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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库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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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沈碧城刚送走了风风火火赶来的孙永德,将剩下的洋枪拿在手里把玩。
她在东瀛留洋的时候也曾见过枪械,她认不出这是什么枪,但联想起前日孙永德在孙府前同军官打扮的人说话,想来应该是讨好了哪位将军送他的。
“你们让开些,我试试这枪。”
沈碧城不顾陶伯和绣兰的阻拦,将枪像模像样地举在手上,对着一边的花盆。绣兰似是怕枪火的声音,还将耳朵捂了起来,看得沈碧城忍俊不禁。
“你可捂紧了,我开枪了。”
绣兰听着连眼睛都紧张地眯了起来,沈碧城用力扣动扳机。
并没有一声巨响。
沈碧城又扣动了一次扳机,仍是没有声音,便看了眼枪的构造,不由有些泄气,伸手拍了拍绣兰紧捂着耳朵的手。
“行了,别捂了,大概弹夹是空的。”
绣兰松了口气,这才将手放下。陶伯也松了口气,两人都直溜溜看着沈碧城,实在是没想到这位二小姐见到枪支竟是这样的反应,一般女子避之不及,这果然是留了洋见世面了?
“这枪送来的时候正好,我想借这个机会同孙府的管家见一面,顺便收拾一下姐姐的遗物。”沈碧城玩够了便把枪放到了一边,踱步在堂内慢慢走动,“我记得陶伯前两日跟我说孙文义同二姨太走得近,甚至不肯给姐姐库房的钥匙?”
绣兰点点头:“我们太太在出嫁前分明也学过一些掌家事物,但是在进了孙府一不小心出了次差错,让孙文义前头的那个管家从中谋利贪了不少钱。东窗事发后,孙二爷就不满意太太的能力,不仅撤了原来的管家和一堆管事,还将我们太太的掌家权一并收走,都给二姨太和孙文义管着了。”
“那姐姐也是正经的太太,孙文义凭什么不给库房的钥匙?”沈碧城微微一挑眉,“想来这位新管家二一添作五的能力不亚于被撵走的那个了。”
不仅如此,也不知二姨太从中有没有获利,得了多少。
“太太去世前之所以同二姨太也走得近,也不过是希望在自己的嫁妆里提一些银子出来做体己用都不能,还要通过二姨太和孙文义打招呼才行。”绣兰接着说道,“可是据我所知,直到太太去世,库房的东西也是进去的多,出来的少。”
但是二姨太又让人在沈秀琳去世之后仍然送花去房中,却也不似是恶意,沈碧城有些踌躇不决,却也只能暂时放下。
“但是姐姐的嫁妆遗物都已经算是孙家的东西,就算我有心要管这贪腐之事也得等嫁进孙家才行。不过整理一下遗物应当还是在情理之中,陶伯去替我传个口信,什么时候孙文义得空,请他陪我去一趟库房吧。”
孙文义的回话和应答倒是干脆,只说下午便可。沈碧城也不耽搁,在祠堂用了膳便片刻不歇赶了过去。
孙文义已在库房等她,沈碧城过去的时候他正和另外一个管事的说话。
“沈小姐。”孙文义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倒是与孙永德如出一辙,但他口气谦卑,“这位是四姨太身边的管事王嬷嬷,来通报一声四姨太病了。”
沈碧城遂给王嬷嬷了一个笑脸:“王嬷嬷好,四姨太的病可严重么?”
“也不甚严重,不过是赶上风寒又唱坏了嗓子,来库房领些寻常药物罢了。”王嬷嬷答了两声便跟着一个小厮往左边的库房进去了。
“姐姐的遗物也在那个库房中么?”沈碧城问道。
“不是的,左边的大库房放的是孙府的生意货,都是药材还有送往义庄的口粮,右边的小库房放的才是太太们的东西和二爷的收藏。”孙文义领着沈碧城进了右边的库房,“不过沈小姐想开的是已故的沈太太的箱子,除了这库房大门还有一层钥匙,并不在我这里。”
沈碧城微微一愣,原来姐姐的箱子竟还有钥匙,那为何孙文义不愿意将库房的钥匙交出来让姐姐随意提取?
