吐出来，她发现，此时的她突然轻松了很多。
　　末生回头看了看站在身旁的爱，才发现他俩的手一直牵着，而且牵了很久，为了避免尴尬，她假装没发现，“谢谢你。”末生对爱说。
　　爱看了看她，“这是她创造的地方。”爱顿了顿，“那时我身受重伤，逃亡的途中，在这里遇到了她。”
　　她？末生很快就想到了这个“她”是晞曳，爱他们的前主人。末生对晞曳所知甚少，暮白只对她牺牲自己拯救人类的事做了大致总结，末生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她与你很相像，很多时候我都能从你身上看到她的影子。”爱继续说道，“但你与她却不像。”
　　末生不太懂爱的这两句话，只是通过爱的神情和语气知道爱对晞曳有着很沉重的感情，想到爱面对她时偶尔的恍惚神情和的一句自言自语，末生突然明白是因为爱将她看成了晞曳，所以才会温柔待她。
　　她突然有些心酸，本想问爱“你喜欢她吗？”结果却没勇气问出口，因为她能感觉到爱对晞曳的感情远远比喜欢更要多的。
　　“她总让自己背负的太多，从未为自己做过什么。而你很清楚自己要什么，会为了自己而奋斗。我倒是希望她这方面能像你，最后也不会因救我而死。”
　　爱短短一分钟内说过的话已经远远超过末生和他相遇以来所说的数倍，末生似乎觉得他是要将这一辈子的话说光似得。
　　“她漫长的一生都是为别人而活，所以我希望你能做你自己，为自己而活。”
　　对于爱的话末生始终听得不太真切，还有些云里雾里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直到最后这句，末生才听明白爱原来是想安慰她。
　　末生注视着爱，各种汹涌在她心间的感情似乎找到了出口，“谢谢。”她笑了笑。
　　爱也笑了笑。
　　他们无言地注视着眼前的景色，过了很久，爱轻轻抬起左手，眨眼间，一只由冰晶形成的玫瑰出现在爱的手中。
　　在末生毫无觉察的情况下，爱将那只玫瑰递到末生眼前，“我会保护你。”爱说道。
　　末生愣了愣，眼前的玫瑰虽然是由冰形成但不是完全透明的，它有玫瑰该有的色彩，只不过淡淡的，在光线的折射下闪耀着点点彩色的光芒，十分独特。
　　没想到爱还会有这样的举动，“你知道在我们的世界送女孩玫瑰花代表着什么吗？”惊讶之余末生脱口而出道。
　　爱看起来没有回答末生的意思，末生也没有很在乎答案，她笑着接过玫瑰，并再次对爱说了声“谢谢”。
　　“我会不在几天。”爱说，“暮白和暮然没有恶意，你待在这里会很安全。”
　　末生本想问“你要去哪儿”想想又觉得爱没主动提，估计也问不出结果。
　　“嗯。”她点了点头。
　　“还记得我们之间的联系吗？”爱说着轻轻点了下末生的眉心。
　　冰凉的触感唤起了爱与她建立联系时的记忆，她甜甜笑了笑，“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