“二小姐,太太的箱子钥匙在我这里。”身后的绣兰轻声说了一句。
沈碧城看着绣兰递来的钥匙若有所思,打开了属于姐姐的两个箱子。
“上头那本是太太的账簿,打了圈儿的是取走用的东西,打了勾的是赏给下人的,写在背后的是进府之后添的。”孙文义又说了一句,便告辞,“我还要做事,就不陪沈小姐了,什么时候清点完了,沈小姐派人将钥匙还给我就可。”
沈碧城点点头,将孙文义送了出去,看着手上轻而易举得来的库房钥匙,嘟囔了一句:“当真是处处都有古怪。”
“二小姐,我们要不要趁着孙文义不在,偷偷拓下库房钥匙来?”绣兰盯着那钥匙出歪点子。
“偷偷拓的名不正言不顺。”沈碧城抛着钥匙又接住,“这迟早回到我手上的东西,还不至于要如此小气。”
沈秀琳留下的东西以珠宝居多,除此外还有些器皿、被褥和枕巾。对完了姐姐的嫁妆沈碧城便开始对姐姐进了孙府之后新添的东西。
“怎么不见这镀金红檀木筷儿在何处?”沈碧城检查了两遍,仍然不见这双筷子,不由有些好奇。
“不应该啊,虽说筷子很小,但是翻了两遍了怎么仍没有呢?”绣兰满头大汗也着急,“那原是二姨太送来的,说是给太太祝寿的,太太用了几天突然想起小姐的瓷碗,便舍了这个,放进库房里了啊。”
沈碧城脑中突然回忆起五姨太的言语。所谓“玩笑不能乱开,入嘴的东西不能乱吃”,难道说的并不是姐姐病后所喝下去的药而是她用来吃饭的筷子不成?沈碧城也不去再翻了,反而讲对账的簿子放了下来。
“你们上次同我说,五姨太家里是做什么生意的?”
“五姨太的爹是做秀才的,她舅舅才是生意人,做的是木商,不过说出来也不好听,她那个舅舅是做棺材起家的。”
“哦?”沈碧城来了兴趣,“棺材棺材便是升官发财,对于孙家来说也没什么不好。只是不知道这红檀木能不能做棺材使。”
绣兰挠了挠头:“这我可不知道,不过太太的棺材是楠木的,市面上最贵的。”
沈碧城点点头便当是心中有数,锁上箱子往库房外走。
“二小姐?这就不查了?”绣兰有些疑惑。
“不在那儿的东西当然是查不到的,干脆省了这个功夫,我们去瞧瞧生了病的四姨太。”
听不见四姨太的歌声的屋子变得安静得有些冷清,和沈碧城想象得不同,布局简陋,屋子也很小巧。
在四姨太处接待的是她的丫鬟小梅,小梅引着沈碧城进屋的时候,一个男子正用简易的听筒在四姨太身上比划,虽看不清男子的相貌,但四姨太毫无戒备温柔的笑容倒让沈碧城着实一愣。
“姨太太,沈小姐来瞧您呢。”
小梅似乎也吓了一跳赶紧出声提醒,四姨太一个机灵坐正了,男子也回过头来。
虽说在五姨太那里听得疑似四姨太另有情人的消息,不过她倒是没想到竟然在四姨太这里见到了这么俊俏的先生。
沈碧城自从东瀛留学回来到这深宅之中,难得见到和自己年纪相仿的男子,不由多打量了两眼。
只见他医生打扮还带着一个药箱,眉目清秀得过分,看着瘦弱却又很有身段。
“沈小姐怎么过来瞧我一个病人,也不怕过了病气。”四姨太讪笑着讲胸前的扣子扣上,似有所指道,“沈小姐是留过洋的人,想来不会见怪吧。这位是庄医生,这些不太合规矩又不同于中医的望闻问切的手法可都是洋人那儿来的,我本也不信,不过太太还在世的时候称赞过好,我才试一试的。”
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说法让沈碧城颇有些忍俊不禁,看了眼这位笑得有些尴尬的庄医生,可别真的是个装的医生吧。
“我刚在库房整理了半天的东西,丫头都饿了,四姨太不如赏她些果子去外间吃一点吧?”
沈碧城也不见外,坐了下来,四姨太眨了眨眼便明白了沈碧城的意思,差使小梅拿些零食陪着绣兰去外间吃。
“既然这位小姐跟姨太太要讲私房话,那我就先……”
庄医生刚挤出来一句话便被笑盈盈的沈碧城打断。
“不能走啊庄医生,您刚刚给四姨太听了心脏,还没诊出个所以然怎么就要跑了?您坐下把四姨太的病好好说一说,要有什么名贵的药材让孙二爷支,要是孙二爷支不出来,我就回沈家请爹支一些。”
“四姨太的头疼气短原是心病……心病这个、这个还需要心药来医。”庄医生有些支支吾吾,“我正打算回去诊所给四姨太送两盒西药来。”
“原来如此。”沈碧城点了点头,“四姨太并无大碍就好。不过我也有个问题,想请庄医生解答一二。”
“我、我着去瞧下一位病人,这时间不等人……。”庄医生有些手足无措。
“没关系,我就问一句话。”沈碧城不慌不忙,“红檀木有毒无毒?可能入药?”
庄医生想了想,犹犹豫豫开口:“应该无毒,红檀木都可以用来做碗筷,想来不会有毒吧。”
沈碧城点了点头,这也是她所想,不过既然有了四姨太的把柄,她倒是也很希望能够利用她做一些事。
“四姨太这里有没有纸笔?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